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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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不过片刻，变将帝都连绵不绝的裹了进去。骤然泼洒下来的冷意和重重禁城中的笙歌欢笑，纸醉金迷交杂，在禁城上空，笼出一片淡淡的轻烟。
那种糜烂的气息从皇宫一路向外扩散，干燥了被打湿的地面，一路来到那位如今权倾朝野的曹太师府中。兽口门环轻轻敲响，红木门在凌晨的朝曦中“吱呀”一声打开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麝香味道，这个如今实际支配着整个梦华王朝的老人，府内已经是尽了人力的极致的雕琢，包括数个泡着鲛人的化生汤池，也是过度的奢华。
空气中弥漫着脂粉的味道，远远的有歌声传来，听到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个年级稍微小一些的鲛人将头沉入了水底。她随手将水捻成了丝状，手指轻动，一个浅碧色光罩在她身上牢牢的结成圆形的护盾。同时，她看到了某个同伴怪异的视线，竖起一根手指在唇上，她露出警告的目光。
她叫苏嫣。
“金苏翠幄，嫣如芳菲”的苏嫣。
在星海云庭被伏杀后，苏嫣发现自己的意识并没有消散，而是在那把断弦的“青玉流”上留存了下来。她很困，意识一直一直的在沉眠，哪怕身旁那个被她养了十年的鲛人，一直一直的抱着琴在低声呼唤。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一个鲛人，一个被豢养调教着长大，拥有一张在鲛人中也是翘楚，时刻准备着去送往甘泉宫，服侍那位帝君的鲛人。
苏嫣按住头，有些痛楚的低声喊出来。
随即，就有个人走进来，开始厉声呵斥她。苏嫣还有些混沌的头脑并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她很清楚一点，她很愤怒。
于是她抱起放在案台上的琴，径直向那个大声尖叫的女人头上砸了下去。
双手绵软无力，完全不像她以前舞剑弹琴的那双手，苏嫣愣愣看了自己的双手一阵，就被破门进来的几个家仆拖着头发拽了出去。
“我知道错了。”苏嫣泪水涟涟道，眼泪完全不需要挤，自然而然就流了出来——鲛人长在水中，也像是水做的。苏嫣像是把自己分成了两个，一个在做戏，一个在冷冷的旁观。
就算是认了错，她也没有被放过，她被提早送到了这里，送进了化生汤中，准备前往那个深不见底的禁宫，和那个夜夜笙歌的皇帝作伴。
苏嫣摸了摸耳后在蠕动的鳃，感觉到了一些新奇。
那个小崽子……苏摩，也是长成这样吗？
水面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那声音渐渐的变尖，然后像女郎一样婉转动听。苏嫣咬着牙缩在“梅花三弄”中，虽然和水隔绝，有些难受，但总是好过被人操纵。
忽然她被人拉了起来，半个身体趴在汤池外，像一只死鱼，一张丑陋的脸眯缝着眼睛盯着她，双眼露出了精光。苏嫣想要挣扎，整个人却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身旁，那些变身完毕的鲛人被人扶出水池，已经赫然是俏丽女子的模样。
“化生汤都奈何不了你？”那张丑陋的脸扭曲起来，狠狠地将她推入了水池当中。苏嫣呛了一口水，快速潜入池底，“梅花三弄”瞬间包裹住全身。
她也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隐约间，好像做了一个梦。
一个戴着兜帽的黑衣人捏住了她的颈项，五只上戴着的戒指勒的她脖子都要断掉了。在呼吸似乎马上就要断绝的时候，黑衣人将她放下来，兜帽下，几缕蓝发倾泻出来，随后，是窗口照射过来的月光，白泠泠，映在黑衣人脸上——那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美丽的超越了性别，眼瞳像海流，像暗礁，能将人彻底的吞没。
苏嫣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她似乎认得这张脸，一个熟悉的人长大后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带着怨怼呢？苏嫣有些不明白，正准备她伸手去触碰黑衣人的脸颊，一滴血珠顺着她的手指垂直流下来。
月光下，一道引线缠住了她的指根，疼痛在下一瞬间遍布四肢百骸，随后是一股热流。苏嫣忍不住尖声叫起来。
