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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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二年的夏天，十三因为腿疾，从养蜂夹道放出，回府休养。这是一个不算坏也不算好的消息，即使是善于揣测圣意的官场老将，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康熙帝的心思。
如果说康熙帝打算对十三既往不咎，却夺去了十三所有的实权，将他隔离在官场之外，所谓回府休养，也不过是稍稍有一些自由的变相软禁罢了。但若是说康熙帝仍然把十三归为太子一党，余怒未消的话，自十三回府以后，送医送药的赏赐却从没有断过。
太子二废之后的形势很微妙。康熙再废皇太子的决心可以从太子一党的处罚上看出。比如将尚书齐世武“以铁钉钉其五体于壁而死”，将死于狱中的步军统领托合齐锉尸焚烧。这些举动，对于一向爱惜名声，以仁治天下的康熙来说，如果不是恨之入骨，绝不会做的如此决绝。从此处，也可以看出太子这一次是再也不可能翻身，以及康熙对于皇子与大臣之间结党的深恶痛绝。鼓动臣子们像上一次那样大规模上书请皇上立储的行为无异于自杀，每一个皇子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已经越演越烈的储位之争倒是出现了短暂的平静，风暴来临前诡异的平静。
在这样的情况下，悦儿失踪了。
九阿哥胤禟简直快疯了！本来自那一次悦儿要求想要个孩子之后，他就常常留宿在林府。虽然悦儿强烈要求做好保密工作，但他并不是很在乎，在他看来悦儿已经是他的人，嫁入他府里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这半年里，他基本上已经是一个有妻万事足的居家男人，甚至觉得就这样做一个闲散宗室日日陪着悦儿就好。然而悦儿却忽然失踪了，这对于他来说，实在不异于晴天霹雳。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老四搞的鬼。十三被牵连进太子谋反的事情里，他们这边看的清楚，知道是太子一党搞的鬼，但四阿哥心里必然会怀疑他们这边插了手。这是没什么办法解释的，若是真的有证据，十三的罪名早就可以澄清了。他跟十三之间不对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再加上悦儿那个丫头曾经傻乎乎的去给十三示警，四阿哥和十三不怀疑他们使阴招才怪。若是四阿哥因为这件事记恨在心，做出绑架的事情倒也是有可能。
雪碧废了半天的力气才让他冷静下来，跟他说清楚了是悦儿离家出走，根本就不是被人绑架。
九阿哥不相信信，他不相信悦儿能在他派来保护她的两个侍卫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溜走，他不认为悦儿有离家出走的理由。他几乎认为雪碧是被四阿哥收买了。
面对凶神恶煞的九阿哥，雪碧吓得脸色发白。不能想象，平日里冷静睿智的美男子发起火来竟然像是一个魔鬼。
“小···小···小姐，真的是，离家出走了。”雪碧结结巴巴的说，很怀疑下一刻自己就会被九阿哥撕成碎片。
“原因？我要原因。”九阿哥咬牙，目呲欲裂。
雪碧脸色变得尴尬起来，支支吾吾。
九阿哥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丝毫耐性，粗暴的扣着雪碧的肩胛骨，手底下根本不注意轻重，恶狠狠的威胁，“如果你拿不出证据来应该知道后果！”
雪碧又疼又怕，眼泪都流出来了，她上哪儿拿证据去啊，悦儿一手毛笔字狗爬一样拿不出手，平日里是从来不肯写字的，根本就没留下什么书信。
“小姐，小姐去待产了，走的时候只是让奴婢告诉九爷她是安全的，其他什么也没有说。小姐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句句属实啊！”雪碧也顾不上尴尬，说话又快又急，生怕慢一步自己的手臂就废在九阿哥手里。
