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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一滴水墨晕染天下朝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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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纲】
星辰不明,前路莫测,皇帝只剩下十日的寿命;
嵯峨天险,梁国来犯,玲珑公主前往亲探军情;
繁花似锦,故人相见,绵绵情义只愿时光静止;
回首相望,痕迹早现,皇族血统自然知晓缘由;
牵线木偶,无心傀儡,怎能沉溺情爱奉上家国?
弑父灭君,杀母之仇,无情帝王必须斩断情缘;
流云化影,勾转来回,故事在此开始亦要结束;
灭族罪人,麒麟择君,朝歌一曲尽被绿墨宣染。
【细纲】 一滴水墨晕染天下朝歌
【一】
“郑太医,你只需要告诉我父皇还能撑上几天即可。”我冷然,用出了一贯的威严去命令他。
哎,真是的,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父皇病危、九儿年幼,可嵯峨现在却被梁军所围,真是让人头疼。
当年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养虎为患、放虎归山,这叫个笨啊!
罢罢罢,既然木已成舟无法挽回,还是放心去去想想怎么应对吧。
果不其然,郑太医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他终于开口道:“十天,以老臣的最大能力也只能再争取十日。”
十天么?我微微的颔首,原来父皇只能再撑十天了,可现在以这样的情形,我也无能为力了啊。
我挥挥手,让郑太医退下,也不管他再三缄口的模样,直接用手揉了揉眉心。
当年以为是自己命中的良人,多次出手相帮。他想要去争夺太子之位,我便踏入朝堂为他求得归国的资格,并说通父皇在暗自扶持。
可惜啊可惜,流年暗换,这狼狗又怎能因亲情而化解狼性呢?最后也只有养他的人自食恶果罢了。
我威颤颤的站起身来,向父皇的宫殿走去。虽然这是他最后的时间,可倒霉的还要每天上朝看着低下的一众朝臣乱起哄。
他是这个国家的支撑,即使他病入膏肓,也必须在那个至高之位掌控全局。
我看着病倒在床榻上的父皇,无力的摆手让旁人退下。接着我无奈却也无可奈何的看着他,慢慢道:
“自这里到塠堞关至少需要三日,而那里的情形查清至少需要一日,父皇,您至少还要撑七日才行。”
躺在床榻上的老人已是风烛残年,可他看起来却精神百倍。我知道,这是他强撑的,即使我是他最放心的女儿,他也会下意识的强撑起最好的状态。
眨眨眼,掩去眼里升起的白雾。若不是当年自己太过绝情,不仅出手狠绝,更是没有留下一丝退路,如今的局面也不会如此。
星辰已乱,司星阁再也无法从星空寻找生机与方向;皇帝病危,滑国掌权人已经没有精力再去与他人相较;太子年幼,尚不足以引领朝政;而我又是个女儿身,决不能代理国家...
这样的内忧外患,国家已是经不住风雨了。
“父皇?”我担忧的看向他,我清楚他的病情,也知道他的身体状况。虽然郑太医说父皇还可撑上十日,但世间哪有什么肯定,变数无时不再发生。
“放心,我一定会撑到你回来。”衰老的面容带着虚弱的声音传来,这个老人直到最后的安眠都没有得到过轻松。
“恩,孩儿一定早点回来!”我点头,认真的回复。
【二】
我带领着手下快马加鞭的来到塠堞关,却从来没有想过这里却是这样的美丽与繁华。
火树银花,香车宝马
纵是漫天烟花也难掩他清冷如月的风华,那浅笑的剑眉,那微勾的唇角,那深深凝睇淌着涓涓细流般怜意的眼眸,只在一瞬间便攫了我所有视线。
他静静立着,与我的目光紧紧纠缠。四周喧闹的人群在他周围散开去,他遥遥望着我,漾开清清浅浅的笑,那跳出尘世,静看红尘十里浮莲的笑。
胸中涩意眨眼之间汹涌而上,眸中渐渐模糊,晕开了他轻薄如画的身影。
我牵唇,恰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未曾料到,小镇内不经意间的回首,竟会再见这心心念念的人。
“朝歌。”
再次看见他,我已不知道该如何表示。
如我这般的聪慧,自然是知道他此次所来的目的。可,人心向来是人所无法控制的,心,还是紧张了。
漫天烟花下,他逆着人流,缓缓向我靠近。一身白衣清冷如月,他缓缓向我伸手,指尖渗着润泽的青芒,山间幽泉般的低叹自他唇中溢出。
他说,染儿。
有人曾说恋爱中的女子都是笨蛋。我不信,因为就算是我与他最相近的时候我都能清楚的了解他的一举一动。
可现在,我信了。
有人曾说距离产生美,我不信。因为我坚信距离不仅能产生朦胧美,更可以将人心扯远。
但如今,我信了。
我们曾互为对方的边疆,也曾对彼此关心至极。
那样的身份,两个禁忌之名下的孩童,如果不能携手,怕是早已死去了吧?
