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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虚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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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吴邪刻意没有单独为闷油瓶接风,却是带到堂口,让底下伙计尽情瞻仰哑巴张的真容。闷油瓶不动声色应付吴家伙计的轮番敬酒,来者不拒,一一饮下。吴邪好整以暇的看他,想从他脸上看出这离开的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惜,面瘫不会给蛇精病思考的机会。
闷油瓶放下酒杯,看了一眼吴邪。吴邪这才稍稍回了神,心想,可以啊,丫千杯不倒啊,以前没发现闷油瓶还有陪酒功能,怪不得当初胖子撺掇了要把他拿去当小白脸。
他想着想着就笑起来,却不知这古怪一笑,惊得吴家伙计各个大气不敢出,寻思着刚刚敬张爷酒是不是说错话了?
闷油瓶没有对吴邪的诡异笑容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淡淡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似乎又不想说。
吴邪起身:“就到这里吧,我和张爷先回去了。”闷油瓶也很配合的起身,随他一道离开。
车内,吴邪闭着眼睛倒在靠椅上,一言不发。闷油瓶自然是对着车顶发呆。二人沉默了一路,到了吴邪家,吴邪蹬了鞋子倒在沙发上。闷油瓶在他身边坐下,也没说甚么。
吴邪已经闻不到闷油瓶一身的酒气,却还是拱了拱鼻子:“酒量不错,小哥。”
闷油瓶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瞧了半天,终于开口:“我去洗澡。”起身的时候,在吴邪肩膀上轻轻一压,也不知有意无意。吴邪立马就觉得打了鸡血,每次这家伙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他就仿佛得到了鸡血的召唤,整个人都变得心安起来。他其实知道那家伙消失的大半年去了哪里,他和海外张家一起,去了香港德国瑞士,还去了张家古楼。
闷油瓶临走时只对吴邪说了两个字:“善后。”意思是,终极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他作为张家族长还有一些善后工作需要处理。
吴邪心里确是不爽的,但他没有任何理由阻扰闷油瓶。比如说吧,胖子执意要在巴乃隐居,他作为兄弟,只能劝解,却不能干涉阻拦。这就是兄弟,尊重彼此的选择,只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毫无保留的帮上一把。可是,事情到了闷油瓶这里,吴邪总觉得哪里不对。
闷油瓶上身裸着,只穿一条短裤,堵在了吴邪面前。吴邪有一种闪瞎了汪眼的感觉,眼前这位是不折不扣的老妖精,特么躲山洞里吃了十年蘑菇还是年轻帅气得一塌糊涂。这挨千刀的闷油瓶一出门就来了句“你老了”,要不是吴邪当时还沉浸在“卖火柴的小女孩”的不真切幻想中,那种十年不见一见面就戳人短处的损友,分分钟就要掀翻友谊的小船啊。
事后,吴邪别扭了好几天,还找小花要了几张男人贴的面膜。贴了几星期后,那闷油瓶忽然在一个清晨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脸,冷不丁说:“很白。”吴邪当时愣了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说他皮肤白。这是什么评价,意思是小爷很娘?吴邪默默吃完早餐,出了门。当天跟他谈生意的某某爷,不知哪里开罪了吴小佛爷,三句话没说上,那小佛爷就翻了脸。
“小哥,张海客来找过我。”吴邪想了想,还是把下午铺子里的事告诉了他。
闷油瓶点了点头,意义不明。也不知是他早知道了,还是他现在才知道。
吴邪又说:“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老子想知道,你还会不会再他娘的失踪了?
他说:“嗯。”过了半天,才补充一句:“你自己的事呢?”
吴邪一愣,我自己的事?他的意思是吴家家业?他也看出来,我打算洗白不干了?是吧,这天底下很少有他闷大爷看不明白的事情。只是这一年来,吴邪削尖了脑袋想脱身,可是解霍两家不肯接手,小花那边各种推辞。他当初为了十年之约,借了老九门之力,斗垮了汪家。如今虽有撂手不干之心,却也要慢慢铺排,否则底下一干兄弟怎么办?
“还在处理。”吴邪支吾一句,心说,你这一走,道上的人还白白埋汰了老子很久,说吴家留不住张家族长这尊大神。
“今晚你是故意的,”闷油瓶说,“你想向他们证明什么?”