“待产？”九阿哥失神，手下一松，雪碧连忙脱出他的掌握，躲得远远的，像个受惊的小鹿。
算起来两个人在一起也半年了，最近几个月她确实有些不对劲。九阿哥心里五味陈杂，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当务之急是把那丫头赶快找回来。上次她去了一趟通州就把他吓得半死，现在居然怀着孩子乱跑，要出什么事情他真是哭都来不及。
“她······”九阿哥上前一步，雪碧立刻防备的退了一步，怯怯的样子。
九阿哥无奈的笑了笑，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又恢复了以前沉稳无害的样子，“刚才是我失态了，你放心过来吧，好好回答我的话。”
雪碧不情愿的一步一步向前蹭了一段距离，但是却随时准备拔腿就跑。
九阿哥揉了揉眉心，苦笑，一遇上这个丫头的事情自己就乱了方寸，四阿哥那么老谋深算的人又怎么会做这种于政治上意义并不大的事情，刚才自己真是傻了。为了防止自己以孩子胁迫她下嫁，这中釜底抽薪的昏招也就这个丫头使的出来，等找到她他一定饶不了她！
“说吧，你家小姐去哪儿了？”九阿哥好整以暇的翘着脚，不等雪碧说话，接着说：“雪碧，我知道你对你家小姐忠心耿耿，但是你应该知道她一个女子，还怀着孩子，没有人保护，在外面是非常危险的。你若是不告诉我，那就是害了她。”
从刚开始的暴怒，到怀疑四阿哥，怀疑她，到现在的平静如水，雪碧觉得这个平日里看起来俊美无俦温文儒雅的九阿哥现在的温和根本就是狼身上伪装的羊皮。在这种思想下，九阿哥温和的诱劝语气就格外像小姐以前讲的小红帽故事里的狼外婆。雪碧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的回答，“九爷，我真的不知道。小姐知道你一定会想方设法从我这里找答案，根本就没有告诉我。不过小姐说她早就开始安排了，说一定不会有事的。”
九阿哥脸上阴晴不定，冷静下来之后，对一个小姑娘他还真没辙，总不能真的严刑逼供吧。看着雪碧害怕的样子，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挥了挥手不再问下去。
思索了片刻之后找来侍卫吩咐立刻去通州。那丫头不想让自己找到她，自然不会躲在露华浓和御厨房有关的地方，而且有喜的事情那丫头一心瞒着所有人，那么她可以去的地方就很有限了。关于通州的生意，悦儿虽然没有告诉他，却也没有刻意的瞒着他，他已经知道悦儿经营的是一家车马行，通州不是个大地方，车马行也没有几家，他一家一家的查，就不相信找不到她。
九阿哥一刻也没有耽搁，放下所有事情，带着人去了一趟通州。通州只有三家车马行，他翻了一个遍，没有找到跟悦儿有关的消息。在通州挖地三尺的找了半个月，悦儿离开的消息已经瞒不住了。
十四气势汹汹的杀到了通州。劈头盖脸的就问九阿哥要人。
找不到悦儿九阿哥心里也一直窝着火，对十四根本没有好脸色，两个人一言不和差点打了起来。幸好十四在丰台大营当差，公务在身，不能长期离开，否则两个人那么浓的火药味早晚要把通州给炸个底朝天。
九阿哥又在通州呆了半个月，还是一无所获。通州总共就那么点地方，来来回回找了三四遍，那阵势搞的，民间都在猜测是朝廷跑了背着百条命案的通缉犯。
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京城，第二天一清早十三就来拜访了。
看着赋闲在家几乎足不出户的十三出现在自家的客厅里，九阿哥真是哭笑不得。那个丫头平日里迷迷糊糊的，顾这个顾那个，还真是有好报，还没怎么呢，就有人争着替她出头了。
“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到我书房去吧。”九阿哥揉了揉额头，也不装模作样的问十三的来意，径自向书房走去。
十三也是爽快人，跟着九阿哥到书房，等那些探头探脑的下人被九阿哥赶了出去，直接开门见山，“悦儿的去向你知道吗？”
