《我们相遇的那几年》陆斑

39、第 39 章

　　江远萧第三次在云阳饭店为左晏订下了位子。
　　傍晚。
　　左晏如约而至。
　　江远萧为左晏拉出椅子，看着她单薄的肩膀，心生一阵怜惜。
　　服务生不断上着菜品。
　　“江远萧！”
　　左晏似乎也有一些紧张。
　　江远萧低着头摆放桌上的碟子，“我们先吃饭！和你吃顿饭也是我的一个心愿。不管怎样，这个心愿今天说什么都要完成。”
　　左晏笑着，看了看桌上大大小小的碟子，“今天怎么换成日本菜？”
　　“西餐可能不合你胃口，日本餐厅新来了一位主厨，正好试一下。”
　　江远萧将各种刺身每夹一片放到了左晏的餐碟中。
　　日本菜虽然听过见过不少，亲自尝试生鱼片，左晏还是第一次。她小心翼翼的挑了一块颜色最鲜艳的三文鱼放到嘴里，却没尝出有特别鲜美的味道。她暗自奇怪，这样的东西有什么好吃？
　　“不喜欢？”
　　见左晏好像对刺身不是特别感兴趣，便夹起一大块煎熟的秋刀鱼和天妇罗给她。
　　左晏说，“你快吃吧！不用管我！”
　　冰盘上边缘的碎冰开始有些融化。
　　“我……”左晏总觉得，心里堵着一些话，东西总是塞不进去，“你了解我吗？”
　　“大概吧！”
　　“那你知道我和李赞逸到底为什么分手吗？”
　　这个问题出乎了他的意料，“赞逸他虽然看起来性格温和，其实骨子里很倔强，你们两个大概是都不愿意迁就对方。”
　　“凡是一到分手的问题上，性格不合一说好像是最合适的，其实都是胡扯，说到底就是不爱你！”
　　“左晏！”
　　“但是没办法，我一看到他就脸红心跳！就是天生被他甩的命！”
　　江远萧艰难的咽下嘴里的寿司，用一种近乎悲伤的眼神看着她，“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左晏面无表情，喝下一盅清酒，“我都觉得自己贱！你怎么还会喜欢我？”
　　“你可以拒绝我，但是别用这种诋毁自己的方式。”
　　左晏又喝下一盅，宁静的看着他说，“如果我接受你，你会不会像他一样抛弃我？”
　　心情实在是浮动的太过厉害。江远萧的手一抖，手中的筷子掉到了桌面上，他吃惊的看着她问，“你说什么？”
　　左晏趁着酒劲上头，“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的，看在至美的份上我都不能这么做！而且我并没有爱上你，就更加不该这么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不想就这么放弃你，也许是我现在太无助所以需要一个人可以依靠，也许是需要一个人帮助我忘了李赞逸，也或许是我习惯了你给的照顾，习惯了你给我的那种存在感。你对我的感情，已经不知不觉渗透在我的生活中。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你不公平。我也给你选择，你还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吗？”
　　江远萧直直的盯着左晏看了许久，这些话即便左晏不说，他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他怎么可能连这些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要和左晏在一起？可是，她这样赤裸的言语还是让他觉得有一点失落；而另一方面，她越是这样坦诚，他对她的爱也越是疯狂。
　　江远萧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浪花，面色却很清冷，“没关系，我们都可以重新开始，只要你真的需要我，我就愿意在你身边！”
　　左晏听到了他肯定的回答，她那么直白的说不爱他，而他还是接受了她。她想，这也许才是真正的爱。只是，她的心中没有波澜。她问，“你不会后悔吗？”
　　他低下头，盯着一只甜虾看，“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会抛弃我吗？”
　　“不会！永远都不会！”
　　“至美怎么办？”
　　“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如果知道是因为我，会恨死我的！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这是左晏最担心的事情，不只是担心，还有害怕和愧疚。但是，她觉得自己只剩下半条命和半个灵魂，她很想继续活下去，而且想要活的更好。
