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遇的那几年》陆斑

23、第 23 章

　　左晏看着李赞逸的侧影，好想伸手去触摸他的轮廓，这世界上最美好的言词都无法形容他的美好，他的每一处棱角都透着温暖和柔和，一点一滴的渗透进她的生命里。
　　“那……你的妈妈呢？”
　　李赞逸沉默。
　　“是不是我不该问这个？”
　　左晏见李赞逸似乎有难言之隐，但她却很想知道，她想知道他的一切。
　　“在我九岁那年，我妈妈有了外遇，后来就离开了家。”
　　九岁？左晏一惊。
　　那年父亲离开家的时候她也是九岁。难道李赞逸和她有着同样的遭遇？只是离开的那个人是他的妈妈？可是，从他的身上怎么看不出一点残缺的痕迹，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成长的孩子。
　　左晏问，“那……你爸妈离婚了是吗？”
　　“没有。”
　　左晏又是一惊。发生这种事情，怎么会没有离婚，难道？他的妈妈去世了？左晏又开始胡乱猜测起来。
　　“你看到我家有三间卧室了吗？”李赞逸看着左晏惊讶的表情，继续说着，“我妈有了外遇以后，两个人就经常吵架，后来我妈就干脆不回家了，家里只剩下我和我爸两个人。后来他们决定要离婚，从那以后我开始压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开口说话，我爸问我什么我都不理他。然后有一天，我爸问我是不是不想爸爸妈妈分开？我点了点头！然后，我爸就借钱换了这所大房子，然后放弃了离婚的念头。他对我妈说，只要她还愿意回这个家，就随时回来。我妈已经在歧途上走了太远，开始并不想回来，后来好像是和外面的那个男人有了矛盾，也想回来照顾我，就搬回来住了，所以我们三个人一人一间卧室。”
　　左晏的喉咙开始颤抖，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伟大的父亲，李赞逸该有多幸运才会有这样的父亲，“你……恨你妈妈吗？”
　　“我怎么会恨她？哪有儿子记恨母亲的道理。她生我养我，虽然伤害过我和爸，但每次看到她回来我都特别开心，就算她犯再大的错，我都是爱她的。我现在觉得其实是我一直太自私了，如果当时他们离了婚，也许现在都能各自找到合适的伴侣幸福的过着各自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个有名无实的婚姻里过着孤独的生活。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害的我爸到现在都是孤身一人。我现在住校了，我妈也几乎不回来了，一直住在我外婆家。”
　　“他们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所以说是我太自私，我爸为了我放弃了他的幸福。当时我妈离开家以后，多少女人追着他想和他在一起，因为他知道我不喜欢，就都拒绝了。这辈子，我最不能辜负的就是我爸。”
　　李赞逸的表情很深沉，好像肩膀上扛着千金重的担子。
　　“你爸爸现在看起来也很年轻。”
　　左晏用衣袖擦了擦相框的玻璃，仔细的看着他父亲的笑容。
　　“是啊！夫妻这种关系，一旦破裂也许真的很难修补。可我爸却说，说不定等他老了，再和我妈两个人一起生活，等我结了婚以后，也好留一个完整的家让我们常回来看看。”
　　“你的父亲太伟大了……”
　　左晏感慨，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相比之下，母亲的心胸显的那么狭窄。她又生出几丝恨意，父亲当时跪在母亲病床前的样子还依旧那么清晰的刻在她的记忆里，而母亲竟然连看都没有看父亲一眼。同样为人父母，为什么能为子女付出的竟然是天壤之别。
　　“他已经超越了伟大这个词，我不知道今生能拿什么来回报他。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看到你对你爸爸发脾气……”
　　“你是不是以为别人的爸爸都像你爸爸一样？”
　　左晏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当时李赞逸看到自己对父亲发脾气时会那么生气，人们常犯的错误就是以己度人，李赞逸也没有例外。
　　“就算不一样，但他们爱着子女的心都是一样的！”
　　左晏的眼神里有恨意和遗憾在交织，“有心就够吗？有多少父母是打着爱的旗号去伤害他们的孩子？之后又有多少人能像你的父亲一样选择宽容然后将伤害降到最低点？有多少人能像你父亲一样，选择委屈自己然后成全子女的幸福？坏事都做尽了，嘴上却还在说着什么爱？你不觉得可笑吗？”