吴邪心说,好吧,我虚荣我虚荣我太虚荣,就是想让人都知道,你哑巴张要么失踪了,要么只会跟着我吴小佛爷。
吴邪的脸皮已经在那十年中变得比青铜门还要厚,他笑了笑说:“小哥,你不要多想,我能证明什么啊?最多就是证明咱俩,哦不,还有胖子,咱仨兄弟情深,虽没桃园拜把子,却远胜那刘关张啊。”
闷油瓶沉默半晌,幽幽来了一句:“你是刘备?”
“这个不重要,”吴邪忙扯开话题,“小哥你饿不饿,冰箱里有速冻饺子,你可以煮着吃。不行的话我叫外卖。”卧槽,老子堂堂一个小佛爷,到了闷油瓶这里,怎么就成了叫外卖的主儿?
闷油瓶不再说话了,转身打开冰箱,取出速冻饺子,准备开火。吴邪趁机钻进卫生间冲凉。
吴邪洗完澡,见那闷油瓶将两盘煮好的饺子放在餐桌上。吴邪很自觉的坐下,和他一起吃,咬了一口,素三鲜。
“小哥,明天一早我去堂口查账,你无聊的话,可以上吴山居坐坐。”
闷油瓶说:“和你一起。”
纳尼?和我一起去堂口?吴邪大惊,这货怎么突然转性了?此前闷油瓶刻意回避吴家生意,别说一起去查账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就连让这祖宗私底下帮鉴定下明器,都要看他老人家心情的。
“好。”吴邪笑了笑,吃进一个饺子。
……
次日。当吴小佛爷和哑巴张同时出现在吴家各处堂口时,众人骚动了。虽说吴家伙计都知道哑巴张重现人间后,都是呆在吴家,但大都只是听说罢了。小佛爷把人藏得可紧,别说夹喇嘛下地,公开亮相的次数也是零,最多几个老伙计在私宴上才得见哑巴张的真颜。
哑巴张出面了,这是准备要干一票大的?众人心底寻思着。说来也巧,近几日各堂口都收到看似了不得的明器,那年份,说出来都要吓死人。这种大物件,手下的人也不敢贸然收货,都送了来,等吴小佛爷示下。说白了,就是要考验吴邪的眼力和决断力。
吴邪这些年接触的东西多了,对真伪门道也有些心得。扫了一眼手下伙计送上来的货,眼前一亮。他只觉不可思议,眼下几件明器最少都是南宋以前的了,怎么赶趟儿的似的都凑到一起了?他狐疑的看了看闷油瓶,闷油瓶明白他的意思,起了身,颀长手指夹起一只青花瓷瓶,看了看,淡淡道:“薄胎薄釉青瓷瓶,出自南宋年间官窑。” 放下,又拿起一只兽首玛瑙杯,一个鸳鸯莲瓣纹金碗,细细看着,点了点头:“唐代真品。”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艾玛,都是真的啊。
吴邪也是倒抽凉气,招来手下,问这货源是谁。几个堂口的伙计都说,是个中年秃子来托货的。顿时,吴邪心里奔过几万头草泥马,张海客这是想玩哪一出?他冷静下来,看了看闷油瓶,难道他们是合计好的?为什么呢?难道他们大张家是看上了我吴家财大气粗,专门飘洋过海找吴家销货?
“那秃子说,这批货有些棘手,给的佣金比一般多加两成。”一个伙计说道。
吴邪心想,棘手是棘手,但今时今日,除了吴家,也没谁吞得下这种货。说起来,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管他娘的,先把手底下兄弟养肥了再说。他又不放心的抬眼询问闷油瓶,只见那闷王微微点头,意思是可以收货?好吧,既然张家族长也首肯了,就算是张海客从张家古楼里捞出来的,也是他们张家的事了。
众人得到示意,都欢天喜地的准备销货。吴邪心说,这边还没开始查账,那边就士气鼓舞了,看来闷油瓶是福星啊。不由侧头多看了那人两眼,万年不变的面瘫着。
那天,吴邪一个一个堂口查账,天又热,可算累得不轻。几个有问题而一直不好下手去办的伙计,那天吴邪终于下了狠手。说来没人会信,他是临时起意要办他们的。不为别的,只因闷油瓶一直站在他身旁,在他犹豫的时候,那只手搭在他的肩膀,无声却有力的支撑他。
那一瞬间他才明白,他的虚荣并不是源自闷油瓶像个伙计一样供他差遣。他只是希望那人一直在他身侧,不管谁主谁次,无论谁一回头,都能看见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