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心辜负》陆千金

2、晋.江chapter2

　　宁琢玉打小身体就不大好，千娇万贵地养着，后来宁家出了事，她是被澹台沐求回来的。

　　当初谁不羡慕她嫁的好，把宁家拉出泥潭了不说，连带着澹台沐还对她那样好。只是这好也很有限，像是镜花水月，看看也就是了，决不能够当真。

　　宁琢玉还病着，澹台沐不愿意叫她置气。她病得没胃口，晚上吃的是粥。沈姨说请他下去吃东西，他也没心思。随手把她挥退下去，拿起桌上的粥。

　　这粥是药粥，宁琢玉病得睡不着觉，粥里就加了白莲。一勺粥舀起送到她嘴边，他的神情不可谓不疼惜。

　　宁琢玉和他生分，他喂来的粥倒还肯吃。一碗粥吃下去，身上暖融融的。她靠在软枕上，表情倒是很平静。

　　她细细盯着他看，倒是把他盯笑了：“看我做什么？”

　　“先生见过阿远了吗？他近来读书倒肯用功，从前还闹着要见你，现在已经乖巧许多了。”提及阿远，她脸上倒是露出笑意来。她虽然和澹台沐再无情分，却不愿意儿子和他生疏。他是澹台家的嫡长子，将来会继承澹台家的一切。而父亲，会是他掌管澹台家最有力的后盾。

　　“阿远一向认真。”澹台沐也笑，“他想我，我就在家里多陪陪你们。”

　　他伸手去握她的手。她从小是娇养大的，再往前，指不定能和宫里的格格比尊贵。这手也白|嫩得像青葱，握在手中叫人生出无限缱绻来。“琢玉……”

　　这太亲近了，反而让宁琢玉受不住。她不着痕迹把手收回来，淡声说：“何小姐那边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先生准备什么时候接她回来？”

　　澹台沐的面色从她提到何媛就很不好，说到要接回来，更是阴冷得可怕。“琢玉，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他陡然站起来，手里的粥碗猛的往地下一掷。瓷碗瞬间碎裂，在地上迸溅开来。

　　门口已经有听见动静的佣人探头来看，她脸上表情却仍旧十分平淡：“先生何必生这样大气，我不是不能容人的人。喜欢上谁，先生抬进来就是了。我虽不能让出太太这个位置，却也能容下几个如夫人。现在虽说没抬妾的规矩了，大家族里养的多得是。先生不必觉着没脸。”

　　再不让抬妾，他在外面该养着不也养着吗？还不如放到眼皮子底下来，两下相安。阿远还能多见见他父亲。

　　“宁琢玉你！”他伸出手，食指狠狠指向她，声音都有些颤：“你好！你果然好得很。”天底下的男人只怕都想娶她这样的女人，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许他养女人。这该是多大度多不争？他却知道，不争大度，无非是因为没有期待，说白了，她不爱他。

　　从前没有阿远的时候她还肯服软，有了阿远之后她所有期待全部都放到他身上了。对于澹台沐，她再没半分心思。

　　宁琢玉看着那根食指：“不好，先生也不会娶回家来。”

　　她是宁家照前清大家族里养出来的当家主母，她没有童年，年幼的时候已经把一切看透。母亲这样过来，现在轮到她了。熬着熬着这一辈子也就过去了，熬到儿子成材，也不枉费了这些煎熬。

　　她比母亲好。母亲只生了她一个嫡女，没有嫡子。叫后来抬进来的几个女人生了庶子，把她压得连话都不敢高声说。父亲女儿倒只有她一个，这娇养也不是白养，就指着将来收回本钱。幸而，澹台沐求上门来了。在危难的时候救了宁家，也算是物超所值。

　　这一高嫁，连带着母亲在宁家地位都有所回升。她想起前段时间回宁家去看母亲，母亲比从前胖了一些，神态也要温和许多。先前说话夹枪带棒的那些所谓姨太太，都腆着脸朝她笑。

　　这一想就愣了神，澹台沐怒不可遏，几乎想要抬手掐死她。然而沈姨听见动静，已经从楼下匆匆上来。一进来就扑在她床前，哭倒是没有。只梗着脖子喊：“先生这是要做什么？太太才刚好了一些，才回来就想作践死太太吗？”

　　这么一喊，他倒是冷静了一下，把手收回来。声音仍旧十分僵硬：“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太太，她叫我做了什么？”又朝宁琢玉道，“你让我把她带回来？好，我这就带她回来。”说着，转身就往外走，毫不留恋的样子。

　　沈姨听得肝胆俱裂，回头紧紧握住宁琢玉的手。“我的好太太，你这是何必？”这时候眼泪才下来，瑟缩着，满脸的心疼。“太太，你这是做什么？太太是不想活了吗，那叫我可怎么活下去，叫远哥儿怎么活下去？”

　　夫妻之间，需要彼此服软。沈姨想不明白宁琢玉在坚持什么，先生都已经回来了，她不留住他，反而还叫他把外面的女人带回来。

　　她这是失心疯了吗？

　　宁琢玉皱着眉，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厌恶。“奶妈妈，我知道你劝我的是什么，我也明白。只是……只是我实在做不到！”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十分艰难。“只要一看见他，我就想起那件事，就叫我恶心。我不愿意被他碰，甚至不愿意和他讲话。他让我，恶心透了。”

　　“太太……”沈姨知道她在说什么，“您这是和自己过不起啊，妈妈见了心疼。你要是肯低个头……”

　　宁琢玉要是肯低个头，别说何媛了，就是天仙公主，澹台沐也不会再看一眼。他是真的喜欢她。

　　这里凄凄惨惨，外面两个小丫头也想不明白在碎嘴。

　　一个穿红的道：“真想不明白太太这是为了什么，照我说，先生家大业大，养一两个女人算什么。就咱太太，闹得这样。”

　　另一个带绿的就回：“可不是，不就是上过几天洋学堂，就要什么女子民|主。自古以来的事儿，也亏太太想翻过去。先生再喜欢太太，也不能还哄着她。”

　　“经了这事，恐怕外面的小太太真要进来了。”抿嘴一笑，“到时候看太太还怎么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