　　李赞逸走到左晏面前，将她的双眼轻合，“你这样的眼神让人心疼，究竟受了多少伤害才会让你这样愤恨？”李赞逸抱住了左晏，“放下你心中的怨恨，以后我会守在你身边，不让你受到伤害，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左晏紧紧的环抱住李赞逸，眼泪停不住的落下，她将头埋进他的胸膛，任泪水湿进他的毛衣。他的胸膛温暖宽阔，足以稀释她的悲伤和委屈。就算他没有他父亲一样的宽容温暖，她也愿意用她的整个生命去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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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远萧依旧坐在车子里，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颗颗钉子扣进胸口。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好像煎熬了一夜，却怎么也等不到黎明。为什么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左晏已经那么深的扎进了心里。他又朝上面看了一眼，还好，灯依旧亮着。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再一抬头，屋里的灯熄灭了。他的心瞬间吊在了半空中，他开始紧盯着公寓楼的出口，看左晏和李赞逸是不是会从这里走出来。如果不是，就代表那个房子里会发生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他越来越不安，手心捏出了冰凉的汗，再等三十秒，如果再看不到他们出现，他就会冲到楼上强行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就在江远萧感到快要窒息的时候，左晏和李赞逸从出口走了出来。
　　江远萧长舒了一口气。车里的空气都好像立刻新鲜了许多。他看了看车里的镜子，额头上已经爬满了汗珠。
　　他继续开着车子跟了上去，直到看着李赞逸将左晏送回家后离开，他才开着车子返回了公司，他需要做些事情先让自己的神志从左晏身上分离，然后再要好好想一想。
　　时间过了深夜十点。
　　“怎么又回来这么晚？”
　　母亲坐在客厅里看着左晏走进来。
　　看到母亲的一刹那，左晏脸色聚变，“晚了你就先睡，不用等我！”
　　“我不是等你，店里也刚忙完！”
　　母亲也永远都学不会温柔的表达自己的情感，明明是在等女儿回家，却硬要说成是别的。
　　“如果你是在等我，你就说你在等我，会怎么样呢？你连表达一下关切都舍不得吗？我真的记不起来你是不是有过温柔的一面，或许你年轻的时候有过吧？在和爸恋爱的时候有过吧？在我的记忆里，即使爸在的时候你也总是板着一张脸，总是对这个不满对那个不满，如果你做的好一点，温柔一点，我想爸他也不至于到外面去找女人！”
　　母亲被激怒了，“你神经病啊？没事你提你爸干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说的没错，我都是咎由自取，你既然明白，就收敛收敛你的脾气，别到时候沦落到和我一样的境地！”
　　左晏大喊一声，“别再折磨诅咒我！”
　　“我承认我说话不好听，但我从来都是希望你能好！还有，我再说一次，找男朋友要睁大眼睛，人生就是一步错步步错！你没能遇上好的父母，至少将来也得嫁个好人！要不然，读再多的书也没有用，都白费！”
　　“如果当时你能宽容一点，你们都可以成为好父母的。”左晏想把李赞逸父亲的故事讲给母亲听让母亲无地自容，但她又想起了李赞逸说的话，叫她放下怨恨。她迟疑了一下，“妈！你进去早点睡吧！”
　　左晏走进卧室，没有开灯，她站到窗台前，看着外面的月亮。她想起了李赞逸父亲，四十多岁的脸庞还是那么帅气迷人，加上那么宽厚的人品，李赞逸的母亲怎么舍得背叛这样的丈夫？左晏百思不得其解。这个世界上一定有魔鬼存在，一定是魔鬼的作祟，才会让一个女人放弃那样优秀的男人。
　　她想着李赞逸的脸庞，他好想已经成为她心中的太阳，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都让她为之倾倒。她甜甜的笑着，月亮也在朝她笑着。李赞逸说，父母的爱都是一样的……第一次，她问自己：妈不爱我吗？……她回答自己：不，她是爱我的……她又问：既然爱我，为什么常常对我发脾气？……她回答：因为她太辛苦了，又没有人理解她，也没有地方宣泄……她又问：那她为什么明明有钱却舍不得给你花，连学费都不肯为你交，还要每天喊穷？……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无奈和无解……她轻声一笑，说了一声，“财迷心窍了！”
