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遇的那几年》陆斑

22、第 22 章

　　李赞逸不在家，于是江远萧带着左晏到了酒吧。
　　李赞逸真的在那里，他坐在吧台边的位子上正和一个女生喝酒聊天。那个女生就是甄莹娴，正和李赞逸谈笑风生，眉眼间的笑意像一把匕首直接威胁在左晏的胸口。
　　左晏刚刚所有积聚的悲伤和凄凉全部变成了愤怒，走上前将两个人面前的酒杯直接打翻到地上。
　　酒杯碎了一地。
　　江远萧看到这种场面，顾不上和老同学久违寒暄，因为他不想参与。他后退了几步，然后走了出去，坐在车子里静静的闭上眼睛。仿佛一场剧情在眼前落幕，她想起初见左晏时的表情，第二次见面，第三次……他一直以为左晏对于他还没有变的那么重要，想不到她的一颦一笑竟然那么清晰的刻在了他记忆的墙壁上，他以为他可以自由的掌控与左晏的距离，想不到此刻，咫尺既是天涯。
　　李赞逸和甄莹娴被突如其来的状况震惊到愣住了几秒钟。
　　“左晏！”
　　李赞逸的声音依旧温和，没有一丝嗔怒，然后将赶过来打扫的服务生手里的工具夺过来弯下身仔细的清理着地板上的玻璃碎片。
　　甄莹娴站在原地沉默，像一个旁观者静观眼前的一切。
　　“你到底想怎么样？现在就给我说清楚！”
　　左晏低吼，看着李赞逸蹲下身子打扫地面的样子，尖刻和愤恨莫名的被折减了一半。
　　李赞逸快速的将碎片整理干净，然后站起身看着左晏，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就因为白天那么一点事，就整晚不接我电话，还跑到这边来花天酒地！你的心是不是变的太快了！”
　　“这里这么多人，我们去别的地方聊！”
　　“聊什么？她是谁？你就是因为她不接我的电话？现在觉得没有面子？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副德行！”
　　甄莹娴的脸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
　　李赞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这里太吵了，我是真的没听到，不是故意不接。”
　　他拉着左晏走到了酒吧门口。
　　“那个女生是谁？”
　　“她是甄莹娴，下午的时候我去电视台接你下班，可是到那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正好她说要见个面，所以就这样……”
　　左晏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她是坐江远萧的车子离开的？她需不需要和他解释一下？如果他知道，那她该怎么解释？如果他不知道，解释恐怕只会徒增不必要的误会。她有些不知所措，“我？……所以……你就不接电话？”
　　“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真的是没有听到。白天因为工作手机调成了震动。因为和甄莹娴很久没见了，所以聊的有些专注，没顾上去看手机，对不起……”
　　李赞逸的一声对不起又一次激起了她的愤怒。原来她性格里的劣根如此顽固，明知道该收敛的脾气却越发的无法自控，“你为什么要道歉？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你不该说对不起不是吗？你不是说那个女生有男朋友吗？这么晚了，她撇下她男朋友来和你约会？你居然还说聊的太投入？你是想现在就一拍两散吗？”
　　李赞逸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害怕错过你的每一个电话每一条信息。总是把手机电池充的满满的，不管是上课还是在电视台工作，只要是你的电话，就算挨骂我也要接，就是去洗手间的时候我都会随身带着手机，就怕哪个不经意就错过了你的电话！可是你呢？在你眼里什么都比我重要！工作的时候不接电话我可以理解你，但你居然会因为和一个女同学聊天而忽略我？连手机没电了你都不知道！而我却发了疯似的在找你！为什么要我这么心寒？为什么让我这么悲惨！这就是你和我在一起的目的吗？”左晏接近歇斯底里，“为什么你不说话！说话啊！”
　　一时间，她又将他的沉默想象成了他想要分手的无话可说，这个念头让她极度恐惧，这也许是她性格中最丑陋的一面，在揣度真相的时候总是把事情想象的无比悲惨。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一时冲动，怎么会轻易想要分开？每个人都会有缺点，所以我们彼此不断发现不断改变。或许我和甄莹娴这样的确有些不妥，以后我会注意的！可是你的脾气也要收敛一下，哪个男生会喜欢你这么凶的女孩子？”