但我们现在还活着,并且他已经成为了梁国的太子,而我也成为了滑族的真正公主。
这样的转变,真是,难得。
四周是欢庆的百姓,漫天烟花投下斑斓的色彩,与河中各色花灯相映成趣。偶有提着花灯的垂髫小儿欢笑着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声声脆笑酥了灿烂如许的夜空。
“染儿,没想到这小镇内竟有如此盛世之景。”我与他并肩而行,一路沉默,彼此的默契已无需再说什么。少顷,他偏首,浅笑着向我说道。
无声笑笑,我只轻轻挽了他的手。
“公子,买盏花灯吧。今日乞巧节,若是将您与心仪姑娘的名字写在花灯上,再将它放入河中,必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路边花灯小贩拦了朝歌,笑着提起一盏绘有鹊桥相会图样的花灯向他说道。路边几个盛装打扮的女子均是掩面偷眼瞧他,更有大胆的,将手中丝帕向他扔去。
我揶揄地望着他,抽回手退至他身后,好整以暇地抱臂以观。
朝歌依旧是轻裘缓带模样,淡笑从容对着那些女子。半晌,他慢悠悠地接过小贩递上的花灯,行云流水般写下两名字。
我眼角一跳,凝神望去,果见花灯烛芯之上的两片竹简上,分别印了潇洒的四个字。
绿染、朝歌。
墨字遒劲有力,入木三分。
然而在我看来,却是怵目惊心!
心中一痛,我压下胸口的涩意,痴痴地望着他,只盼着这一刻可无限延长,盼着我依旧是他的染儿,而他,仍是我的朝歌。
他搁笔转身,眸中闪着细碎光芒,映得漫天繁星与烟花都黯了下去。我呆呆立着,将他淡泊的身影印入灵魂深处。
耳垂忽地一凉,他伸手取下我右耳的玛瑙耳坠,随后右手探入怀中,片刻,一片艳红灼了我的眼。耳垂覆上他的指,温凉如水的触感,一直蔓延至心底,荡起层层涟漪
右耳一串泛着暗红光泽的红豆,耳际是他清浅的低吟:“红豆尚可尽,相思无已时。”
我一怔,呆呆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
在他为我戴上红豆耳坠的瞬间,周围一片叹息声。随后原本围着朝歌的女子均是一脸黯然地散开,然而仍有众多女子眼神幽怨地锁着朝歌。
我不明就里,朝歌却只深深凝睇着我,无谓地笑笑。
朝歌携了我,将写有我俩名字的花灯放入河中。河畔,他痴痴望着渐渐远去的花灯,而我静静立于他身后,四周一切均已远去,视线中只有他清冷如斯的身影。粼粼波光掩映之下,他如神祇般的线条泛着柔和的光芒。
朝歌,染儿愿生生世世,都能如此刻般,静望你的侧影,不,这一世便足够了,染儿不敢奢望太多,这一世,便已足够……
朝歌纯白的身影融于似水的溶溶月色中,我无声张动唇瓣,无声说道。
【三】
夜凉如水,月色皎洁,这夜晚的塠堞关隐去它的繁华外竟是这样的寂寥。早间所见的烟花转瞬就消逝,哪怕是夜间的闹市也已收摊,只留下街边独自照亮的晚灯。
这样的情景,真的很难和之前的热闹场景联系到一起。可世事就是那么奇妙,这偏偏是同一地点的不同时日。
突然,侍砚波澜不惊的话自身后传来:“陛下,城楼上风大,您小心身体。”而我也感到肩上一重,银白的厚重狐裘便覆在了身上。
回首看向侍砚,却见他平静的脸庞被隐藏在暗处,半明半昧的眼里上闪烁着莫名的亮光。
这个家伙,我心里不由一叹。侍砚和侍墨是我自小就陪在身边的侍卫和侍女,我一直希望他们可以凑成一对,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摇摇头,猛然发觉耳垂有什么在坠着,我伸出手去触碰,才慢慢想起了今天晚上所见到的那个人。
朝歌,当年说一定要娶我的人现在却成为了滑国的威胁,作为中间被夹挤的我真是苦不堪言。
可恨!若是让我再享受一下平常女子得到心爱之人所赠定情信物的欢喜都不行么?我恼怒的看了一眼侍砚,这个家伙,真是讨厌。
侍砚似是毫无所觉,只是略带讶色的惊问:“殿下,您今日可是遇见梁太子了?”
