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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晋.江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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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媛做了一桌好菜,都是她拿手的。菜肴精致地摆在白瓷盘子里,只是一点热气都没有,统统都已经散去了。
“何小姐先吃吧。”李妈在边上说,“先生看着要好久才回来。”
“不,他不会回来了。”何媛面无表情,眼泪却在脸上汹涌。她又重复了一遍:“他不会回来了。”
她哭得惨烈,李妈也看得直叹息,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个佣人。
何媛透过朦胧的泪眼看桌上的菜,“他回家去了,回宁琢玉那里去了。你知道宁琢玉是谁吗?她是澹台沐,正经的太太,也是……”
也是澹台沐的心头肉。
宁琢玉是澹台沐的心头肉,所有人都知道。当初宁家颓败,宁琢玉身为宁家的嫡系的嫡女,其实已经从高处坠落了。可是她依然是澹台沐求回来的。
他那样喜欢她,从没有人怀疑过澹台沐对宁琢玉的爱。
这一回他匆匆地回去,也不过是接到了老宅的电话,说宁琢玉伤风了。其实不过是小病,可是放到宁琢玉身上,即使再小,也是大事。
何媛抹去脸上的眼泪,声音里透着清醒:“没人比得过她的。”
冬季的雨这样冷,像是要把全世界都冻结。管家早早地接到了澹台沐回来的消息,已经在门口等好了。澹台沐踩着皮鞋下车,他就撑开伞上前,就是一句话也没多的。
澹台沐一向内敛,即便行走在暴雨中,脚步也不见慌乱。在雨中能隐约地看见他线条凌厉的脸庞,却依然是俊美的。
看见他进来,佣人们立刻停下手里的事,低头说:“先生好。”
他没理,脱了外套直接上楼。
刚走到房门口,就看见沈姨领着佣人退出来。
澹台沐道:“琢玉怎么样了?”沈姨是宁琢玉的乳/母,他一向很尊重她。
他久久不回来,沈姨早已经对他有了微词。尽管如此,却还是回他:“只是伤风,已经让徐医生来看过。刚刚吃了药,睡下了。”
他早已经知道不是大病,一颗心却仍然提着,听见沈姨这样说,才算是放下来。点了点头,上前推门进去。
门推开又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澹台沐站在门口,静静打量这个房间。这房里全是宁琢玉的气息,他存在的痕迹这样少。床头柜上摆着一只碗,他走过去一看,碗里黑漆漆的药汁只剩下一半。
床/上躺着他的太太宁琢玉。她面色苍白,安静地睡在被褥里。
宁琢玉长得一点都不像京城人。她生/母是苏城苏家的姑娘,苏家出美人。宁琢玉的容貌偏向她母亲,并无浓彩重墨的艳美,而是南方深闺淑女的清丽婉约。她一向体弱,只需稍稍吹些风,就有种弱不胜衣的羸弱。
她一皱眉,澹台沐就忍不住心疼。
这大概是种病,但是他知道,永远都治不好了。
“琢玉……”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若有似乎,很快就消散不见。他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软玉一般,触在指尖有些滚烫。
她究竟是伤了风,还是伤了心呢?
她的眉略皱了皱,他缩回手,她又很快睡熟了。他在床边坐下,静静看了她很久。
离开卧室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却依然阴沉沉,看起来不由瑟瑟。
沈姨已经令人摆了晚饭,看他下来,退到桌子一旁:“先生,可以用饭了。”
他走过去坐下,这米是上好的粳米挑拣出来的,粒粒晶莹饱满。澹台沐吃了一口,却有些味如嚼蜡。又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
沈姨上前道:“先生胃口不好,不如叫厨房做点好克化的面食来。”
“我没胃口。”他那双筷子到底不想再拿起来。
才刚说了这句,楼上守在宁琢玉/房外的佣人就下来了一个。朝澹台沐弯了弯腰,话却是对着沈姨说的:“太太醒了,说饿。”
再没别的话比这个更能宽沈姨的心,她喜形于色,“料到太太醒来是要饿的,早已经让厨房做好了。才刚叫人买回来的乌鸡炖了汤,我这就送上去。”
沈姨一叠声叫人去准备。
澹台沐却在这时候站起身,从旁人手里把托盘接过来。“用不着你们。”
众人都有点呐呐,沈姨到底见过大场面,寻常事情实在撼动不了她。因此她垂着手,默默退到了一边。
还有个小丫头守在宁琢玉门口,看见澹台沐亲自端着东西上来也有些吃惊,只是一瞬,就恭恭敬敬开了门,末了还站在门口禀了一声:“太太,先生来了。”
宁琢玉这时候已经坐了起来,身后垫着两只鼓鼓的枕头。她神色蔫蔫的,正从边上的盘子里捏了一枚梅子吃。听见小丫头的话,她抬起头看过去。神色却依旧是平静的,那里面的波澜,很早以前就被澹台沐亲手扼杀了。
澹台沐挥手让小丫头下去,自己抬脚走了进去。
这乌鸡汤还是滚烫的,从瓦罐里倒出来,瞬间一室喷香。他坐到她身边,拿了碗,细细吹温了汤,才送到她嘴边。“我不在家,你就不看重自己的身子了?”
她静静看着他,最后还是张开嘴,顺从地喝了。这鸡汤炖的真是鲜美,她吃在嘴里,却觉涩腐得很。虽是如此,她面上却没展露出来。故而他也没瞧出她的煎熬,喂了一勺又一勺,还间或拿些糕饼喂她吃。
一碗汤吃尽了,她拿起枕头边上的绢子擦嘴。这才道:“先生今天能回来看琢玉,琢玉很欢喜。只是伤风而已,也亏得他们小题大做打电话给你。先生放心,下次再没有这样的事了。”
他才刚放下碗,就听见她这样疏离到近乎刻薄的话。
于寻常人之间,她这番话很得体。于夫妻之间,却实在可笑。
“你非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她还病着,面色苍白,这时候听见了这话,就低了低头,更觉弱不胜衣。
他看得心头都发疼:“琢玉,咱们是夫妻。你却总用这种语气和我讲话,想没想过我会伤心?”
她笑意极淡:“那你当初做那件事,想没想过,我也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