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经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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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复国军被剿灭那天，苏摩正在叶城西市的一家酒坊后院练剑。琴中剑一共五式，他却练了数年年，那个从他腹中刨出的孩童，被放在一个酒缸旁边，似乎在咧着嘴笑。
这里离闹市很远，但即使如此，也是能闻到远远传来的血腥味。苏摩面不改色，仍然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他从八岁的模样略微长大了一些，当年能在他脸上看到的仇恨，或许现在他已经学会将之埋在心中。
远处坐着一个二十余岁模样的女子，正闭着眼睛，弹奏着一把五弦琴。或者说，是一把七根线槽，却只有五弦之琴。
数年之前，苏嫣带着苏摩回到叶城之时，曾经被叶城总督很是追围堵截了一番，在如意和复国军的掩护下才堪堪离开。她用梨绒包里的一些易容花，将自己变了另一副模样，直接定居在了叶城之中。数年以来，倒也是相安无事。
她曾经尝试着教苏摩一些弹琴的指法，可惜她身上携带的所有琴对他都十分排斥，而普通的琴完全形成不了音域，无奈之下，苏嫣只好将琴中剑教给他，进度却十分缓慢。
在这途中，复国军的首领止渊曾经来过几次，他那张脸依然是惊艳绝世，却带着几分疲惫。
“今日之后，我再也不会过来了。”他说。
而不过区区两年后，那群复国军鲛人的头颅，却被悬在了帝都门口。
“锵。”
苏嫣手顿了一下，其中一根琴弦，竟然硬生生的被拨断了。
“……”
来到这里快十年，“青玉流”琴弦被拨断了三根，好像在提醒她什么。
她在这里开了一家酒坊，用古渡梨花和铅山雪水酿成梨花酿，聊作酒庄，可是近日，酿成的梨花酿也渐渐变了味道。
“苏摩。”她喊了一声，那个正在练剑的鲛童转过身来，“什么时辰了？”
“该去星海云庭了。”苏摩走的近了些，回答说，但看到苏嫣一脸苍白，不由的皱起眉头。
“走吧……”
她站起身来，脚步却摇晃了下，一缕鲜血顺着青玉包裹的琴身缓缓流了下来，苏嫣舔了舔，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
她似乎整个人都从内部开始崩碎开来了。
和苏摩在一起的这些年，她的身体情况急转直下。昨天晚上，她梦见了当初在西荒遇到的“弋罗”，那个琴灵“格格”笑着，一边走上前来：“你作为外来者擅自改变了那个小崽子的命运，你说云荒的气运岂能饶了你？”
“不过也好，等你死了，你就彻底归我了。弋罗也不再是……孤魂野鬼，嘻嘻。”
那个琴灵缓缓抬起手指，当初被她击碎的“洞仙引”，像是被无形的引线牵引着，一点点的修补好蓝羽金弦……
“你的脸色很差。”苏摩在她身后补充了一句。
苏嫣只是微笑着：“不用担心。我没事。”
来到星海云庭的时候已经快到黄昏了，一群达官贵人涌进了这个叶城最有名的青楼，花魁“如意”盛装而待，就等着今晚谁能拔得头筹。
一位侍女靠近了她，在如意耳边小声说着：“方才苏嫣大人和苏摩公子都准备来了。”
如意咬紧了下唇：“让他们别靠近华洛夫人，直接来我这里。”
她低声说着，脑后却忽然一阵剧痛。
而苏嫣和苏摩悄悄的从偏门进来，才刚刚到门口，就听到一个看上去像十四五岁的人类的女鲛人板着一张俏脸的说道。
“华洛夫人要见你们。”
“……”
上一次见到星海云庭的主事人，那种糟糕的印象至今还深深刻在苏嫣心中，她内心有不好的预感，转头正准备让苏摩离开，却发现他沉默不语。
闻到空气中的麝香味道，她叹了声气。
“冷静点。”
苏嫣拍拍他的手。
“她是用化生汤浸出来的。”苏摩垂下眼帘，随后闭口不语。
每次看到这些被剥夺了自由的同族，苏摩心中都有种无名的愤懑。有几次差点克制不住自己的杀意。苏嫣叹了声气，拉住他的手，往里走。
“把剑准备好，那个华洛夫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叮嘱了一句。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易容还是完好的，心中的忐忑也消了几分。
但是她还没有走几步，就看到对面阁楼上的等倏然亮了起来。
“来人啊，拿下这两个复国军叛逆！”
苏嫣连忙取出“青玉流”，拉着苏摩站在门柱后，在原来的位置，一根羽箭明晃晃的插在了那里。而回廊尽头，几个人悄然出现，其中一个拖着一个鲛人女子，那披散下来的长发盖住了面容，但脸朝下，地面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如姨！”还是苏摩第一个认出那个女鲛人是谁，知晓如意也被抓获了，苏嫣心下一凉，恐怕自己和苏摩的身份也是老早就曝光了。
“这个鲛人还真是硬气。”那个男子带着微笑，手指中却有着奇怪的光芒流转，随后正在地上被拖行的如意竟然抬起头来：“她是……复国军内应。”
凭借着这种僵硬可怕的语气，想来是类似于大唐五毒教里“迷心蛊”一类的法术，强迫着逼如意开口。这种把戏，韩非池玩了几十年了，苏嫣也早已司空见惯。
她信手在琴面上拨动了一下。
“青玉流”发出极为勉强的一声低吟。随后，如同海潮袭来时候的闷响，自上往下的传达。
“离开这里，苏摩。”
苏嫣喘息的说道，她的手中，“青玉流”的弦又断了一根。
苏摩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就往门外跑去，可惜，他才跑到半路，就被人按住了手脚。
而苏嫣却未曾发现，音域自脚下展开，随后宫徵二音交替响起。
“真可惜，你的琴声的确很厉害，但是，只要离开范围，就什么威胁也无法造成吧？”
苏嫣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密密麻麻的羽箭在她落脚的地方袭来。像一张巨大的网，转眼间就突破了音域，随后，“青玉流”上三根弦也接替着断掉。
苏嫣手顿时拨了个空。
她无神的双眼抬起，没有看到任何东西，耳畔却是凛冽的破空声，身上的疼痛一处接着一处传来，随后是苏摩的怒吼。
意识渐渐的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经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