　　第二天中午。
　　左晏和几个同事打算去食堂吃午饭。自从人们误会她是江远萧的女朋友之后，有些人就开始主动和她亲近，整天围在她的身边。而左晏也暗自享受着被抬举的错觉。穿过一楼大厅的时候，看到江远萧等在了休息区。几个同事发出异样的声音。
　　“快去吧，你男朋友在那等着你呢！”
　　“是啊！左晏！一定是来带你去吃大餐了，今天不用和我们挤食堂了！”
　　“叫他也带上我们好不好？”
　　“去当电灯泡多不好！”
　　……
　　左晏笑而不语，然后朝江远萧走过去，她双手插进衣服的口袋，微笑的看着江远萧，“这里的人都误会我是你女朋友！”
　　“那就让他们误会好了！谁知道呢？也许有一天，会变成真的！”
　　江远萧的嘴角挑起了一撇玩世不恭的笑意。
　　“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的好了！昨天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来得及和你说声谢谢！”
　　江远萧的脸色一沉，“谢我什么？”
　　“谢你帮我找到李赞逸！其实，我和他……”
　　江远萧故作洒脱的对左晏一笑，“你不用说了！之前可能是我误会了，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你喜欢的人原来是赞逸！”
　　“对不起！”
　　“你没做错什么！”江远萧向前走了两步，眼角紧逼住左晏的视线，近的能闻到她脸上护肤品的香味，他控制着自己的音量，“昨晚你在赞逸家里，都做了些什么？”
　　左晏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什么？”
　　江远萧又逼近了她，“不要往后躲，看着我，你和赞逸有没有什么越轨的行为？”
　　左晏又后退了两步，“你是不是神经病？”
　　江远萧直接用手紧紧揽住了她的腰肢，叫她无法再后退。
　　这一幕恰好又被路过的阮智萍看到，她投给左晏一个鄙夷的眼神，然后继续她去食堂的路。
　　“别闹了！今天带你去吃法国餐厅！”
　　江远萧故意大声说给阮智萍听。可惜他只看到阮智萍的背影，没看到阮智萍的脸色已经被染成了墨绿。
　　“你才不要闹了！这里是公共场合，你怎么动手动脚的！”
　　左晏微怒，不知道等以后这里的人都知道江远萧不是她的男朋友，会怎么看待她。
　　“那你就乖乖的跟我走！”
　　“去哪？”
　　“都说了去法国餐厅！”
　　“我不去！你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我去食堂吃饭就好！”
　　“是因为赞逸吗？就算你和赞逸在一起了，我们也是朋友，朋友一起吃个饭你不至于这么抵触吧？”
　　“你真的只拿我当普通朋友来看吗？我们不需要拐弯抹角的说话，至美是最适合你的人，你就不要再东张西望了。你有至美，我有赞逸，虽然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但是我认定了他，只要他不抛弃我，我是不会离开他的。所以你不要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过去给你造成的诸多误会，我向你道歉。至于你是想和至美分手还是和好，那都是你们的事情，我无权干涉。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的，至美她是我的朋友，待我又好，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如果一定要受伤的话，至少那个始作俑者不该是我。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顿饭你还是坚持要吃吗？”
　　江远萧表面不为所动，心里却暗潮汹涌，他点点头说，“要吃！”
　　江远萧硬拉着左晏上了车子来到了一家法国餐厅。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的吃着盘子里的午餐。
　　江远萧叫来了服务生，“把这碗汤热一下，凉的太快了！”
　　江远萧感觉体温一直在往下降，浑身冰冷，虽然他料想到了这一切，但亲耳听到左晏说这些话，还是缺乏了一种抗体，像是要大病一场，难道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错觉左晏是属于他的，为什么他会有一阵阵割舍的痛楚？
　　他使劲的切着盘子里的牛排，“我喜欢你！虽然你说的很坚决，但凡事都没有绝对的，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用浪费时间了，相同的话我也不想再说，午休时间快过了，我该回去了！”
