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遇的那几年》陆斑

36、第 36 章

　　江家。
　　晚饭过后，母亲推着父亲到庭院里散步。
　　江远萧难得有一个清闲的晚上，他很想知道左晏此刻在做些什么。他拿起外套朝外面走去。
　　杨山见江远萧出来，便急忙迎了出来为江远萧开了后座的车门，江远萧不耐烦的看着杨山，“杨叔！你不用跟来了，我想一个人兜兜风！”
　　“远萧！这……这会让我很为难的！”
　　杨山做了江远萧父亲的司机兼助理已有二十多年的光景，年纪比父亲小两岁，自从那天母亲确定江远萧沉迷于另外的女子，便安排他暂时为江远萧开车，江远萧走到哪里，他就会跟到哪里。
　　江远萧走回庭院里去找母亲。
　　母亲蹲下身子正为父亲系着衣扣说，“虽然天气越来越暖了，晚上的风还是有点凉！”
　　父亲笑而不语。
　　“妈！”
　　母亲站起身，“怎么了？”
　　“你别再让杨叔跟着我了！我想一个人出去透透气！”
　　“那你把他辞退吧！随时可以叫他回家，你有这个权利！”
　　母亲面色宁静，像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父亲讶异的看着母亲。
　　“妈！”江远萧也颇为惊讶，“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杨叔他在我们家这么多年，就算是您开玩笑，也不该这么说的！”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开玩笑呢！我是认真的！如果你嫌烦，辞退也没什么不可以！”
　　“妈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一定要杨叔每天这样跟着我？”
　　“为什么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如果你不想说，我是不会问的！但我有我做事的原则！我决不允许你的人生出现任何闪失！”
　　“您不觉得这样会伤了人心？每个人都需要一些仁慈！”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别对任何人要求什么，回过头去求自己，你若给不了自己想要的，没人给的了你！”
　　“妈！”
　　“你还嫌父母为你做的不够多吗？”
　　江远萧有些沮丧，他看了一眼父亲，然后默默转身离开了。
　　“你何必对他这么严苛呢？给他以一些空间，也许他可以处理好的！”
　　江远萧的眼神让父亲觉得一阵心疼。
　　“谁都可能经历这种短暂的迷惑，如果他能抵挡过去，那是他的成长，我更不会多加干预！可是他现在已经没了分寸！”
　　“事情也许还没到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我知道你是心疼他！但他已经二十岁了！小事可以由着他的性子！这种事绝对不行！”
　　“看样子，远萧好像很喜欢那个女孩子，我们是不是该先了解一下对方再做决定，也许对方是个不错的姑娘也说不定！”
　　“没有那个必要！那姑娘如果真的不错，远萧不可能这么为难的！再说！对于远萧，没有比至美再好再合适的人了！”
　　“我们不能只看对方的条件，毕竟是他自己的人生，他也有权利做决定的！”
　　母亲看了看天际的晚霞，红如烈火，她叹了一口气。
　　“远萧那固执的脾气不在你我之下，更何况他现在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你越是限制他做什么，他就会越是不想被拘束！”
　　母亲若有所思，“你是说……”
　　“他没了分寸，但你要有！”父亲轻轻的握住母亲的手，“我知道，你一直绷着神经，不敢有任何松懈的时候，生怕哪里会出现差池。但有的时候你真的是过分紧张了！这都是我的错，我这辈子拖累你了！”
　　母亲蹲下身子仰视着丈夫，神色中有些自责，“不是说过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吗？你没有拖累过我！是我做的不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总是让你有这样的想法，是我不对！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会多给远萧一些选择和自由。”
　　“我这辈子如果不是遇见了你，不知道人生会是个什么样子！你不知道我多感激上苍！感激你！”
　　“我也是！我也一样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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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远萧本是想去找左晏，但还是害怕左晏闯入母亲的视线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于是他去了夏家。
　　江远萧在门外打了电话给夏至美。
　　夏至美走了出来，杨叔立刻下了车为夏至美打开后车门，让她与江远萧并排而坐，杨叔刻意去了附近的咖啡店，留给他们两个单独的空间。
　　夏至美看着杨叔每日寸步不离的跟着江远萧，不自觉的一阵欣喜，毕竟江家还是很有原则的，“上次坐你的车子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两个月以来，她对他的冷战也让她觉得有些腻烦了，是时候该缓和一下气氛。
　　“至美！……我就不兜圈子了！以后你不要再那样出入我家，我们好聚好散！”
　　这种情景在她的料想之内，即便如此，这个可能性只占据了她预期中很渺小的部分，好聚好散？是谁给了他这个权利？她低着头，心底的愤怒透着血腥的味道，“这就是你这段时间以来想出来的结果？”
　　“我知道，你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件事，只要你换个角度去想，这并不一定就是坏事。这些年你只关心我一个人，其实外面的世界很大很辽阔，你会遇到懂得珍惜你的人。”
