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连·阿尔芒斯的适应性原理》长鲸一剑

1、第 1 章

　　1

　　伦敦
　　此时正是午间高峰期，川流不息的车流汇集在一起，汽笛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前方又停止前进了，戴着棒球帽的司机赶着去为参加伦敦马拉松大赛的儿子应援，那小子已经为此准备了一年半时间。
　　说好了要在起始点跟他对拳的，现在好像赶不上了。
　　忽地后视镜猛地闪了下，胖司机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下一刻，他好像撞上了人，“上帝啊！”
　　这可不是人行道！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司机摇下了窗户，旁边都是车辆根本无法开门。
　　“我……”忽然出现的男子，不，少年，有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但他的眼睛却有有着风起云涌波澜壮阔一生的百岁老人的眼神，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材质极为昂贵的样子，胖司机嘀咕了句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少爷，“嘿，孩子，你没事吧？”
　　“*&￥#@&*%……”少年脱口而出一串不明意义的语言。
　　“外国人？Har du det godt？”你还好吗？
　　“??r du okej？”你还好吗？
　　“Ertu í lagi？”你还好吗？
　　胖司机一连换了几种东欧小语种，这个年轻人肤色白的吓人，又不是英国人，那肯定是北欧来的。

　　“北欧？！嘀嘀嘀！！”司机猛按了几下汽笛。
　　“我……没事。”年轻人手还撑在车盖上，脸白的能反光，一副随时可能去见上帝的样子，这样还说没事？
　　“你等等！嗨，旁边的，麻烦留个空位出来让他上车！”一番运作下，胖司机把摇摇欲坠的少年拽上了车，刚接触少年手腕皮肤时胖司机猛地打了个寒噤，这触觉，不像人类的提问，反而更像蛇类，冰冰冷冷像是涂上了一层油脂般的滑腻。
　　“你该不会是从哪个冷冻人实验室逃出来的吧？”司机开着玩笑说。
　　少年一把攥住胖司机的手，紧迫地盯着他，“这里是……伦敦吗？”
　　许久没说过这种语言，怪异的腔调让胖司机愣了下，“是？”

　　“不，我没事，请在前面放我下来。”
　　“你真的不要紧吗？”
　　“是的，我没事。”
　　反复保证没问题，手里被塞了名片，于连才在下一个路口被放下来，司机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如果不舒服一定要打给我！一定！”
　　迎面走来的行人总是忍不住将视线落在少年身上，他看起来太不像本地人，过分苍白的皮肤让人联想到幻想故事中的吸血鬼，他竟然比英国人肤色还苍白！

　　于连遵循着本能，在烈日下行走了一个小时来到了一栋陌生又熟悉的建筑外，院子里的金毛狗警惕地看着他，叫了一声，爪子扒在门上的缝隙里鼻子挤了出来，又疑惑地汪了两声。
　　公寓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白色套裙的职业女性，她大约四十岁，在附近的教堂担任会计师，是个严肃刻板的天主教徒，五年前离异，抚养性格有些奇怪的儿子。
　　“于连，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回来？”奥菲娅用手遮挡着脸，打开了院门，可当她看清外头孩子的全貌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于连？”
　　“你染了金发？”
　　她的儿子于连原来是个棕色卷毛，头发稍微有些长，和常见的少年没什么不同，可眼前这个——
　　“妈妈。”于连生涩地叫到。
　　他大约有二百九十四年没见过她了，离开这里的晚上他们还吵了一架，妈妈让他把怪胎喜欢的东西通通烧掉，她只是命令他那么做，但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她并不会抢过去自己烧掉。
　　二百九十四年前的某个晚上/昨天晚上。

　　于连疼痛欲裂。

　　奥菲娅摸了摸他的额头，“你的体温为什么这么低！！”
　　“我没事，妈妈，我可能只需要休息一会。”
　　奥菲娅认为她不该强迫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说出自己的秘密，“你保证你没有受到伤害？你不介意的话能把上衣脱掉吗？”
　　于连沉默地脱掉了上衣。
　　于连本来就不是能在家里穿的很简单，或者只穿短裤就能跑来跑去的孩子，奥菲娅对他严格叫到，自从他上了中学后，奥菲娅再也没见过他的身体了，少年白皙的肌肤没有一点瑕疵，看上去不像个普通的青少年会有点皮肤，而是经过昂贵保养的王子的皮肤。
　　奥菲娅陷入疑惑：她的孩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精致了。

