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之梦》漫舞流沙

25、第二十五章

　　那个人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声音哑哑的，却不陌生。悦儿松了口气，本能的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但只是一下，悦儿又挣扎起来，低声喝道：“你放开我！”
　　“悦儿悦儿。”身后的人低低的在她耳边呢喃，热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侧，痒痒的，麻麻的。让她有一瞬间的心软。
　　那一瞬的迷茫心软仿佛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家的温软，有些委屈有些心酸，更多的却是心落回实地的放松。
　　“悦儿悦儿，我好想你。”
　　九爷两个字哽咽在喉里，难以叫出口。悦儿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她想说罢了罢了，管他什么以后的事情，跟着他幸福一天便是一天吧。然而心里却又莫名的刺痛。有一股气堵在心口，压抑的难受。他流连那些花街柳巷不是一天两天了，府里的那些女人也有好几个不是正经人家出身。他喝完花酒来找她是什么意思呢？在他的心里，她同那些女人又有多少区别呢？
　　“九爷，你，不要逼我！”
　　身后的人身子一僵，沉默下来。
　　仿佛夏夜里的知了也静了下来，空气里安静的让人心慌。悦儿忽然有些害怕，再一次，她惹怒他了。龙之子，这一生，怕是还没有人这样忤其逆鳞。而她，一连两次。
　　九阿哥大力将她扭转，使她面对他，双臂将她圈在他与墙壁之间，下颌紧绷，目光灼灼。
　　“你看上十三了？嗯？”他的眼里仿佛有幽暗的火在烧，妖魔一样，只等悦儿说是，就要择人而食。
　　悦儿瑟缩了一下，硬着头皮说：“我已经说过了十三和我是君子之交。你不要胡乱猜测！”
　　他咬牙，像是不信，又像是怒极。
　　她完全被他的表情吓到了，生怕他一怒之下就转身去追刚刚离开的十三，手忙脚乱的扯住他的袖子，语无伦次的说：“你，你们是兄弟。我跟他真的只是朋友。他今天还说要给我做媒。啊，不对，不对，他一直是劝我跟你和好的。”
　　九阿哥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俯身堵住那张令人心烦的小嘴，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肢，用力将她压进怀里。
　　悦儿只觉得“轰”的一声，脑子仿佛炸了，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都涌到脸上，热的仿佛要燃烧一样。
　　他挟着怒气吻她，丝毫也不怜香惜玉，咬破了她的唇瓣还不肯罢休。
　　“痛！”她回过神，推搡着他，嘴里一股血腥的味道。
　　他的怒气仿佛终于得到了宣泄，气息不稳的离开她的唇，她谴责的目光却让他有些难以面对。
　　“我。。。。。。”他讷讷开口，似乎是想要道歉，最后却是一拳捶在悦儿身侧的砖墙上，狠狠的说了一句，“你一定是我的人！我不会放过十三的。”
　　悦儿抚着微肿的嘴唇，怔怔的看着九阿哥狼狈而去的身影，心里五味陈杂。仿佛有很多思绪拥挤在脑子里喧嚣，但是又仿佛什么也想不起来。
　　迷迷糊糊进了家门，开门的雪碧本来还啰啰嗦嗦的抱怨她的晚归，但看了她的脸色，最后也没敢多问。服侍她洗漱了，悄悄的退了出去。
　　悦儿翻来覆去却难以入睡，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眼前出现。她的存在似乎一直在促使他们走向那个万劫不复的结局，她记得雍正登基之后将八阿哥一党开除宗籍，并将八阿哥的名字改为"阿其那"，满语意为不要脸。把九阿哥更名为"塞思黑",满语意为"猪"。手段酷烈不似对寻常政敌，倒是仿佛有极大的仇恨。如今想来，夺弟之恨恐怕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是十四跟八阿哥一党走的近倒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她。而九阿哥如今恨上了十三，若是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会招四阿哥的记恨，这些，又是因为她。
　　悦儿心里有些乱，。自古红颜祸水，她虽是寻常样貌，这祸水两字却是应了。她百般思虑，今天才想明白，自己存在的本身，就是害了他。最后，她想起他那个狂肆的吻，心绪愈发的乱如麻。
　　就这样，一夜几乎没有合眼，早上的时候终于挡不住困倦。入睡前还在想反正现在他在京城，店铺所有的生意她都不用担心。然后又骂自己没出息，到了现在还这样依赖他。然而终究是沉沉睡去。
　　感觉只是一合眼的功夫，雪碧就在外面轻轻的叫她。
　　悦儿揉了揉额头，眼都不肯睁开，不情愿的问：“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啊？”
　　“小姐不早了，十四爷在小客厅等着呢，都来了半个时辰了。”
　　悦儿很无奈的蒙头，挣扎了片刻，闷声闷气的对雪碧说：“你叫他再等一会儿，我现在就起来。”