我愕然。他,已经成为太子了么?
侍砚瞥一眼我右耳的红豆耳坠,低下头去,然而声音却清晰无比,稳稳传入我耳中:
“塠堞关这一带承了奉天的习俗,七夕之日,男子以红豆耳坠换下女子右耳耳饰便是向女子求婚。”
侍砚的声调一如往常平静无波,我却重重一震。托起垂至肩头的红豆,温凉的触感便如那晚朝歌的拇指覆上耳垂般令我颤抖不已,我只觉酸涩自红豆蔓延至全身。
是了,他以太子之尊按照奉天传统为我戴上红豆,这样的动作,早就在表达着什么。
只是,侍砚你非要将他的用意表达的这么彻底么?我更宁愿么都不知晓,只为了求得一刻的沉溺与甜蜜。
当年他以温情换得我倾心相助,而现在又想以温情换得我将滑国奉上么?
朝歌,一下摔倒就足以让人铭记了,你还想希望以相同的办法让人绊倒两次么?
可惜,我再次满含恼怒的看了眼侍砚,即使我会让情爱迷昏了眼,我身边的人也会适时的提醒我当年被你骗的多惨。
滑族本就在生死存亡中苦苦挣扎,你所在的梁国又喜爱战争,多年的战争消耗你们耗的起,可滑国耗不起!朝歌你在滑国呆了那么久,一定深知滑国的国情吧?用在滑国学到的东西来对付滑国,是不是太没有良心?
牵线木偶,无心傀儡,这些东西怎么可能让你轻易的获得?而我又怎会甘心去做这些东西?
晚风微凉,缓缓吹起我鬓间的碎发。这几日的奔波早就让头发松散了,倒不如干脆解开。
我看着随风飘起的长发,突然想到了当年在流云殿里的玩闹。真是老了,居然还掂想着当年的肆意潇洒,而今战争一触即发,我却还有闲心去想这些,也是够松散了。
侍砚看着我随意将头发散落的样子,一时间竟发起了呆。这个家伙有很久没有这么可爱了呢,我玩心突起,跑到他面前甜甜的叫道:
“侍砚哥哥~”
侍砚刚刚意识过来的面容现在还有些呆愣,而我也轻而易举地看清了他眼里的怀念和不忍。
乱世及此,每个人又有谁能真的舒心呢?侍砚如此,父皇如此,就连一直被我们所保护的九儿不也在被逼着成长么?
我突然不想再逗他,扭头看向远处的皇宫,幽幽叹道:“放心吧,即使是战争不可避免,我也会尽力让这里的繁华保存下来。”
我深切的感觉到了两股注视感,一股是侍砚的,他的视线极度温和,充满了欣慰与包容;另一股,是朝歌的,他果然还是不放心,跟到了这里。
明明今天使温情用的顺手,可现在还是不放心的跟到这里来偷听。哎,他多疑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变呢。
不过还好,要不然这里就不这么的安静了。要不然让别人知道两军阵前主帅却私自见面,这样的风声一旦传出去,麻烦又是一堆。
【四】
果然不出我所料,再次见到父皇他只有最后的三天。三天,能干些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现在唯一该做的,便是守着父皇,陪伴他最后的日子。
我在父皇身边守了两天,而他这生命中的最后的几天,我亲眼看着他一点点的衰败,一点点的老去。
这就是皇族的宿命,终生不得安宁。
而我为此次的司星阁司女,使命是辅佐明君。
明君。何为明君?如朝歌这般利用所有以达到目的的人便是明君么?
若真如此,我倒是要感谢上苍了,辅佐这样的人处理家国大事?一定随心所欲的很。
只可惜,九儿虽然还未长成,却必须经受风雨了。
我看着阳光一点点的消失,而父皇的手却始终冷的像块冰,没有一丝温度。
太阳落山了,这个国家,能不能撑得过这段黑暗呢?
