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劫》一条千年鸭腿

3、第二章

　　奕安一战，楚国杀敌十万，俘虏敌军二十万。不止挫败了六国，更是长了楚国少年天子姬千懿的威风。

　　姬千懿回城时，老丞相楚章亲自迎接，带着全城百姓跪在一旁，泪流满面。

　　“吾皇万岁，天佑大楚。”

　　回到皇宫，姬千懿焚香净身，换上新的孝服，在先帝灵位前跪了很久。陪伴他的只有高公公一人。

　　高公公是先帝的心腹，也是从小看着扶千懿长大的。他看着这从小长大皇子，他知道，他以后走的路，将比他父王走的还要远。

　　击退敌兵，举国欢庆，每个人心里都洋溢着喜悦。但姬千懿却没有太多的时间休息。

　　第二天早朝，大肆嘉奖了一番秦潇和奋勇杀敌的将士后，姬千懿突然宣布一道指令，封离祈然为国师。

　　离祈然是谁？

　　满朝官员对着突如其来的所谓的国师备感意外，他们甚至都没见过这个人。但姬千懿亲手钦封，加之丞相也默认。联想到大战时奇异的天气变化，满朝文武嘴里不说，但心里有几分了然。没人敢说什么。再说，现在又更大的问题摆在满朝文武面前。

　　有人提出，现在六国兵败，正是一口作气，乘胜追击攻破六国的时候。

　　一时间朝堂分为两派，赞同的和不赞同的。不赞同的表示，虽挫败敌军，但楚国也损失惨重，太过贪心，后患无穷。

　　楚国经过此劫，还需调养生息一番。

　　姬千懿看着吵闹不休的两拨人，却是笑了，“你们能忍下这口气，朕可忍不下。”

　　“这样吧，让大将军把我们的老邻居齐国攻下来，杀鸡儆猴怎么样？”

　　大臣们面面相视，齐国与楚国地界相连，百年来便一直纠纷不断，而现在更是联六国之兵，妄图一举灭掉楚国，新仇旧恨加起来，要说恨，楚国哪个人能不恨齐国？

　　“陛下英明。”

　　依稀都能看见一些大臣控制不住的笑容。

　　出征的时间挑选了个好日子。而大将军秦潇还没出征，就听到齐国国君弃城逃跑的消息。

　　“懦夫。”秦潇听闻，一脸不屑，“抛弃了自己的子民，还算什么国君。”

　　姬千懿冷笑一声，却没回答。看着桌面的棋盘略微出神。棋是用上好的玉石做成，入手温润而冰凉，敲在紫檩木做成的棋盘上，连敲打声都带着一丝清冷。

　　棋面布满黑白两子，而姬千懿的黑子已经占领先机，步步紧逼。

　　秦潇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我下棋从来都下不过你，你就别折磨我了，我还要去训练那些新兵蛋子呢，我跟你说，前几日还看到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子嚷着要入伍，被我揍回去了，哈哈哈哈！”

　　姬千懿也是听得心情大好，笑到，“你以为我想找你下棋？我是想找执澜下棋，也就他能赢过我，但谁知道那家伙又去哪快活去了。”

　　“这家伙野惯了，我去帮你找！你也别让我再下棋了，比打战还痛苦。”秦潇一边说着，一边匆匆起身离去，“找到那小子，我马上把他绑来给你！”

　　秦潇走的匆忙，离开的甚至差点撞到了送茶过来的高公公。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当上了大将军，怎么还这么猴急猴急的。”高公公也不恼，对着姬千懿笑道，“陛下，你的茶。”

　　茶是上好的雪山普洱茶，入口苦涩，之后却是满口的甘甜，带着一丝清凉。

　　姬千懿看着手里的茶发呆，突然觉得这茶像极了一个人。

　　一念及他，就想起他的容颜，明明是那么好看的脸，看起来总是那么无欲无求，拒人千里，但一看到自己，那双眼却始终藏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而那个人自从拜为国师，入住皇宫里的苍梧宫，却是一句话再也也没对自己说过。

　　离千懿入住苍梧宫的那天，太监总管向自己禀报过，“国师看起来很满意，而且还对奴家道了谢，真是个很好的人。”

　　好？

　　伺候的宫女也回答，国师真是个很好的，虽然不常说话，但体贴下人，从没见他发过脾气。

　　年轻的宫女诉说着，脸上甚至泛起了红晕，带着女孩家的小小心思。

　　这些天私下里触目耳及都是议论他的消息。宫女们私下议论，真是好看的紧。

　　仿佛全皇宫的人都见过他，就唯独自己没有。

　　他也想过去苍梧宫找他，随意聊些什么，但总是很忙，忙的甚至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姬千懿想，为什么这自己视为福星奉为上宾的国师，就不能来找自己？

　　朕也许诺过，无论要什么，朕都可以给。

　　而且姬千懿比谁都明白，第一眼相见的时候他就明白，那个国师大人，不喜欢自己。这是一阵与生俱来的的直觉，这让姬千懿心里冒出了说不清的情绪。使得入口的茶多了一分苦涩。

　　姬千懿还在默默品尝着嘴里的茶，就看见刚刚才出去的秦潇又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一进屋就叫道，“陛下，我找到执澜那小子了。”

　　“你不是说找到了要绑回来给我吗？人呢？”姬千懿抬眼看他。

　　“我......我不敢绑。”秦潇一副很无奈的表情，“那家伙在国师那，我哪敢在他面前绑人啊。”