　　左晏放下手中的刀叉，牛排只吃了一半就起身离开。
　　江远萧透着窗子看着左晏的身影，才发现她连外套都没有穿。他立刻结了账然后跑出去开车追上了她，她拒绝坐他的车子，硬要继续走回电视台，江远萧就索性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趁她停住脚步，使出了浑身力气将她抱到了车上，然后将她送了回去。
　　下午。
　　电视台收到了消息，在沿海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一辆旅游巴士和一辆货车相撞，左晏和几个其他的实习记者跟随采访人员赶到了事故现场。
　　现场的气氛很沉重。伤亡者被送往医院，警察正在取证，记者一直进行着实况报道，每个工作人员都紧张有序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地面上残留的血迹让左晏一阵一阵的心悸，她第一次看到如此惨不忍睹的场面，人生无常大概就是此情此景。
　　记者随后对赶到现场的交通局负责人进行采访，左晏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李赞逸的父亲。他身着一身制服，眼底的一抹苍凉让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迷人的沧桑。
　　左晏出神的望着他，似乎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他的过往。
　　阮智萍看了看李赞逸的父亲，不屑的轻笑一声，“现在这些当官的，都是只知道吃饭不知道干活，不知道体恤百姓疾苦，所以才说一世为官九世为奴，整天人模人样装作很忙的样子！”
　　“出了事故也不一定就是他们的责任，你在这愤世嫉俗什么？是不是你过的不好就要怪国家没照顾好你！”左晏走到阮智萍面前，听到诋毁李赞逸父亲的话，便立即反驳回去，“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总是能反映出这个人的状态，幸福的人看世界哪里都是美好的，不幸的人就处处看不顺眼，像个怨妇一样到处抱怨！”
　　左晏的话说给阮智萍，也说给自己。这是她这一段时间以来的体会，自从和李赞逸在一起，世界开始为她露出了美好的一角。
　　阮智萍的火气一下子蹿了上来，“我不招惹你，你现在倒是会自己找茬了？别太得意，我就不信你左晏没有跌跟头的一天！”
　　“真不知道你从前受过什么刺激，心里这么扭曲！”
　　左晏丢下一个嫌弃的眼神，转身走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天色暗沉，风变的柔和，空气有种暖暖的味道，看来又快要下雪了。
　　左晏一直注视着摄像机屏幕，关注着李赞逸父亲的一言一色。遗憾的是，没有看到他的笑容，她想，他笑起来一定也像李赞逸那样好看，也许比李赞逸还要好看。看着他结束了采访，走到现场指挥着工作，面色凝重的让她也觉得有些沉闷。
　　天空开始飘起雪花，天地像要回到最初的混沌，海面已经看不清界限。
　　李赞逸的父亲往公路旁的一座陡壁走去，左晏远远的望着他的身影。
　　终于等到结束了现场的报道，左晏拿出背包里的伞，朝李赞逸的父亲走去，走到他身后的时候她听到了他和李赞逸的通话。
　　“你一会儿要去戒毒所？去看你那位老师？……晚上在哪吃饭？我们好像很久没一起吃过饭了！……不过今天不行，这边出了事故，估计晚上又回不去了。……最近见过你妈吗？她还好吗？……下雪了，你要注意身体！……”
　　左晏撑开伞，缓缓的举到他的头顶。
　　阮智萍看到了这一幕，唇齿间磨出四个字，“贱人一个！”
　　李赞逸的父亲挂了电话，发现有个女孩为他撑伞，不禁一阵诧异，“你是？”
　　“下雪了，这把伞给您！”
　　“你认识我吗？”
　　“嗯……”
　　“那……你是谁？”他看了看她身上的胸卡，“原来你是电视台的记者？”
　　“额……是！“
　　左晏的眼神里充满了敬意，甚至，还有一些爱意，不知道的人也许会误以为那是男女之爱，只有左晏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爱，自己的缺失好像在看到他的时候得以慰藉。
　　他有些不知所措，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孩何以用如此复杂的神情看着他，“姑娘！谢谢你了！这把伞你自己用，我没有关系的！”
　　“您一定要拿着！那我就先走了！您要注意身体！”
　　左晏将伞柄交到他手里然后坐上电视台的车离开了现场。她上网搜索了一下那所戒毒所的位置，搜索好了路线，打算在合适的地点下车，然后前往戒毒所去找李赞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