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春晓》佳禾果子

2、第一章

　　吱吱呀呀的摇椅声来回摆着，从楼道里传来侍女咚咚咚的脚步声，再，就是雨打着屋顶连绵不绝的声音……玉白的手指在摇椅的把子上叩一叩，桌几上落了一只半旧的黄铜兽嘴香炉。

　　青鎏起床的时间通常都是巳时。因为无论是春夏秋冬，青鎏的身体永远都是冰冷的。晚上很难睡下，一睡着便是昏昏然呼吸轻薄。大夫请过了，只说是旧伤、带了寒毒的缘故。除了好生养护，也不敢作任何别的法子。于是是每日不到时辰，没人敢轻易过来打搅他。整个青府的人都知道，少爷青鎏的身体，是要倍加当心的。

　　“少爷，刘管家想进来问问您关于在西庄宴请张大人的事，您现在起身了么？”

　　侍女在房间的门口跪下，轻轻敲着门。直到里面的人嗯了一声，才是起身推开房门，端着洗漱用品小步小步进来。

　　“少爷昨晚睡的好么。”侍女一边为摇椅上的青鎏擦脸，一边随意问着：“昨儿下了一宿的雨，老夫人丑时的时候都给惊醒了，赶着问我们您如何呢。”

　　“我很好，让娘不要操太多心。”青鎏慢慢吐着气，伸手够着桌子上搁下的茶碗漱口。他算是那种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人，所以侍女侍奉了半天，不到该出门，他肯定是一直保持着半躺的模样。

　　于是就着侍女的手吐了口水，然后再重新把外衣穿上……等到真的给人从摇椅上拉起来，裹上大毛皮披风推开房门出发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了未时。

　　出门左转，再慢慢欣赏了一路缠绕在回廊柱子上的凌霄花。久负盛名的青家早已不在京师，而是搬迁到江南的小镇泰安。二十多年前牵涉青太后甚至青大将军的那场□□，虽然没有让青家因此破落，但也可说是元气大伤。好在搬迁之后也算是彻底脱离了御国的权力中心，转而专心致志地做起了商人。

　　此番经历二十来年的奔忙，青家名下的酒楼当铺也是顺利扩展到小半个江南。到青鎏这一辈，虽不敢说是重现二十多年前在京师时候的张扬富甲，倒也能说是有那么六七成的恢复。而至于在泰顺之内之外站稳脚跟，也是多亏江南望族张氏的援手。所以青鎏这次须得宴请的，正是极有可能成为自己泰山的张氏族长，现年刚刚从朝廷告老还乡的前洛阳尹张以德。

　　“刘鑫，菜品的安排不用与我多谈，你最是晓得他老人家的口味。只是听说他老人家对于歌舞有些偏执，切切记得不要出岔子就是了。”

　　时间早已过了春暮，但青鎏依然得抱着暖炉与人说话。寒症不是会很快夺人性命的病症，只是照护起来分外麻烦。据说青鎏这一身病是在他十二岁的时候落下，而那一年那个时候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在他身边伺候许久的人都不怎么特别清楚。

　　青家现在愈来愈人丁单薄，到青鎏这里，居然是落了个独生子的状态。所以平日里青老夫人对他可谓是疼到了心尖子，若不是碍着青家生意繁杂，就是平日里的批阅文件，青鎏也不定能亲力负责多少。

　　“当然。老夫人也发话让我等不要太过麻烦少爷……只是……”
　　刘鑫吞吞吐吐一会，还是咬咬牙说出他此番前来问候的缘由：“有人说……张大人不是告老还乡……是被左迁……”

　　“这样？那千万记得不要说错话就是了。”青鎏抬眼扫了对面局促不安的刘鑫一眼：“毕竟也是我们未来的亲家。若是因为这个缘故而对他老人家冷淡，可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文中地名不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