　　“所以你是说你不喜欢我？说到底你还是想说这个？”
　　自从她爱上他，他的每句话便拥有了魔咒般的力量。她听不得一句玩笑，看不得他哪怕一瞬间的不认真。
　　“怎么又扭曲我的话？我是说，我喜欢你！但是如果你的脾气变的好一点我会更幸福！”
　　当左晏确定了他的意思是还要和她在一起，委屈一下子扯断了她的泪腺，内疚、自责统统跑出来揪住她的神经。情绪又一次陷入失控的局面，眼泪的汹涌让她觉得头痛欲裂，唇齿之间咬着对不起三个字，却怎么也没有松开口去说。
　　李赞逸帮她擦着眼泪，身上没披外套的他冻的瑟瑟发抖。
　　左晏拉着他向酒吧里面走去，“进去穿上衣服我们就回去吧！”
　　李赞逸答应了。
　　左晏坐在一边的沙发里等着李赞逸收拾完过来带她离开。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甄莹娴，是李赞逸的同学，听说他有女朋友了我一直想见见，想不到今天就这样见面了！”
　　甄莹娴走到左晏的对面坐下来，深陷的眼眶让她看起来很有混血儿的模样，细长的眉眼妩媚动人，和左晏之前凭声音想象的样子相差十万八千里，连左晏看到她都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左晏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等甄莹娴向她道歉？还是要为自己刚刚的冲动先开口向对方道歉？
　　“对不起！”甄莹娴面露微笑，“听说你因为上次我发的信息误会了李赞逸，真的很抱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之前开玩笑开习惯了，忘了现在也该注意分寸！”
　　听到这里，左晏尴尬的笑了笑。她刚刚想要说声没关系，甚至要为自己太过激烈的举动向甄莹娴道歉，况且李赞逸的朋友她本该是以礼相待的。
　　可是，甄莹娴又立刻将话锋一转，“不过……和赞逸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很辛苦？”
　　左晏刚刚染上几分温热的笑意瞬间被冷却，她太过敏感的神经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对方瞬息变化的敌意，“……按照道理来讲，赞逸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但是心怀不善的人，不管是谁我都是拒绝的！对不起，我不想再和你继续说些什么！”
　　左晏打算过去找李赞逸。
　　“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如果让你不高兴，就当没听见好了！”
　　甄莹娴依旧面若桃花。
　　左晏对甄莹娴的表情越发的愤慨，明明是恶意相向，却装作亲近和善，她冰着脸说，“发生的事情你都可以当做没发生吗？还是明明连自己都做不到却强求别人的子虚乌有？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因为我今天摔了你的杯子而感到不快，我可以向你道歉！十遍二十遍都可以。但你要是借题发挥，想要离间我们，这样的人，我见一个就打一个！”
　　“你太敏感了，借题发挥的人好像不是我而是你！”
　　“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们都太容易看穿彼此的心思，就不用玩什么文字游戏了吧？”
　　“我的意思是，人如果过分的敏感，会活的很累，担惊受怕是家常便饭，仅此而已。至于你说什么我要离间你们之类的话，我真的挺惶恐的！”
　　“你知道此刻你最让我感到厌烦的是什么吗？”
　　甄莹娴抬高下巴骄傲的看着左晏等待下文。
　　“当你被告知别人因为你而感到不快的时候，你至少应该表现的稍微严肃一些，而你却依然可以笑的这么轻松自然！”
　　“那是因为我问心无愧，是你一直在曲解我！”
　　“如果有一天，你发疯似的打了一晚上电话给你男朋友他都不接，然后找遍各个地方都找不见他，最后在酒吧里看到他和一个陌生的女子聊的欣欣然，你还能像现在这么泰然自若；如果你突然看到有别的女生给你男朋友发暧昧短信，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说风凉话，那么我愿意承认你们都是对的，只有我自己有问题！要想别人不曲解你，最好的方法就是闭上嘴，你没有资格去对别人品头论足，尤其是和你不相干的人！”