　　“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她说，这些你都交给我！我想，如果她知道真相的话，她不会继续在这里上学了，我也会劝她去国外继续读书。如果实在不行，我带你一起去欧洲，你可以继续学英国文学，或者也可以换个专业！”
　　欧洲？那里只是左晏遥想过的梦一样的地方。英国的泰晤士河、巴黎的埃菲尔铁塔、捷克的布拉格广场，就是想象着这些地方都觉得心动。此刻，她仿佛已经听到了那里的鸟语花香。
　　“你还有什么顾虑，都告诉我，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
　　“那……你的家里……”
　　“你放心，都交给我。不过，这件事可能要慢慢来。毕竟，他们年纪大了，对这种事情总是不太看好。”
　　“我可以放心的把这些事情都交给你一个人处理？”
　　“当然！”
　　“可我，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在我身边，做你想做的事情，其他的我什么都不需要！”
　　******
　　周末的海边。
　　江远萧在他的私人游艇上为左晏准备了海鲜大餐、红酒、鲜花、音乐、电影……
　　船长专心在掌舵。左晏和江远萧并肩坐在船头享受着晚春时节的日光。放眼望去，白色的海浪在碧蓝的海面上激荡，海天连成一片。恍惚间，分不清楚哪里是海哪里是天，好像置身于云端游荡。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左晏真切的体会到置身于天堂般的画面里是什么感觉，满满的视线中只有纯粹的美如画卷。
　　海风将她的头发吹乱，他将遮住她面颊的发丝捋到耳后，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他还不敢去吻她的唇，在她将心交给他之前，他会尊重她的防备，给她最多的包容和忍耐。
　　他们碰了一杯红酒，香气在风中飘散。
　　从清晨到傍晚，他们品尝美食美酒，在外面倦了就到里面打开舱内影院，躺在松软的沙发上看着一场喜剧开怀大笑，累了就倒头小睡，醒了继续品尝甜点咖啡……
　　这样的生活对于左晏是那么奢侈和不可思议。也许母亲说的对，江远萧或许是最合适她的人。在他的身边，她好像真的不会担心他是不是和别的女生暧昧，不会觉得他会忽视自，在他的身边反而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正是一颗没有波澜的心才能够体会到的宁静。
　　爱，是个好东西；钱，更是好东西。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境况或许就是这样，他家财万贯，然后，他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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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生活，左晏和江远萧足足过了十五天。平日的时候他会带她去搜罗美味，周末的时候躲到世外桃源。平日上课的时候，左晏为了避免与夏至美过多的碰面，就以母亲身体不好为由搬回家里面住。夏至美看到左晏这个举动和闪躲的眼神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是任由左晏享受几天所谓快乐的日子罢了。知道什么是天堂，地狱的痛苦才更加的真切。
　　******
　　这一天，是夏至美父母结婚二十五周年纪念日。
　　左晏心不在焉的在家里打扫着房间，想着江远萧去参加夏至美父母的结婚纪念酒会，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夏至美也邀请她去参加，可她现在躲夏至美还来不及，也就借故拒绝了。
　　只是，那胡思乱想的毛病，总是在这样的时候开始发作，让她心神不宁。
　　江远萧一早就去了公司躲清静。虽然左晏没有对他说什么，但他想照顾左晏的情绪不去参加，但另一面，母亲坚决要他去参加的表情时刻挥散不去。
　　云阳饭店。
　　下午四点。
　　门口的条幅上赫然写着，‘夏冬青、肖珊夫妇结婚二十五周年纪念酒会’
　　高级宴会厅门口，夏至美一直和父母亲一起迎接到访的客人们，看到江远萧的母亲推着江远萧的父亲缓缓走过来却没看到江远萧，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但还是热情的迎上去一阵寒暄。
