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卢意

3、part3

　　裴以烁见到叙诚，是在叙言的小别墅里，头天裴以烁也是出差回来，小别胜新婚，他没回中鼎就直接去了她那儿，两人吃了一顿烛光晚餐，然后一夜春宵。

　　早上裴以烁难得睡了个懒觉，叙言也殃殃的不怎么想起来，窝在床上看手机新闻。

　　叙诚按门铃的时候，叙言正在洗手间里冲洗，裴以烁不知是不是有过什么不堪回首的童年，在某件事上完全是如狼似虎，还很恶趣味地喜欢咬人，叙言看到热水冲到的地方有深浅不一的牙印，先前因为沉浸在那噬人如火的热潮里没有察觉，常常是事后羞愤得要死。

　　裴以烁也几次三番向她保证过，以后君子动口不动牙，只种草莓不咬人，叙言眉头一皱，“草莓也不许你种！”。可是男人的话要能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裴以烁，你属狗的么！”叙言一边指着某处牙印一边往楼下走，一下楼梯就看到了门里门外对立着的两个男人。

　　“他是谁？”

　　“他是谁？”

　　两人同时开口，同样的语调，不一样的是裴以烁在屋里，显然问得更有底气。

　　“言言，今天周末你也不回去，阿姨以为你不舒服，恰好我回家，她就让我来你这儿看看你。”叙诚斜眼瞥了下裴以烁，然后直接越过他走进了客厅。

　　常在雨里走，哪能不湿鞋？叙言心里哀嚎，早知道就早点起来回家去，也不至于就这样被叙诚撞个正着。

　　“哥……他他他……那个……”叙言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裴以烁，她平时低调惯了，读书时整整藏了三年自己叙大小姐的身份，谈场恋爱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曲指可数，她还没准备好带裴以烁见家长，这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不如，你先回去吧？”她望向依旧站在门边的裴以烁，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裴以烁却难得的好说话，默默穿上外套滚回公司去了。

　　叙诚难得回国，一年顶多回来一两次，一来他在英国的事业如日中天离不开人，二来叙老爷子也严禁他回叙宅，他一般只敢偷偷在春节回来待两天。而这两天，他基本就是住在叙言这儿。当然，叙言春节肯定是要住在叙宅的，毕竟她还是老爷子心爱的小孙女。

　　关于裴以烁，叙言只吞吞吐吐说了下两人的关系，特地叮嘱了不许告诉别人她才放心。叙诚也没有多八卦，只待了一夜便买了飞英国的机票，临走时却非要叙言拉来裴以烁充当司机，裴以烁被她闹的没有办法，只好开车送这未来大舅子去机场。

　　路上叙诚看时间还早，提议中途吃个早饭，三个人就近选了机场附近的一家肯德基。

　　地方是叙诚挑的，附近其实还有两家早点店，不过大概是在国外待惯了，他想都没想就开了肯德基的大门。

　　“这样美味的东西，怎么在国内就成了垃圾食品了？真想不通。”叙诚一边斯文地咬着汉堡一边自言自语。

　　裴以烁全程都没怎么说话，被叙言硬拖进肯德基店之后脸色更是灰白一片，叙言以为他是哪儿不舒服，还有点担心。

　　不过，叙言更担心的是，全家第一个见到裴以烁的人是叙诚，而通过两次会面的情况看，他十有八-九是过不了关啊……

　　所以……带他回家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过关被逼婚，要么直接赶出去，她想想都慎的慌，哪还敢尝试啊。

　　***
　　裴以烁一连好几天都没再出现在叙言面前，叙言一边享受这难得的清闲，一边不太安心地揣测裴以烁的心思。

　　那天晚上，他突如其来的求婚真的把她吓的不轻，完全叫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叙言有些烦躁地扯着手里一盆小花的叶子，不巧被老板撞了个正着。

　　“大小姐，这花可没惹到你吧，你怎么这么残忍？”老板心疼地看着那花，想说她两句却又不敢。

　　叙言大学读的是农林园林专业，虽然专业冷门，但和植物打交道一直都是她的愿望。毕业后她拒绝了姚女士要给她开花店的提议，直接进了这家花圃工作，虽然多多少少还是借用了叙家的面子，但是她也凭着这份对花草的热情得到了老板的赏识。

　　很多人都说，有钱了一定要自己开间公司，叙言却不同，她懒，懒得给自己找那么多事做，再说现在经济不景气，开个花店还要每天计算盈损什么的，她觉得还是给别人打工好，一不用依靠家里，二也是自己的兴趣所在。