　　甄莹娴莞尔一笑，“如果现在换做你是我，想必听了这些话早就鸡飞狗跳了！”
　　左晏收紧了一下瞳孔，眼角的光更加的锋利，她刚想反击，就被甄莹娴的话打断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是每个人在听到不合心意的话的时候，都会像刺猬一样竖起浑身的刺，我想我们的确不适合再继续说下去。回去之后我就会忘了今天的不愉快，准确的说，是我带给你的不愉快，希望你也不要太介怀了！那么，再见！”
　　“女人最可怕的东西就是轻浮，毁人毁己。不是只有和别人上床才叫轻浮，比如说，瞒着自己男朋友深更半夜的和别的男人在这样的地方眉开眼笑……”
　　左晏表达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也想用最□□的语言将敌人刺到面目不堪。
　　甄莹娴笑着，“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信任，你如果不相信对方，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只要你看不见他，就开始胡思乱想，这才叫毁人毁己。还有，不要把男女见面聊天看成是龌龊的事情。如果你认为男女在一起都是干些见不得光的事，那只是因为你的心里太阴暗了。一个心里阴暗的人，不该到处去指责别人，而是该把自己拿到阳光底下晒一晒，让自己变的更好……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感情，友情是其中的一种。难道在这世界上除了李赞逸，别的男生你谁都不接触吗？”
　　左晏看着甄莹娴转身的背影，酸楚开始将愤怒一点点湮灭。她一向靠直觉判断事情，她知道，甄莹娴和李赞逸没有什么，虽然她试图用语言去反驳甄莹娴，但她明白，甄莹娴的话很多都是对的，这是最让她感到心灰的地方，她又一次从别人的语言和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丑陋。
　　左晏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睛直直的望着灯光下自己的影子，可怜的像个野孩子。
　　……
　　今夜没有寒风，街道两旁的树木很安静，树枝温婉的垂落下来。
　　左晏和李赞逸走在路灯下的街道，两个人的肩膀几乎贴在了一起。她总有伸出手想去拉住他的手的冲动，但她的不安还是阻断了她的勇气，当时真的是太冲动了。如果她能控制一下情绪，她不会听到甄莹娴那番刺耳的话，也不用在李赞逸面前觉得尴尬。而李赞逸的毫不介意让她更加内疚，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对不起这种字眼对于她来说太过肤浅也太过艰难。
　　江远萧开着车子远远的跟在他们两个人的后面，两个人紧靠的背影像一场比血腥更加残忍的画面，他应该调头离开，不去看就好。可是手脚却无法战胜理智，就这样一直远远的跟着，任由胸口那块地方变的无边无际的荒凉。
　　左晏饿到肚子开始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李赞逸带着左晏走进街边的一家餐厅。
　　江远萧也将车子停在了马路边。
　　左晏低着头沉默，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
　　“怎么了？”李赞逸眼带笑意，他知道这是她表达歉意的方式，“干嘛无精打采的？我被你骂都这么开心，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左晏试着收起情绪，看了看窗外，“真希望冬天快点过去……”
　　“你不喜欢太冷？”
　　“冬天不是五彩缤纷的季节，没有颜色。世界好像被创伤过后，得了忧郁症一样。”
　　“周末带你去爬山，怎么样？”
　　“这么冷怎么爬山啊？”
　　“冬天去爬山可是很特别的感觉，带你去体验一次！”李赞逸给左晏夹着菜，“今天我去找你的时候，看见你坐江远萧的车子走了……”
　　左晏的心跳猛的开始加快，“……我……他……你……生气了？”
　　李赞逸淡然的微笑着，“看把你紧张的，我知道，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不是你喜欢他，倒是他很喜欢你。”