半天，她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浑身无力，发软的躺在了“梅花三弄”之中。
胸口，在发胀。
眼瞳透过微混的水面，注视着天穹上镂刻的花纹，苏嫣的视力非常好，能够清晰的看到，那是一幅图像，纹绘着一个年轻的鲛人，变身的场景。
真可怕。
苏嫣在心里喃喃道。
同时，才下了朝的曹太师，却是一脸恼怒。
章台御史夏语冰，一只不大不小苍蝇，天天想着法的和他作对，而站在他身后的，是青王，曹训行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挥灭了烛火，门外，是禀报声。
“大人，明日就讲变身的鲛人送入宫？”
“送！”曹太师冷笑了一声，“为什么不送？就凭夏语冰那个黄口小儿，也想左右我的行径？那青王也太过自负了。”
苏嫣并不知道，她因为这一句话，在第二天就被打包挟裹到了甘泉殿门口，和一群鲛人在烈日下跪在晒得滚烫的大理石台阶上。
章台御史的弹劾奏章再次被呈了上去，苏嫣第一次看到那个容貌清俊的书生模样御史，却是被他眼中的清明目光吸引住了。
她回过神的时候低下头，承光帝一脸醉态和一群舞女走出来，旁边跟着当今六王中的青王，也不知道青王说了什么，只见承光帝手指略略指了下。
“这些人，都赏了你吧。”
“谢陛下恩典。”
她已经不是那个手持“青玉流”的长歌门弟子了，手无缚鸡之力，还没有武器，简直和当初稻香村那群希望去各门派拜师的小侠士没什么两样。
所以要忍耐。
苏嫣在心中再和自己说了一遍，把头抬到一半的时候深深的埋了下去。
余光好像在树荫上扫到了一抹不太正常的黑色，苏嫣“前世”被磨炼的直觉似乎被触动了，当初李林甫追杀准备退隐长歌的前相张九龄时候，长歌门曾经派遣过几个弟子私下保护。苏嫣也是其中之一，作为暗卫虽然仅仅只有一月不到，却也有知晓暗卫的隐藏方式。
她抿抿唇，不作多想，可当晚，青王却将她们安置在了御史府。
苏嫣意味深长看了看那个章台御史，只见他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挥挥手让人领着她们前去安置。却对窗外传来的几道杀气如若未闻，一点也不惊慌。
来了……两个刺客，那个暗卫，对付的很辛苦吧。
苏嫣看了眼窗外。
夜半的时候，苏嫣再次捕捉到了细微的打斗声，她看了眼房中作为装饰的琴，抱起来走出了门。檐角铁马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坠下一滴粘腻的液体，正好滴在了她的琴上，像黑桐木上绽开一朵小小的花朵。
一道雪亮的剑光划破夜空，一个纤细小巧的人影从屋檐上跳下来，手上竟然拽着一个比她要大上数倍的物体，似乎是一个人的样子。人影似乎负了伤，手臂不自然的弯曲着，她看了眼旁边那具尸体，微微停了停脚步。
而就在此刻，那具“尸体”从口中喷出一枚毒针似得东西，苏嫣飞快的在琴上一划，内劲通过琴音，将那枚“针”调转了方向，直直的钉入了“尸体”额头上。
那个小巧的身影狐疑的环顾四周，直到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发出响动，她才仿佛害怕什么人发现，一只手托起尸体，身体向后掠去。随即，她轻巧的跳上围墙，黑衣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真是拼命。”
苏嫣一只手摸了摸丹田，那里就仅仅潜藏的一缕内劲也被消耗殆尽，她苦笑起来，从来没有人知道，就算要走曾经走过的路，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靠着回廊上的立柱喘气，同时再次望了一眼御史府的书房，那里的窗户大开着，那个清俊的御史似乎在奋笔疾书，全然没有发现刚刚曾经在他的房顶上发生了一起打斗。
想来方才的暗卫，也不是他请来的。不过这种身处于危难中得人解救全全然不知情的人，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花了一刻钟将内息调匀，苏嫣扶着柱子站起来，踏着虚浮的步子准备走回房间，却发现，脊背的汗毛竟然不知何时全都竖了起来。
那个穿着夜行衣的女子，分明是刚刚拖着尸体离开，又去而复返的暗卫。眼角看到了那柄剑剑锋雪亮，一看就不是凡品，而能使用这样的剑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想不到只是随手管了个闲事，倒是让自己不是那么方便了。
“你是谁？”身后那个女子的声音清冷冷的，像雪水一样清澈冰凉又动人，而她的剑却是横在半空中的，好像一言不合，就能随时取走她的性命。可是苏嫣却没有感觉到除了剑意以外的杀气。
她叹了口气，抱着琴缓缓正过身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