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见面礼 ...
-
夜里又下过一场雨，莫管家让人去街上探了几回都说没看到姜楌翊的行踪，他也跟宫人打听过了，宫里今日没出什么事端，却不知这个点了，侯爷去了哪里。
快后半夜的时候，姜楌翊才带着未散尽的酒气回来了，莫管家带着人来门口迎接。
看他骑着高头大马却也不打个伞，身上的深色宫袍早就湿了，几绺头发还散乱地扑在脸上，莫管家吓了一跳，几时见姜楌翊如此失常过，立刻扶了人下马，“这是怎么了？下着雨也不打伞，身子骨再结实也不是铁打的当心病了……”
姜楌翊也不嫌他罗嗦了，笑着让人牵走了马。
莫管家又亲自执着伞给他挡一些，其实这会儿雨很小了，飘飘荡荡的就是雨丝，姜楌翊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越过中庭的时候忽然抬手扶上了伞柄，对莫管家笑了下，“莫叔，我来吧。”
莫管家：“……”就在莫管家还以为今天下的是红雨的时候，姜楌翊又心情很好的说了一句话。
“莫叔，这么多年，谢谢你，辛苦了。”姜楌翊感慨地说了一句。
莫管家深深吸了一口气。
姜楌翊看他错愕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更好了。
出事以来的五年，无论是自己拼死沙场还是在府里喝个烂醉如泥，总有莫叔在一旁陪着，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时间来平复心里的伤疤，就给自己时间，哪怕是一辈子，哪怕黄土白骨，莫叔就只是单纯地希望他能早日走出来。
从前几日，姜楌翊开口提收义子的事，当时还主动开口提了已故的侯爷夫人，莫叔就感觉临头一棒，心里埋藏了许久的大石块终于悄悄地……悄悄地落了地。
比起这么多年看着他冷漠无常，莫叔是最理解他是如何一步步将自己画地为劳，可这么干看着，莫叔却无奈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侯爷和当今陛下是同个母妃所出的亲生手足，在他们父皇开始老去，宫里见血或不见血的硝烟拉开帷幕的时候，侯爷是第一个选择退出的，他不愿见昔日兄弟手足相残，在外敌入侵时，自荐去了遥远的边关。
当时只放心不下家中妻儿，他本意是让还是皇子的当今陛下多加照看，若有事及时通知他，他可快马加鞭赶回来，走之前，又为了天下太平见了当时的太子皇兄，希望他能顾及手足，若是登上帝位，还请不要赶尽杀绝。
谁曾想再回来，天翻地覆，物非人亡。
往事提起唯剩唏嘘，莫管家看着姜楌翊心头悄悄在化开的千年寒冰，发自内心地笑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侯爷您……终于还是熬出来了，哎，”他喉头一哽，有些赧然，“老奴替你高兴啊。”
姜楌翊遥遥看了眼不见星子的夜空，心上却如拨云见日的明朗起来，他今夜那种心情十分难以言喻，撑着伞把莫叔送回了房休息，在莫叔无比讶然的目光里，替他关好了门。
这么晚了，还是没有睡意，深更半夜的在细雨里练起了剑，待一身汗出来，酒方彻底醒过，让人备了水沐完浴，不到五更天时又换衣服准备入宫早朝。
“侯爷，这么早，宫门还没开呢，”莫叔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还是提醒了一下。
姜楌翊嘴角噙了一丝笑，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只吩咐在门外等待的车夫和护卫，“我一会儿先入宫去，你们今日备好马车，等宫门开了再进去，我晚上要带人回来。”
莫叔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燕栩，只是还没开口，姜楌翊就风一样出了门口，“诶？侯爷你这么早去，人家还没睡醒呢……”
门外远远地传来了姜楌翊带着笑的回应，“不碍事，我就是看看他就好，不吵醒他。”
莫叔心想宫门没开你又怎么进去？看燕秋尘马都没骑，驾着轻功轻车熟路人就不见了踪影，在心底叹口气，翻墙入院这种事，侯爷当初也就在追侯爷夫人的时候用过，这是故技重拾了又？
姜楌翊飞檐走壁翻入了宫门，宫内的守卫也都毫无察觉，他来的太快了，到现在天还黑着，他本想偷开一道窗缝看看里面，忽然又觉得就这样在门外等着也很好，就让小东西睡吧。
姜楌翊跟两个门卫比了个无声的手势，自己落座在凉了一夜的石凳上，刚沾上，就听身后门响了，他回头，看到了已穿好衣服的燕秋尘。
燕秋尘一看来人是姜楌翊，回身把房门重新掩好了，朝侯爷行了一个礼，也在凉亭中坐下来，“这么早，侯爷来，可是有什么事？”