　　左晏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内疚。生气的是，李赞逸竟然看起来对此毫不介意？内疚的是，她那么排斥李赞逸和其他女生接触，而自己却坐上了江远萧的车子。
　　她的表情在混沌中纠结，“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难道你喜欢江远萧？”
　　左晏使劲的摇着头说，“没有！”
　　“那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坐了他的车，你不介意吗？为什么你不介意？因为你们是朋友？”
　　左晏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在爱情的世界里总是没有规则不按常理的生存着，而男人却总是能搬出许多道理来？是因为不爱，所以才这么淡然？还是男人都如此理性？
　　“我并不是真的不生气，而是，我觉得不该为这点小事而和你发脾气。”
　　“你因为不在乎我才这样吗？我坐谁的车和谁吃饭你都无所谓吗？”
　　左晏压低着声音，她很讨厌这种感觉，明明是该被骂，现在却是她想骂人。
　　“一会儿我们去哪里玩？还是送你回家？”
　　左晏沉默一会儿，她试着让理性战胜一次感性。也许她真的还不太了解李赞逸，“……刚才去过你家找你，可你们家却一个人都没有。”
　　“远萧带你去了我家？”
　　“……嗯……我找不到你，所有叫他带我去的……我……”
　　“我爸在交通局工作，经常加夜班，我妈也不在家。”
　　“为什么？去了哪里？”
　　李赞逸微笑，想了一会儿，“一会儿到我家坐坐？”
　　“嗯。”
　　……
　　江远萧一路跟随他们到了李赞逸家的楼下，他将所有的坏情绪都锁在了眉间。他看着他们走上楼去，再看着李赞逸的家里亮起了灯。那灯火太刺眼，让他觉得心慌。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他甚至开始害怕，害怕那盏灯会突然的熄灭。他定睛的望着那扇窗，像在守护着那盏灯火。
　　李赞逸家的公寓很宽敞，浅色调的原木装修显得房间格外明朗。
　　左晏在客厅里四处张望，屋子里面像是少有人住似的，透着隐隐的冷清，但家具桌椅，甚至连地面都一尘不染，偌大的书柜里面塞满了各种书籍，摆放的有条不紊，每一本都好像被翻过了很多遍。
　　李赞逸泡了一杯蜜柚茶给左晏，然后再给自己磨了一杯黑咖啡。
　　左晏坐到松软的沙发里，拿起了旁边桌子上的相框，照片里面是李赞逸和父亲两个人的合影，原来李赞逸长的像极了父亲。
　　“原来你是像你爸爸才长的这么好看！”
　　“形容男生要说帅气，好看用来形容你才对！”
　　左晏开心的笑了起来，就算他在撒谎哄她开心，她也愿意相信他的话时发自内心的，“不对！你就是很好看！”
　　“你是在夸我还是夸我爸？”
　　“他在交通局工作？是干部吗？”
　　“嗯，他是副局长。”
　　“那你们家的条件应该还不错。”
　　“难道有谁说过我家里很穷吗？”
　　“那你为什么还在外面那么卖力的唱歌，至少你不用冒着这么寒冷的天气在露天搭舞台唱歌吧？”
　　“唱歌怎么可以挑场地呢？音乐是我的另一条生命，与任何条件无关。”
　　“那你还要和江远萧借钱？”
　　“我不想我爸为了我的事情担心，况且他也只是挣工资而已，每一分都是血汗钱，我会有能力去还这笔钱的。”
　　“你既然这么喜欢音乐，为什么不去念音乐学院，干嘛要去读经济？”
　　“那是我爸的希望，他希望我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一辈子安安稳稳衣食无忧就够了。”
　　“你可以为了你爸爸，放弃自己的梦想？”
　　“他只是认为音乐这种东西不实际，毕竟能成为家喻户晓的歌手最终没有几个人。”
　　“所以，你两手抓？如果你成功了，你爸爸就可以放心的让你做音乐？”
　　“差不多。”
　　“那你居然放弃了那么好的机会，也许你可以靠你的作品一夜成名的。”
　　“看上去是这样，但事实上不会的。”
　　“有时候我真的没法理解你……但我会努力的，至少我会试着不再反驳你的决定。”
　　左晏自从和李赞逸在一起，就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揣摩和探索的路。她想了解李赞逸的想法和原则，也产生了自我发现和改变的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