　　不怎么修边幅的洗了脸，用盐水漱了口，头发随便挽了，悦儿带着一脸的起床气直奔小客厅。
　　十四正对着面前的点心吃的有滋有味，脸上都沾上了点心渣，小孩子一般。
　　“你怎么这么早跑来？扰人清梦！”
　　“你这儿的点心好吃，我特意没吃早饭来的。”十四笑的很开怀，抹了抹嘴，修长的四肢舒展开，伸了个懒腰，“谁想到你会这么懒，现在才起来。”
　　“我昨天晚上睡的晚。”悦儿很不满的哼哼，也不把他当客人看，自顾自的开始跟早饭奋斗。
　　十四斜睨着她，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昨天跟老十三出去，回来的很晚吗？”
　　悦儿噎了一下，狐疑的看着十四。她什么时候成了新闻人物了？不过是昨天跟十三偶遇喝了几杯茶而已，昨天九阿哥发现也就算了，今天十四居然都知道了，难不成这大清朝有狗仔队？
　　“我跟十三爷出去很正常吧，我跟你还一起逛过青楼呢，很稀奇吗？值得你大清早跑来问？”
　　“昨天不一样，昨天是敏妃的忌日。”十四顿了顿，若有深意的说：“敏妃娘娘去得早，但是老十三这个人出了名的孝顺。你别看他平日里跟谁都好相处的样子，敏妃忌日的时候他却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孤僻乖张的让人敬而远之。”
　　“孤僻乖张？”很难想象十三会与这四个字扯上关系，悦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十三爷一直都好修养，你误解了吧。也许只是刚开始那几年伤心过度而已。”
　　十四撇了撇嘴，“十三只是对你另眼相看而已。我们听说了你昨天跟十三在一起喝茶，都很有想法呢。”
　　“你们？”悦儿有些心虚，“你们怎么知道的？你们包括谁？”
　　“自然是包括九哥。昨天我们约在花月楼见面，九哥去的时候还春风得意的样子，说你跟踪他，后来他的小厮跑上楼跟他说看见你跟十三在喝茶，九哥脸色就变了。酒喝了一半就跑了。我今天这么早跑来就是跟你报信的，你可得好好想一想怎么跟九哥解释。”
　　“他发现我跟踪他了？”悦儿恹恹的，“解释什么？我好像没有什么义务要跟他解释吧。而且你这信报的有些晚了，昨天晚上我就见到他了。”
　　“不欢而散？看你那样，恐怕我九哥还是没怎么你。他就是拿你没辙，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舍得。净被你欺负了。我说你要跟九哥闹到什么时候啊！”十四挑眉，似乎又有些幸灾乐祸，“他跟十三没有打起来吧？”
　　悦儿瞪了他一眼，“你这个臭小子这是什么心理啊！他们要是打起来你很高兴是不是！”
　　“他们两败俱伤了，我正好渔翁得利啊。”十四的语气很贫，但是眸子却澄澈认真，“到时候你嫁给我的时候记着把你家厨子带过去当嫁妆。”
　　“你就是看上我们家厨子了。”悦儿无奈的摇了摇头，“九爷昨天晚上说不会放过十三呢，你倒是给我想个办法啊，总不成真的让他跟十三斗啊。我跟十三之间真的没什么。”
　　“你跟十三只是朋友，我相信。”十四笑了笑，笑容里有些无奈，“但是你想让九哥相信，难！”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十四顿了顿，叹息说：“我们都明白你喜欢的是九哥，偏偏九哥太过患得患失。”
　　都明白？她的心思没有这么明显吧？悦儿闷闷的想着，恍惚间咬住受伤的嘴角，有点疼。
　　十四看在眼里，眸光一闪，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粗糙的拇指刷过她微肿的唇，“怎么弄的？是九哥？”
　　悦儿脸腾一下红了，扭过脸想避开十四的手，嘴硬的说着，“你干什么？耍流氓啊！”
　　十四看着她的表情，眼里有着隐忍克制的怒气，眸色转暗，手上的力道加重。
　　悦儿有些惊慌，十四手上的力道捏的她下颌生疼。然而十四脸上的神色却让她不敢妄动，气氛有些不太对，微妙而暧昧。
　　十四眸中的情绪难以捉摸，乍现的复杂情愫一闪而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黯然。他笑了笑，若无其事的伸手刮掉她颊上的一个米粒，仿佛刚刚失控的一瞬间只是悦儿的错觉，“瞧你吓的，不过是看到你吃相这么难看，逗逗你罢了。以前你逮到机会便捉弄我们兄弟，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十四，”悦儿怔怔的，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人的情绪她是越发的琢磨不透了。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些事情。”十四猝然挥手，止住她的话。
　　然而说是要走，十四却怔怔的又坐了片刻，仿佛在犹豫什么。
　　最后，十四云淡风清的笑了笑，淡淡的说：“我刚才想着九哥的生辰要到了，一时走了神。往年因为你的身份不便出席九哥的生日宴，你便也不放在心上。但是今年你们闹得这样僵，你最好送个礼物什么的，九哥必然高兴。你们的关系也可以缓和一下。”
　　他丢下了话，便起身离开，因为走得急，绊到了门坎趔趄了一下，却停也不停。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