　　脸上的斑点也不见了，整个人像是被抛光打磨过，莫非他去做了那种见效快但对身体伤害很大的美容项目吗？很多青少年都会为了钱去当有偿小白鼠，包括且不限于各种行业的药物。她担心于连也去参加了类似的项目，她心乱如麻，想到一些谣言，吸血鬼……不，现在是白天，她立刻说：“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谈。”
　　于连被允许回到了房间，这是一间狭窄逼仄杂乱的房间，即使比大多数青少年的房间整齐干净多了，也不能忽略它的缺点。
　　躺在床上后于连翻来覆去，床太硬，空气也没有海风味道，还有些汗味，那狭窄的感觉真让人受不了，楼下马路不时开过的汽车的声音都让他很不舒服，糟糕透了！于连从床上翻起来，关上了窗户，可噪音仍然无处不在。
　　回来的路上他把能想的都想了，他穿越到了一个纪元前，当了近三百年的亚特兰蒂斯国王，他还有五个孩子，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他励精图治，人民爱戴他，亚特兰蒂斯到处都是他的雕像，后来他寿终正寝，和先离开的王后合葬在一起。然后，他出现在了伦敦街头，身无分文，顶着一副和原本的身体似是而非的身躯。
　　于连几乎想不起来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他翻出相册，照片很多，他有摄影的爱好，加入了摄影社团，照片上有些沉默寡言的少年，卷曲的棕色长发，消瘦的脸颊，偶尔会腼腆的笑起来，故意躲开镜头，穿着普通的运动休闲衣服，捧着照相机一个人独处……过去的点点滴滴从脑海深处浮现，比起波澜壮阔的三百年记忆，于连·阿尔芒斯短暂的十几年的记忆被压缩在小小的一角，几乎不会被刻意回想起来。

　　他回来了？
　　他站到镜子前，观察着陌生自己，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容貌像是被精修过了，自然卷变成了柔顺的金发。
　　呼出一口气，打量着明显被“升级”了的自己。
　　他环视‘破烂’ 房间，现在的问题是，他该怎么适应过去的生活？

　　“于连？”
　　已经到了上学的时间，儿子的房间还是关的严严实实，奥菲娅上楼有节奏的敲门，“你是病了吗？”
　　大约十秒后，门开了。于连穿着整齐，还是昨天那套白的没有一点杂色的衣服，奥菲娅努力把疑惑收起来，“你该去上学了。”

　　上学——
　　于连疑惑地眨了眨眼，才想起来他现在只有十六岁半，在私立高中读二年级。
　　上学，他该做什么，今天要上什么课，他的班机在哪，同学都是谁，面对奥菲娅严厉的神情，于连回应道：
　　“我知道了，马上。”

　　等奥菲娅把早餐端出来于连已经乖乖的坐在餐桌边了。
　　早餐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奥菲娅吃着自己的那份，不停地看向儿子，虽然她一向对于连严格要求，可青少年的坏毛病不是一时半会能改掉的，于连的餐桌礼仪，只能算得上良好，他不会发出咀嚼的声音，轻拿轻放餐具，会把碗盘收拾整齐，离开位置会把椅子放进桌子里，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想做绝大多数人都能做得到。

　　然而今天的于连却硬是把普通的早餐吃出了一种莫名的仪式感。
　　好像他不是坐在普通的客厅里，而是坐在凡尔赛宫里。
　　奥菲娅脱口而出，“你真的没事吗，于连？”
　　漂亮得宛如人偶的男孩子抬起头，“怎么了？妈妈？”
　　奥菲娅痛苦地说：“我不太清楚，你变得太多了。”
　　“别担心，母亲，我还是我。”他握住奥菲娅的手，“人在某一刻起决定改变，只要下定决心，就会变成截然不同的人。”
　　希望如此。

　　吃完早餐，于连拿上书包，他把房间里课本都带上了，书包有点沉，书包不符合他的审美，有点太丑了，可他必须得拿上它。
　　走出门，推开院门，金毛犬温顺地跟着他走了一小段路，送他到了公交车站，于连回头才发现它，蹲下来摸了摸它，“你想送我去学校吗？奥斯卡。”
　　回忆并非全无作用，起码他已经想起了狗的名字。