我轻轻的松开父皇的手,让侍砚将九儿带到这里而我,必须去做些什么了。
九儿的性子太过软弱,想要让他成为真正的帝王,就必须让他的心变硬,或者挖空。
金乌濯空,又是新的一天。
我以有人举报奸细的名义杀了一些官员,又以宫内有他国探子的名义赐死宫中所有宫侍宫女,这其中,便有九儿那身处浣衣房的宫女母亲。
事实上我的目的只是九儿的母亲,但这件事情不能那么明显,我需要的只是九儿的恨,而不是怨怒。
恨可以给人以报复的力量,但怨怒却会使人失去自己的方向,只为复仇而活。若真是这样,还不如推翻了他,让我来统治国家。
时间流逝的很快,正午已有侍卫来禀报:皇帝驾崩,让太子登上皇位掌控国家。
我扔下手中的奏折,不顾前来禀报的侍卫再三暗示,让侍墨取来一件皇便前往正殿。
殿外,我与九儿对视。
一高一低、一正装一便服、一华丽一素朴。我看着九儿站得直挺的身子,忍不住叹口气,太年幼了,只不过是父皇与他母妃的相继离世便让他变得如此憔悴。
我看着九儿眼中的不解、看着他憔悴却拼命站直的身影、看着他满脸的泪痕却强装冷漠。
哎,这个孩子,太可惜。
太阳一点点的移动着他沉重的脚步,我看着九儿的影子在一点点的变长,变细,然后,我饿了。
我真的饿了。今天早上我就开始赶工,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也没有顾得上午膳,而今又与九儿站立了这么久,我是真的饿了。
我知道九儿也肯定饿了,他从昨天被侍砚弄到父皇面前就没有吃过东西,而他看着父皇那样苍老衰落的样子也肯定吃不下,现在他也是一天没有进食。
旁边的守卫早就被我撤下,而我身上的正装也随着出汗而变得僵硬和不舒服,我开始烦躁。
虽然我不介意借这次的机会来考验和培养九儿,但我要顾忌我们的能力和体力!反正我饿了,九儿也饿了,这种时候就应该吃饭。
我轻轻的变换了一下身形,准备去‘劝解’一下九儿先吃饭,可我还未走动,却看见九儿的眼泪如同没有线穿的珠子般不停掉落。
哎呀我的皇上,我心里不停的骂天,这是什么情况,我天天教导的‘男儿有泪不轻弹’是让你扔了么?怎么可以说哭就哭呢?
我无奈,只得从袖子中抽出绣帕轻轻的擦去九儿的眼泪,说真的,九儿苍白的脸配上这样的泪痕真是让人恐怖,而且这是未来的皇帝好么?我已经不想再为滑国打算什么了,有这样的皇帝,何愁滑族不灭族?
夕阳西下,太阳的光辉一点点的收回,但九儿却是越哭越凶,我手上的绣帕早已用尽,只能用衣服来为他擦眼泪。
我有些后悔,早知道今天不应穿正装的,衣服这么厚,又这样硬,擦在九儿脸上都弄出了一道道的划痕。哎,娇嫩的皮肤,九儿这个男子汉啊。
天色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光线,而月亮现在还没有升起,正是最黑暗的时刻。我看着九儿,摸索着在他额头烙下一吻,嘱咐道:
“九儿,你是滑国唯一的希望。皇姐是女子,不可参与朝政,你身为滑族的唯一皇子,必须肩负起守护滑国的重任!他们都是你的族人!”
九儿的身形颤抖的晃了晃,他紧紧的抱了一下我,自己用衣服擦干了眼泪,轻轻的将我推开。
月亮透过云层洒下今夜的第一缕光芒,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九儿的脸上将他称的如同神人。
九儿脸色冷漠,干净的脸颊再也没有泪留下,而早已凉透的衣袖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九儿满是威严与不可侵犯的高贵气质让整个宫殿瞬间化为了天界般的高贵与冷然,除了他,万物皆为草芥,皆是粪土。
我看着九儿高高在上的扫视着宫殿的每一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便的从侍墨手中拿出皇袍半跪于地,将皇袍奉到他的面前。
【五】
世人皆传,玲珑公主因爱上了当年的梁国质子现在的太子而背弃了滑国,滑国太子出面将她软禁在流云殿中闭门思过,待她醒悟后再做处置。
当听到这样的传言后我笑了,真是不知是那位仁兄的好意,竟让我有了这般大的声名。我可不会忘记,那个善于用温情控制他人的家伙最喜欢声名了。
当年在梁国也是如此,分明是被扔到滑国为质,可梁国内外就是处处传扬着他有多么的大义。不要说其他,当年梁国为夺宠让为以后的战争找借口,外放的皇子可不只五六个,但能有如此名声的,也只有他一人罢了。
当然,能让他国的公主倾心的,也只他一人。
我笑着看向流云殿的殿门,深深凝望院中几开几败的合欢树。这些树,是我当年与他一起种下的。合欢,合家欢乐,当年是多么的可爱与单纯啊。
院中树影斑驳,打在流云殿红墙上,细碎光斑轻轻颤动,透着俏皮阳关。我一阵恍惚——岁月似是不曾在这殿中留下任何痕迹,一如这殿中人,未带走这殿中任何东西,亦未留下丝毫的气息。
怎么办呢?