姜楌翊微微摇了摇头，说实话吧又觉得说不出口，可对着一个孩子说谎话他又觉得难为情，于是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我来时可是连皇宫守卫都没发现，怎么你就发现了，”看着燕秋尘，赞许道：“你年纪小小，就有如此警觉，不练武入军真是可惜了。”
护卫早在姜楌翊出现时，就去通知了李公公，李公公利落地穿衣洗漱完，端着热茶就过来了，看侯爷和燕府公子聊的热络，便甄完茶就候在一边，也不打扰两人这突如其来的兴致。
喝了些热茶，两人身子都暖了些，燕秋尘笑着摇头道：“家父曾经请了高手教我的贴身书童习武，那位高手见来时给我两人都摸了筋骨，说我适合习武，然我志不在此，未曾真的考虑过此事。”
姜楌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那是你还没理解研习武艺的大作用，或许有一天你会需要，但等那时，可能就晚了。”
他这话本也是一时兴起，并无深意，但是一说完，两个人都同时愣了一下，想到了此刻还在安睡中的人，燕秋尘心中有主意，只看了一眼还紧闭的房门，却越发觉得侯爷的话甚有道理。
且不说两人现在在宫里，即便是日后，只要一日世道不安，便会有随时而来的凶险，而他又该怎么护得了平栩的安危？
“这些话，是我幼时习武时，师傅说与我听的，便是希望我能端正学习的态度，你可能不知道，我小时候很皮实，上面有皇兄，太子，左右这天下没我什么事，所以做什么都不用心，偏还比别人有韧性，学什么像什么。
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跟你推心置腹，但我就是稀罕小栩儿，不瞒你说，我有意收他为义子，却也欣赏你的天资，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当你的义父？”
燕秋尘不知姜楌翊竟有这心思，他可是万民敬仰的定平侯，就跟大姜朝的保护神一样的存在，心里有了决定之后，燕秋尘面色从容地站起身，撩了衣摆在姜楌翊面前跪了下来，“承蒙侯爷厚爱，如此，当是晚辈的福分，我也愿跟随侯爷习武，日后即便不用我护天下黎民，我也要护全我在乎之人。”
“好好好，”姜楌翊把他扶起来，“好孩子，我不日就跟你爹说，我定会好好教你的，我膝下无子，对你对小栩儿，我会倾尽毕生心血，只盼着你们都能好好长大，若真有那一日……天下或需要你二人之时，也希望莫辜负了我一片苦心。”
“真有那时，我们便随义父为天下而战……”燕秋尘声音不大，但那沉稳大气更深得姜楌翊喜欢，觉得一下子多了两个儿子，此生也是无憾了，若真有那日，他就是拼死也是护他二人周全。
平栩醒来的时候，看燕秋尘已经穿好了衣服在旁边看书，揉了揉眼睛：“燕大哥，你每日都早起，不困的吗？”
燕秋尘过来给他穿好衣服，只捏了下他的脸颊，把早晨同侯爷……哦，义父说的那些话跟平栩提了提，平栩也乐呵呵的，也觉得给姜楌翊当义子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说着就问那侯爷人呢，他还没当面答应他呢……
燕秋尘起身打开门让外面的人端了水进来，才轻声在平栩耳边说，“我替你答应了，能给你肉吃的侯爷，肯定是个疼你如至亲的义父。”
平栩眯着眼睛笑，他也这么觉得，而且老觉得姜楌翊身上有种很亲近的气息。
今日下了课，夫子便说第二日休沐，休沐两日，不用来上课。
平栩三个人从学堂里出来，就看到倚在车辕旁等候的姜楌翊，平栩高兴地蹦到他跟前，甜甜的叫了一声“侯爷好”。
姜闵看皇叔明显是在这里等人，见到平栩时，眸子亮了下，便知道自己所猜不错了，福了个礼，“皇叔好。”
燕秋尘慢了几步上前，行了个江湖上常见的抱拳礼，语气随恭敬却也随意了许多，“义父。”
姜闵：……侧头看了一眼燕秋尘。
平栩：……也侧头看了眼燕秋尘，然后回头也冲着姜楌翊唤了一声，“义父。”
“乖，”姜楌翊朝燕秋尘点了点头，笑着摸了摸平栩的小脸，弯身把他抱到马车上去，回头让燕秋尘也上车，对几步远的姜闵说，“小栩儿和秋尘去我府上做客，你可愿去？”
姜闵知他好意，但跟定平侯爷走得太近只会让她在宫里的日子不太好过，于是婉言拒绝了，姜楌翊倒也没有强求，马车走起来后，平栩从窗帘子里跟姜闵道别，让她照顾好自己。
定平侯府上下都忙碌了起来，知道今日会有侯爷尊贵的客人来，等平栩和燕秋尘进来，莫管家先行了礼节，让人把见面礼搬上来，看着几乎包罗万象的礼品，平栩仰头看一眼姜楌翊，他点头让他随意。
平栩把礼物全都看了一遍，就在大家以为他左右难以取舍的时候，他却挑了文房四宝……里的一支笔。
一支普通到只是陪衬品的笔。
就算它是上好的狼毫笔，也改变不了它不起眼不值钱的事实……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见面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