　　“于连？”
　　穿着白色短裙的金发女孩疑惑地站住，从刚才见到这个后面跟着狗的男孩她就很在意了，怎么说呢，大街上看见这样穿的像去参加宴会的精致的男孩可不比见到一叠钞票容易，而且只是一个侧脸，她深深的被吸引了，他可真好看。
　　为了搭上话她还特意从路的另一边绕到这边，打招呼的话还在嘴里酝酿，熟悉感便随之而来，他有些眼熟。

　　他的狗脖子上的铃铛还是她去年给于连的圣诞礼物，所以，于连？
　　少女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起长大几乎每天都见面的好朋友，再次问道：“你是于连吗？”

　　于连抬起头，糟糕，碰到熟人了，眼前双手撑着膝盖凑过来看他的女孩子有一张能在高中当上风云人物的脸蛋，没有化妆却美丽的令人心动。于连回忆起从前，啊，这个女孩不正是从前的他暗恋的对象，一起长大的好伙伴，一起从救助站领养了奥斯卡的邻居……她叫什么来着？
　　于连发现他竟然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了。

　　于连·阿尔芒斯的记忆和他青涩的初恋还未说出口的初恋都被亚特兰蒂斯王的人生覆盖，如果按照年限他作为海王存在的时间是于连·阿尔芒斯的十几倍，那么他到底是谁呢？
　　“天啊，于连！”少女的嘴巴一张一合，惊讶地蹲在了他面前，“你怎么回事？怎么染了头发？你的皮肤怎么变得透明了？”

　　几乎是吹弹可破的皮肤，少女摸上去的瞬间被吓到了，“你去了哪家美容院？效果这么惊人？”
　　“我妈妈常去的那家，可能是因为我是第一次去，效果过于好了。”
　　于连还是于连，只是换了衣服，拉直了头发，还染了金发，做了护肤变化居然这么大，看来不仅是女人化作前后堪比整容，男生也是。

　　“你这样去学校肯定会吓到人的。”莱拉站了起来，明明是于连，她为什么会像是在偶像明星面前一样不自在呢。

　　“快走吧，快来不及了，奥斯卡，回家去。”莱拉对着奥斯卡说了几句话，充满的金毛犬摇了摇尾巴转头跑了回去。
　　“你还站在这干什么？”
　　“等校车。”
　　“校车——”莱拉夸张地张大了嘴巴，“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小学生，现在就连十岁的小孩都不坐校车了，你是想被一车奶味的小孩行注目礼吗，快走。”
　　于连跟着莱拉走到学校，还有不少迟迟才来的学生慢悠悠地走过校门，当他们看见于连时纷纷停下来行注目礼，莱拉捂住嘴巴小声说：“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她大大方方地拉着于连的手，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待遇。
　　于连任她拉着，不用费心找到了班级，他进去后高中生们骚动了片刻，直到老师到来大喊了几声才安静下来，“开始点名。”

　　“于连·阿尔芒斯先生。”
　　“在。”
　　教师不经意看过去，疑惑地看了眼手册上的照片，“于连·阿尔芒斯？”
　　“在。”他再次说。

　　“你是于连·格雷？”老师一副我虽然近视但还没瞎的表情，“你怎么可能是于连·阿尔芒斯。”

　　这所私立高中校风严格，奥菲娅精挑细选出来的自然不会差，甚至还为了让于连读这所学校，搬家到附近。
　　新生的头一天，于连被带到了办公室，罪名是逃课还让人顶替，即使有莱拉的证明老师依然不相信于连是于连。

　　古板的老男人指着照片说：“你们虽然眉眼有些相似，其实我年轻时也有人说我跟马龙·白兰度长得像。”
　　于连只好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等奥菲娅认领。
　　毕竟亲妈不会为逃课的孩子打掩护，老男人对曾经的女神还是有信心的，绝对不是想借口见奥菲娅。

　　奥菲娅从教堂出发驱车至学校，认领了于连，为了不让这种事重复发生，所有的任课老师全跑来参观于连，奥菲娅被围在中间解释道：“于连只是去做了美容，改变了下形象。”

　　只能说于连的塑造性太高了，老师们拿着点名册，看着照片上平平无奇的孩子，不得不接受奥菲娅的解释。
　　突然变成这样，于连根本想不到合理的理由，说做了美容，在哪家店，收据在哪，做了什么项目，只要查一查，立刻知道他是在说谎。