　　“哦？”这倒让姬千懿提起了几分兴趣，“国师不是谁都不见？脸礼部尚书前几天在苍梧宫门口等着好几个时辰都没见到国师的面，执澜这小子使了什么办法？”

　　“这我怎么知道。”秦潇摊手。

　　现在已是初秋，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午时过后，太阳亦不像以前那么灼热，照在真是有股暖意。透过窗户能看到湛蓝的天空，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一番才是辜负了天空的美意。

　　姬千懿觉定放下了身边一堆繁杂的事物，去一趟苍梧宫。

　　姬千懿是走着去的，没有华丽玉辇的，没有千呼万唤的侍女与随从。唯一伴随的只有高公公一个人。

　　好在苍梧宫离姬千懿的麟安宫不远。

　　出宫时姬千懿抬头看了眼天空，眼角处有一只白鸟飞过。

　　那种鸟从小到大他都在皇宫没看见过，但这次离祈然一来，一夜之间不止皇宫，偌大的奕安城也到处出现这些白鸟。这些鸟十分好看。神态各异，有大有小，却是人间从没见过的品种。他们也不吵不闹，只是站在屋檐下好奇的看着每一个人，看累了，便飞往苍梧宫休息。

　　鸟的主人是谁，自然不言而言。

　　苍梧宫得名与里面的一颗梧桐树，此树相传已长了上百年，五个人都围不过来。此树原本不在皇宫，皇宫也不宜种树，但某任楚国国君听闻梧桐乃祥瑞之树，更有凤凰止于梧桐，便不远千里移植了过来，而冥冥中仿佛自有天意，自从这颗梧桐树移植到苍梧宫，楚国便一直风调雨顺，在战乱中得意修身养性。

　　不过这都是传闻，也没有人当真。一个国家的命运要是真的依靠一棵树，那才叫奇怪。

　　姬千懿走进苍梧宫，入目的便是偌大的庭院中那偌大的梧桐数，地面铺着用白石砌城的卵石路。路面上除了落叶，便只有一只只嬉闹的小灵鸟。

　　再抬眼，便见离祈然静立与梧桐树前，手里落着一只最小的灵鸟，衔着一颗李子乖巧的站在离祈然的手里。看到姬千懿的到来，小灵鸟好奇的看看姬千懿，又看了看离祈然。

　　离祈然对他们的到来也丝毫不意外，一双眼睛看向姬千懿，满是淡然。

　　“陛下是来找楚执澜的？”离祈然问道。

　　“是。”姬千懿点头。

　　“陛下来晚了，他已经走了。”

　　“我一路走来，没看到任何人。”姬千懿说道。

　　“翻墙走的。”

　　对于这个答案，姬千懿有点哭笑不得，但也是楚执澜能做出的事。“那国师的这些灵鸟能否告诉我，他去哪了？”

　　离祈然却是沉默了半颗，手摸着手里的小灵鸟不言不语。

　　姬千懿也不着急，悠哉向前走了一步，却是紧紧看着离祈然，“朕徒步走来，也是有些累了，不知道国师能否让朕喝杯茶，休息半刻？”

　　离祈然听闻，看向姬千懿，说道，“醉欢楼，地字第二号。”

　　姬千懿刚抬起的脚只好放下，对着离祈然有些无奈道，“国师这是在赶朕走？”

　　“不敢。”离祈然低头，看着落在脚边的叶子，“陛下乃一国之尊，谁人能赶你？”

　　姬千懿看着他，一时心里竟不知什么感受，“昆仑仙人在楚国危难之际出手相助，朕真心怀感激，是真心想谢与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朕都能给。”

　　“谢我干什么？是师尊出的手，你应该去昆仑山谢他。”离祈然回答，继而低声说道。“再说我想要什么，我都不知道。”

　　“国师为什么要这么拒人千里？”姬千懿反问。“朕是哪里做的不好？不称了你心？”

　　这下却轮到离祈然不说话。终于抬眼看着眼前的年轻天子，而且是仔仔细细的打量。

　　眼前的人如此年轻，弱冠之年刚过。穿着上好的云锦制成的黑色龙袍，龙袍上用金线刺着繁密金色龙纹，足以见刺绣之人的谨慎和心细。再往上看，便是一张帅气的脸庞，带着少年还未退散的稚气，那双浓墨一样的眼，却满含着无底野心与霸气，少年得意的天子，脸上满是对自己的自豪与骄傲。

　　他也有这个资本骄傲。

　　他是怎样的人？大概楚国中人没人敢说一个不好，年少登帝，救楚国于危难之中，而且善用能人，辩是非，明事理。心系万民。

　　真是个好皇帝啊。上至八十岁老妇，下至三岁小孩，都道楚国有个好皇帝。

　　这个人是好啊，高高在上，只要一声令下，万千黎民都能赞一个好字。

　　想到此，离祈然笑了，带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苦涩。

　　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里那个模糊的人影似乎天差地别。但离祈然知道，他便是他。

　　“陛下很好。”离祈然回答。“只是可惜。”

　　可惜人总会变，姬千懿有朝一日会平六国，继而称帝，那时他站在那么高的位置上，人的本心便全会暴露。

　　无情无意，麻木不仁，只以自己为中心。

　　因为你与生俱来便是万中无一，身份尊贵，任何比你低一等的，都是蝼蚁。

　　而你的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世间无人能比我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