　　夏至美用很低的声音问，“为什么你不愿意珍惜？那这么多年的时光又算什么？”
　　“对不起……过去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不会忘记，也不能忘记。”
　　“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过去只会成为你的负担，何必说你不会忘记？”
　　夏至美红着眼眶，此刻她还是感觉自己被抛弃了，在失恋的苦海里沦陷。那片海底有她对他刻骨铭心的爱情，还有她绝不会放弃他的决心。没有人了解，这两种东西刻在她的灵魂里，支撑了她这段青春里的喜怒哀乐。
　　“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那个女生是谁？”
　　江远萧沉默。
　　“她究竟哪里比我好？”
　　“我们之间的事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夏至美开始怒吼，“怎么会没有关系！如果不是第三者的介入，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我们还年轻，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人。我们的问题不在第三者，是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变了。”
　　夏至美给了他一个巴掌，歇斯底里，“我们的感情变了？你怎么不说是你变了？为什么不说是你见异思迁、负心薄幸！如果你要离开我，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为了给我一个结束才给我一个开始吗？你是为了抛弃我当初才会说你喜欢我的吗？”
　　一团火扫过他的脸颊，这一巴掌似乎打的尽心尽力，他反而觉得这样舒服一点，“至美！如果我能控制的了我的心可以去爱谁，我选的人一定会是你，这是我当初和你在一起的原因。但是，我控制不了我的心，这是我要离开你的原因。”
　　“说到底，你还是爱上了别人？你告诉一句实话，你喜欢过我吗？”
　　“当然。我曾经喜欢过你。”
　　“那现在呢？”
　　“现在，我的心离你越来越远。”
　　“所以我只能放弃是吗？”
　　“如果你觉得为难，你爸妈那里我去说。不如现在我们一起进去？”
　　夏至美的双手在颤抖，“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我们已经拖了很久了，既然是迟早的事情，不如早点解决的好。”
　　“我爸妈现在正准备结婚周年的纪念晚会，心情大好，你应该不会不记得是哪一天吧？”
　　夏至美看到了江远萧眼中的坚决，如果她强硬的反对，他也许会毫不犹豫的闯进家里，她庆幸着爸妈这个结婚纪念日的日子，来的正是时候。
　　“是这个月二十五号？”
　　“我希望在这之前，你不要去破坏他们的情绪，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江远萧思忖片刻，“……好！我答应你。”
　　有的时候，明知是歧途，却还是要一条路走到黑，只因为分辨不清爱情里的美好与痛苦该如何去衡量。
　　夏至美打开车门。
　　“至美！我不求你原谅我，我真心祝你能幸福。”
　　夏至美停了停推开车门的手，然后走下车，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她心里暗自发狠，一切没有那么容易就结束的，左晏既然躲在江远萧的背后不出面与她对抗，那她也可以若无其事的藏在暗地里收拾掉左晏。
　　江远萧看着夏至美走进夏家大门，然后下车坐到了前面的驾驶位，开着车子离开。
　　杨山远远看着车子启动，使劲的追了过来，却也只能看着车子越跑越远。正当他焦急万分，江远萧的母亲打来电话，杨山一看到来电显示便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又该被训斥了？
　　“杨山！把车子给远萧吧！别跟他了！现在就回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不用跟着他了！”
　　江远萧的母亲挂了电话，杨山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回来，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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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视台。
　　演播厅里进行着一场中学生辩论赛的直播。
　　工作人员叫左晏来直播间待命，随时准备应对直播中的各种状况。左晏往演播厅的方向走去，隐约听到几个女同事在一旁聊天，不时传来‘李赞逸’的名字，左晏刻意绕一大圈从她们身边经过。
　　“刚才看娱乐台直播了吗？那个李赞逸还真是急流勇退。”
　　“可不是！”
　　“刚刚一夜成名，谁料到他会决定去美国留学？”
　　“长的真帅气！唱歌又好听！去美国学什么呀！出名要趁早！还不趁现在红的时候大举进攻！等他学成归来还未必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就是！这世界变化这么快！不懂得抓住机遇！”
　　“你们懂什么！也许人家并不一定想做歌手，而是想做创作人之类的，所以要去深造！你们都太肤浅！”
　　“你还挺了解他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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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的欢声笑语，晴天霹雳一般，让左晏有些不知所措。