其实这个问题从九阿哥一无所获自通州回来就知道根本就不用问，可还是忍不住抱万一的希望。十三苦笑，那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啊！
九阿哥摇了摇头，亲自从书房的橱柜里拿出一瓶酒，和一套杯子，“今天难得有机会，陪我喝两杯吧。”
十三有些意外，诧异的挑了挑眉梢，接过杯子，看着九阿哥将殷红的酒液注入杯中。酒杯小巧精致，翠色欲滴，艳色的酒液在杯中泛起一波一波的涟漪，热烈的诱惑。
“葡萄美酒夜光杯。能让我看上眼的酒可不多，这瓶酒我藏了不少年了。”九阿哥干净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精巧可人的夜光杯，鲜艳的酒液残留在薄薄的唇上，凤眸享受的微微眯起，精致的眉目仿佛酒中谪仙般优雅。
十三端起杯子凑到鼻子前面嗅了嗅，赞了一声好酒，一饮而尽，一举一动之间豪气与高雅完美的结合。
“九哥真是会享受，这样的酒真是极品。”
“其实抛却我们之间那些恩怨，兄弟之中你算是我比较欣赏的一个。很多时候底下的人孝敬好酒上来，我都会有邀你同品的愿望，最后却都让十弟牛饮一样糟蹋了。可惜······”九阿哥缓缓开口，“可惜”两个后面的话不用说两个人也明白。
九阿哥满上酒，淡淡的将话锋转开，“今天难得的机会，我想跟你说句实话。不管你信不信，这一次你被牵连进太子被废的事情，我们没有插手。”
十三无所谓的笑了笑，“现在的生活我觉得很好。”
九阿哥挑了挑眉，也不多做解释，跟十三对坐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十三垂眸，缓缓的说：“九哥，好的女人就像是好酒，微熏可以，偶尔醉一次也可以，但是不能醉一辈子。”
九阿哥含着酒，咀嚼着十三这句话暗喻的意思，舌尖微涩中泛着后味的甜，笑意溢出唇角，“十三弟，你是醉着还是醒着？”
“醉过，现在是醒着。九哥呢？”
“但愿长醉不愿醒。”九阿哥轻声吟哦，目光闪亮清澈。
“悦儿的去向九哥不知道，我相信。”十三神色复杂，叹了口气，“她也太任性了。九哥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走？”
“我也不瞒你，我本来准备迎她进门，现在要等她回来了。她有喜了。”
十三手一抖，酒液洒在衣摆上，点点的血一般鲜艳的红。醇厚的美酒在胃里火一般烧灼着。
“恭喜九哥了。”十三盯着手里的酒杯，压抑着情绪一字一句说的艰涩。他已经大致明白悦儿做出离家出走这样过激行为的原因，站在悦儿朋友的立场他应该劝九阿哥不要逼得过于紧的，悦儿喜欢九阿哥是一回事，但是他也知道悦儿是不愿意嫁入皇家的。然而满腹的话却一字也说不出口，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咬紧牙关上。先前还疑惑以十四这些年历练出来的沉稳，怎么会那样冲动在通州跟九阿哥翻脸，现在如果不是努力克制，他恐怕会比十四更加冲动。
九阿哥优雅的品酒，不解释，任由十三自己去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无论这些兄弟们怎么理解他跟悦儿的关系，铁板钉钉的是今后悦儿是属于他一个了。
“既然如此，九哥还是赶快把人找回来才是。”十三几乎风度尽失，踉跄着起身告辞。
“不送了。”九阿哥挥手，精明的眼里满是算计。奸商本色，不论悦儿是否看出了他想要以孩子来逼婚，她的离家出走正好给了他时间造成舆论压力。就算他不能找到她，她生产完总是要回来的。到时候别说是林家的长辈，恐怕就算是十三十四在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冷静，为了她好也会劝她出嫁。一个未婚的女子带着孩子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2008年4月20日漫舞流沙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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