　　午餐时间，于连依然遭到惨无人道的围观。
　　就像人类中混进了一只吸血鬼。
　　“要不是你是白天出现的，我会认为你是被吸血鬼咬了。”坐到他对面的男孩语气熟稔的说到，一边看向莱拉。

　　莱拉打开照相机，勾着于连的脖子拍了几张照片传到了社交网。
　　于连很快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再也没人觉得他不配跟莱拉走在一块了，也不是莱拉的背景板，被人讥笑成“莱拉的路人朋友”。

　　于连发觉自己已经无法适应平民的生活，再第不知道多少次被紧挨着街道的房子里被汽车响声、儿童叫喊吵醒，他终于决定干点超出常规高中生想法的事。
　　赚钱换个房子。
　　实际操作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毕竟他可是当了多年的王，对科技小有心得。
　　在简单的了解了这个时代的编程后，于连在IT之家网站挂牌售卖一个简单的程序，无法破解的简单程序，主要功能是追杀盗版。
　　只要是在任何信息里加入了这段程序，试图盗走该文件都会被病毒锁定，将电脑内的全部私人信息发送给被盗者，而且还能自动检索网络上的同类信息，无视任何防火墙和反追踪软件。
　　从前也有防盗软件，可是每每投入使用不久就被破解了，导致原创者损失巨大。
　　每一款程序上架自由销售前都要经过IT之家专业人士测评。
　　剪刀科技这个账号是一家职业测试专家也做猎头工作，一天他收到了一个临时账号发来的程序，“防盗软件？”
　　“咦？”

　　软件还在谈判中，于连却因为过分的美貌出了名。
　　十七岁的于连成绩很一般，名校肯定考不上，又不至于去社区大学，毕业后成为小职员，三十岁还和妈妈住在一起，大概。
　　现在一切都不需要担心，这几天他已经被数个自称是星探、经纪人、摄影师的人搭讪了，甚至在街头被街拍达人拦下，成为著名时尚杂志的街拍模特。
　　连他穿的衣服也很快成了许多品牌的新款。

　　白衣白裤的金发少年，如海洋般蔚蓝的双眸，和他天生的高个子，于连原本长得不矮，回来不到一个月竟然长高了三厘米。
　　奇迹般的经历对他的改造还在默默进行，奥菲娅自然不会忽略于连的长高，十几岁正是生长高峰期，一年十几厘米也不稀奇。

　　于连总不能穿着那套“寿衣”，意外成为紧俏款式的白衣白裤其实是他下葬时穿的。
　　掏光了储蓄，于连才买到了勉强满意的衣服。

　　现在，他坐在咖啡厅里，咖啡杯底下还压着低调奢华的名片和小纸条。
　　他尽量忽略掉周围那些赞叹惊艳的眼神，只要是杯子空了，女侍应生立刻续满杯，于连只好一杯接着一杯喝，喝到第四杯时他猛地看到街对面走过一个穿着奇怪的人，捧着一纸袋的食物飞快掠过。
　　于连猛地站起，把钱压在杯子下，抓起手机冲了出去。
　　他跑到街对面，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那个身影，可是却一无所获，他不甘心地找遍了一整条街的所有店铺，得到的只是失望。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于连从高中毕业，他已经有了九位数的资产。
　　于连大学选择了古代生物和古代建筑专业，非常冷门，他一个人作拥数位导师，各个视他如宝。
　　按部就班地工作学习生活，顺便寻找似乎不存在的伦敦圣殿，照顾下来牛津上学的表侄女，索菲亚妹妹的女儿哈莉，他默默地生活在伦敦，过着学者朴素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来自法国卢浮宫学院派古代文明教授戴安娜·普林斯向他发来学术邀请，于连这才想起来这个世界有多么……蛊。
　　曾经，他以为自己穿越到了神话世界，有希腊奥林匹斯诸神，有北欧诸神、有亚特兰蒂斯、有九大国度……在抗击荒原狼入侵的战役里他作为亚特兰蒂斯王与九大国度的诸神、战士们并肩战斗，因为重伤缩短了寿命，很快去世了。
　　和他并肩作战的亚马逊的战士们也没有戴安娜这个名字，不行，他必须得马上去法国，看看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是养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