　　李赞逸要去美国？这几个字像大山压顶，让左晏喘不过气。
　　左晏走进直播间，神志却早已游离。满脑袋都是李赞逸要去美国的事情，竟然毫无意识的闯进了直播的镜头里。
　　直播的镜头中，学生们正进行着辩论，一个目光呆滞的女人梦游般从镜头前飘过……
　　导演在片刻的目瞪口呆之后，急忙上前将左晏拉到了直播间外。
　　“你要干什么！”导演双眼冒着怒火，朝左晏大吼一声，想到这个失误即将造成的一系列后果，急到一身冷汗，“你现在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疯了？”
　　“对不起！对不起！”
　　左晏呢喃，然后跑回办公室拿起背包朝外面跑去。
　　左晏拦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奔向了唱片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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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晏闯进公司大门横冲直撞，被警卫拦住了去路，无论她怎样解释都没有用，还是被请出了这座大楼。
　　左晏站在门口的一边，拿起手机，将电话拨给了李赞逸。
　　很快，李赞逸便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带着她走进公司一楼的贵宾接待室，为她点了一杯果汁，他自己还是要了一杯黑咖啡。
　　时隔两个月，看似都和从前一样，却一切都变了。
　　李赞逸搅动着咖啡，眼角的浅笑还是那么动人，他轻声说，“你还是来了！”
　　左晏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开门见山的问，“你要去美国？”
　　“对！”
　　“什么时候？”
　　“大概两个月后。”
　　“为什么？”
　　“那是我的梦想！”
　　“你已经实现你的梦想！你拿了奖项，出了专辑，你在这有大好的前途，为什么要走？”
　　“你在挽留我吗？”
　　“如果是，你会留下吗？”
　　李赞逸微笑，“……不会！”
　　左晏听到他的否定，差点流出泪来，“为什么？难道我们的过去真的只是一场梦吗？它没有任何力量？我对于你来说，从来都是无足轻重的，是吗？”
　　左晏觉得她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再让她假装矜持。她想倾尽所有去留住他。
　　“左晏！”他收起了笑容，面色有些微微的凝重，“不是的！我对你的感情没有变过。”
　　“那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也许是时机还不对，我没有办法成为你想要的人，而你也一样。”
　　“我不明白！”
　　“我们是该努力奋斗的年纪，让自己变的足够的好，才能承受我们想要的东西。两个人在一起，原本以为相爱就够了，但后来才发现，还需要很多很多。”
　　“你是说，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左晏！”
　　“回答我！”
　　“是！”
　　“那为什么一定要去美国，你可以在这奋斗！没有人阻止你啊！”
　　“那里有我想要追求的东西。”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骗我！我知道，过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你原谅我好吗？我以后不会了！”
　　“左晏！你到现在还没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是什么。”
　　“如果我们之间没有问题，如果当时我没有和你分手，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你还会去美国吗？”
　　李赞逸沉默。
　　“你说话啊？”
　　“左晏！我们不要做没有意义的假设。”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会舍得丢下她只身跑到国外去吗？”
　　“事已至此，我们彼此祝福吧！”
　　“没有回旋的余地？”
　　“没有。”
　　“也许……我们从今以后……都不会再见了？……是吗？”
　　“如果几年以后，我们都还爱着彼此，如果那个时候我们懂得什么是爱，我们可能还会在一起。”
　　左晏无力的笑着，“几年之后，不知道你身边又换了多少红颜……”
　　“你该相信你自己，也要学着相信别人。”
　　“这是你的离别赠言吗？我此时此刻，心灰意冷，说不出祝福你的话！就这样吧！”
　　左晏收起所有难堪的表情，面色和语气都变的冰冷。她心里恨，她恨他至始至终淡然的表情，嘴里说着喜欢却坚持要离开。这到底是什么逻辑？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她放下自尊只差哀求，他却可以这样无动于衷？相信？她究竟还能相信什么？
　　“左晏！”
　　“什么都不要说！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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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晏走出大楼，夜幕渐渐拉开，恐惧和爱恨纠缠。原来，她一直在等着李赞逸回来找她，她不曾真的放弃过，她一直活在和他在一起的世界里。如今，一切都破灭了，她又被抛弃了。为什么她只能是那个被抛弃的人？为什么她想要的东西，最终都得不到？
　　孤独的恐惧在夜幕下侵蚀着左晏的意志，很冷，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