　　肖珊问张妍问，“远萧怎么没有一起来？”
　　“噢！他一早就去了公司，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会儿他会自己过来！”
　　张妍回答，然后让身边的助理推丈夫先进去，自己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夏至美跟了上来，“远萧他不会是又去找左晏了吧？”
　　张妍一脸的轻松，“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今天一过去，就什么都解决了！”
　　夏至美的心里还是在敲着鼓，“只要他不是带着左晏一起来就好！”
　　张妍脸色一沉，“这种地方，我看她有没有胆来！”
　　夏至美忽然念头一转，原本担心江远萧会带左晏来破坏气氛，但此刻想一想，或许左晏出现在这里会有好戏可看。于是，她走到没有人的角落将电话打给了左晏。
　　左晏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着夏至美三个字，铃声瞬间变成一股魔音，快要刺破她的耳膜。她按下接听键，好像接通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左晏！你怎么还没来？”
　　“什么？我……去哪里？”
　　“不会吧？”夏至美故作惊讶，“不是告诉你今天是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吗？你在哪？”
　　“我在家。我还是不去了，去了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话！”
　　“我刚才还和我爸妈说起你，我妈还说既然我们是这么好的朋友怎么能不叫你来！本来这段时间你就回家住，都没时间和你说话，我都想你了！我妈说她很想见见你呢！你就别再推了！我已经叫司机去你家接你了！你快点准备一下，应该很快就到！我把你的电话号码给司机了，他到你家楼下会打电话给你！就这样！我先挂了！”
　　“哎！至美！至美！……”
　　左晏拿着挂断的电话，心里动荡，乱作一团。
　　过了半个多小时。
　　司机打电话给夏至美说他载着左晏马上就要到达酒店了。
　　左晏还是来了。只因为她心里还顾及她和夏至美的那份友情，虽然不知道以后会面对怎样的分裂。
　　左晏在酒店门口下了车。刚好，江远萧在这个时候也刚刚赶到，两个人刚好碰上。
　　江远萧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
　　“至美她一直要我来，还是没推掉……”
　　“你……”
　　江远萧总觉得有些不妥，打算拦住左晏不让她上去，但是碍于夏家的司机在旁边，他不好对左晏生拉硬拽。
　　“我就上去和至美打个招呼就下来，不会多留！”
　　左晏径直走进了饭店。
　　酒会已经宣布开始了。
　　夏至美陪父母亲在前面致欢迎辞，看到左晏和江远萧并肩从门口走进来，心情顿时被炸到乌烟瘴气。
　　左晏看着宴会厅里，衣香鬓影，人头攒动，让她眼花缭乱。
　　但她还是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李赞逸。他西装笔挺，手握香槟，和两个身着华丽的女子站在一起颇有兴致的看着台上夏至美一家人的演说。
　　左晏心底暗潮汹涌，她和李赞逸的曾经短暂的像一场梦，就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过去，让那一段变的更加不真实，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一场虚幻，而伤痛却那么深刻，深刻的快要衍变成了耻辱。别人是睹物思人，而她是睹人思痛。她今天真的不该来这里。
　　眼神是有引力的，李赞逸也望向了她，两个人四目相对。
　　江远萧朝李赞逸望了过去，李赞逸又看了看江远萧，两人相视一笑。
　　江远萧独自朝父母身边走去，想留给左晏和李赞逸单独说些话的余地，在他的世界里，爱是宽容的。
　　左晏朝李赞逸走过去。
　　“你还是选了他。”
　　李赞逸的这句话，配上嘴角的笑意，像匕首一般刺进左晏的心脏。
　　“我没的选。”
　　左晏冷冷的看着他，恨意凝结成雾气氤氲在眼角，“从来没有人因为有我的存在而觉得幸福过，他是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的一个。”