当年是我强闯入他的世界,可最后却退不出了呢。
流云殿。当年的质子殿。
这里,是那个人的居住之所。
而那个人,却早已离开。
只是这几年,思念已深深植入心底。每每立于流云殿前,便不敢再上前,怕进殿后望着那熟悉却冰冷的四周,怕自己会落下泪来。
明明当时只是一个玩闹而已。只是一时的赌气罢了。
可只有他走后我才意识到,这殿中,曾经除却他的气息便再没有其他属于他的物什——然而现在,即便是他的气息,我也难再寻得分毫。
是了,即使当时不是真心,可现在却也变成了牵挂。
相助这么多年,即使我不爱,却也无法不记念。
哎。我最终还是踏入了殿门。
物是人非,这个词实在是太好了,殿内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可我的心态却早已面目全非。
【六】
一月有余,九儿最后只支撑了一个多月,滑族国门被踏破,滑族土地被滑族子民的鲜血所浸染,滑族子民被血洗。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即使他们没有一点错,可因为身为不同国家,他们就要被当成敌人所屠杀。
许久未开的殿门被人推开,发出了沙哑的摩擦声,我走出门外,看见了这所宫殿曾经的主人。
朝歌,这个流云殿曾经的主人。流云化影,风过无痕,这个故事勾勾转转,还是要在这里了结。
浅笑、从容、风度翩翩。这个男人,即使是重游故地也这般的优雅,不像我,每次都要怔愣和思索半天最后还是逃离。
“染儿”他轻缓的呼唤。
我刚刚收住的腿忍不住颤抖,我知道当他出现在这里说明了什么,可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去牵起他的手,柔柔的问一句:“可以不要离开么?”
当年我便是这般的懦弱,即使是成为他的助力,用一个国家的力量去支撑,可还是那般的弱弱请求:“可以不要离开么?”
这便是我们两个的差距了。他永远是优雅从容不会为一切停顿的,而我却一直是诺诺的询问与请求。
即使他是别国扔过来的无用质子,即使我是最受宠的公主。
“染儿来,我给你梳妆。”朝歌轻裘缓带的悠闲坐在石凳上,接着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镜子、梳子及一大堆的饰品。
时间若是可以静止该多好,我情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去想,就这样沉溺于他所刻意制造的温情中。
我慢慢的走到他面前,勾起以前最习惯的甜美笑容,好想回到从前的时光啊。
我坐定,感受着朝歌在我头上轻轻的梳着,曾经的记忆如潮水般的归来,好久之前的记忆而今看来还是那么的幸福。
我极可能的让自己沉溺于这样的美好中,可灵敏的耳朵却忠实的反馈着周围的活动——远远传来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就在这个皇宫中上演。
我轻轻的摇摇头,透过镜子的反射看了眼朝歌的反应,他是那么的细心与专注,就好像在做一件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而外界的纷扰,一丝一毫都入不得他的耳。
鼻尖的血腥味越来越重,甚至空气中都透出了隐隐的红色。我知道,这座宫殿的外面已经血流成河。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耳边的声音逐渐消失,我瞄了一下镜子中的美人。柳眉淡淡,妆容精致,服饰得体,气质雍容。
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气质,因为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成为一国之母,更没有尝试过要打扮的如此雍容华贵。
而今,他算是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么?真的要以国相赠呢。
“染儿,你是天下最美的人,更是我心中最喜爱的女子,我曾说过要以国相赠,咱们回家吧!”
辞藻华丽,语言诚恳,表情真挚,气氛适宜。
我在心里为他评分,这个家伙所掌控的,没有一分差错,若不是鼻尖还若有若无的传来血腥气,我真的要感动于他的辛苦演出了。
我起身,将他扶起,接着柔声道:“是,王。”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也不想再深究,灭国屠族麒麟择主,我的宿命,还是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