　　“今天这种场合，你们这样？是不是……”
　　左晏明白李赞逸的意思，她不想解释，从刚才看到李赞逸起，她就在负气，“江远萧至少愿意向所有人承认我，所以我可以来冒这个险。”
　　李赞逸微微点着头，“这件事，始终都让你耿耿于怀？”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你一直在往前看，我又怎么能抓着过去的事不放！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感觉到你觉得我很重要。”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祝愿你……能过的好。”
　　这句话在左晏听来像是一种诀别。瞬间，泪腺酸痛了一下，眼眶泛红的温度，驱散了眼角的雾气，“什么时候走？”
　　“七月初，机票已经订好了！”
　　“祝福你的话我就不说了，说了也是虚伪。你过的好，我也不会高兴，过的不好，我也不会难过。”
　　“好！”
　　李赞逸依旧淡淡的笑着。
　　左晏转身，朝江远萧的方向走过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这样的转身，都好像一场分离。痛苦，永远都没有减少一分。
　　左晏穿着去年江远萧送她的那件蓝色短款礼服，颜色相配的高跟鞋，紧跟在江远萧的身边。
　　夏冬青夫妇的欢迎辞结束，掌声和祝福声四起，塞满了全场，只有夏至美在这股热烈中，一直被推进疯狂的仇恨中。她紧绷着神经，眼中有冰川般的寒冷。
　　左晏径直朝夏至美走去。
　　这一刻，时间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某些事情的降临。
　　夏至美与江远萧的母亲一阵耳语，然后朝向她走来的左晏投去了一个捉摸不透的微笑。
　　江远萧想把左晏介绍给父母亲，还没等到他开口，夏至美就已经站在舞台中央对着话筒说，“非常感谢今日到场的各位贵宾！”
　　客人们非常礼貌，纷纷又将目光集中到了夏至美身上。
　　“我的父亲和母亲携手相伴走过了二十五个春秋，依然情意如初、恩爱有加，他们一直是我的榜样，我也希望能像我母亲一样做一个幸福温婉的女子。在今天这样喜气的时候，我想宣布一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我和江氏集团的江远萧交往了多年，所以我们已经决定在今年七月举行订婚仪式，请帖会在几日后发送，希望得到各位长辈们和亲朋好友的祝福！”
　　话音未落，左晏的双腿差点失去了支撑的力气。
　　人们再一次将掌声送给了这对即将订婚的新人。
　　江远萧想上去阻止夏至美，却被他的母亲牢牢的抓住，阻止他的反抗。
　　这里，除了左晏和江远萧，没有任何人觉得惊讶。
　　夏至美走下来，假装一脸幸福的笑着对左晏说，“左晏，你来了。爸！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之前和你们说起的左晏，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左晏下意识的往后退，四周的流金溢彩变成一种假象，那背后是恐怖阴森的铜墙铁壁，正在展开狰狞的面目。
　　“至美！”江远萧在这一瞬间才意识到，原来他和左晏这件事，夏至美早就已经知道，“你这是干什么？”
　　夏至美伸过头去贴在江远萧的侧脸，轻声的说，“如果今天你要撕破我这张脸，我保证，左晏的下场比戚戚还要惨！”
　　“夏至美！”江远萧无法相信夏至美善良的面目下竟有这样一张丑陋的心。“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越来越厌倦你！”
　　“你的心不是已经走远了吗？你以为我还会在你的心上白费力气？”夏至美满脸笑意的挽起江远萧的手臂，被邀请到场的几家高端媒体开始对着他们拍照，“我只要得到你的人！不择手段！我已经不去奢望你的爱情了！爱情？呵！还不如拿去喂狗！你妈妈难道是靠爱情维持你的家庭吗？不要把爱情想象的太伟大！”
　　“……”
　　左晏看着江远萧，看不到他任何反抗的迹象，眼前仿佛是一场闹剧，她不敢相信，只能一步一步的退出这里。
　　江远萧还是追了出去。
　　张妍没来得及阻止，只好跟上了江远萧。
　　左晏走进观景电梯，身体随着下落，多希望自己能被带出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