　　叙言默默收起那盆小花，并愧疚地轻抚了两下它的叶子，又忍不住发愁起来。

　　“我说大小姐啊，怎么这两天见你都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儿，和裴总吵架啦？”老板关心地问。
　　叙言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那，算吵架吗？

　　“要是心情不好，我就给你放两天假，昨天在路上我碰见路特助还听说裴总明天要去英国，你不如也一起去吧，散散心嘛。”

　　裴以烁又要去英国？叙言感到十分讶异，他不是才刚从英国回来没两天吗？

　　叙言又想起裴以烁上次去英国的目的，为公是出差，为私却是去帮她竞拍姚女士的生日礼物，这下好了，她将那串宝石项链忘的一干二净，压根就没向他提。

　　这天叙言下班回家后就接到了姚女士的电话，隔天又是周末，姚女士问她是否回家。姚女士的语气不太好，自从上次的相亲被裴以烁破坏，姚女士知道女儿和那位青年才俊再没戏了之后，她就几次打电话都阴阳怪气，恨不得谁家要就把她打包送到谁家去。

　　关于裴以烁的问题，叙言依旧没在姚女士面前提，本来她就极不愿意让姚女士知道自己的私人情感，再加上现在和裴以烁又在闹着别扭，她就更不会说了。

　　不过周末肯定是要回去的，那么到时侯生日礼物怎么办？难不成让她重新再买一个？

　　想了想，还是拨了裴以烁的电话：“还在忙吗？”

　　“在开车。”谁知对方根本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

　　叙言抬手摸了摸鼻子，“还在生我气啊？”

　　这下对方直接掐了电话，叙言听着嘟嘟的忙音，气得牙痒。

　　回忆和裴以烁在一起的这一年半，他们也不是没有闹过矛盾，有时候为了谁做饭谁洗碗这样的事都能吵起来，不过那都是小矛盾。

　　大矛盾也有，有一次叙诚回来叙言去接他，两人在外面high了一晚上，第二天裴以烁知道了这事儿，整整三天都没有理她，指责她不该同个男人在外面过夜。叙言无语，她说叙诚是哥哥，不是别的男人，可某人就是生气。

　　不过不管是小矛盾还是大矛盾，最后先低头的人总是那个固执到近乎偏执的男人，他总能说服自己来跟她道歉，哪怕有时候她也知道他没有错。

　　可是这一回她都主动给他打电话了，他却如此傲娇，如此看来，这次应该是真的挺生气的。

　　“换做是你，你会生气吗？”电话被裴以烁挂掉后，叙言又给庄微打电话，语气也仿佛吃了枪药。

　　“姑奶奶，你那可是拒婚，对男人来说这可不是件小事，你让人家觉得没面子了。男人啊，都是要面子的。”庄微真不知道怎么说她才好。

　　“不过这婚你拒了也好，跟我一起做个不婚主义者，多自由啊。”她转而又道。

　　叙言却默默不哼声了，她望着手里的手机，隐约还能听见电话那边庄微叽叽喳喳的念叨，可是心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的态度确实是拒绝了他的求婚，可是她并不想做个不婚主义者，否则她不会和裴以烁这个人开始，也更不可能在那一刻惊慌，她完全可以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不可能嫁给你。

　　可她没有。

　　她只是，觉得太突然。

　　突然。

　　那么问题来了，裴以烁怎么就突然想起结婚了？

　　叙言思来想去，只勉强记起当时她提到了叙诚，然后……

　　“我知道了，你吃我哥的醋了，所以你想早点娶我回家然后比过我心里我哥是地位，是吧？”叙言觉得这一次自己应该是猜对了，裴以烁这人平时就不爱听她说起叙诚，每次一提他就板起张脸给她冷板凳坐。

　　这一次裴以烁没有直接挂断电话，那边安静了半晌，久到叙言都要怀疑那边是否有人在听的时侯，对方才缓缓开口。

　　“叙言，我们分手吧。”声音低沉喑哑。

　　换做平时，叙言一定会当这人脑子发抽，“分手”这两个字向来只从自己口中说出来过，裴以烁什么时候理过她了？现在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想也不用想一定是他在玩她。

　　毕竟在一起这么久，叙言还是自信比较了解他的，严肃的时候严肃得要死，犯起神经病来比小孩子还难对付，虽然看上去是他处处包容她，但其实心眼儿比谁都小，每次在她身上吃的亏一定要在她“身上”讨回来，至少也会在嘴上讨回来。

　　可是不知为什么，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裴以烁现在不是在开玩笑，也没有任何吓唬她的意思，他说的那句“分手”，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还是七个字，好像连语气都相差无几，内容却近乎相反。

　　叙言的心情好像坐了趟过山车，刚才还在为自己找到了裴以烁发神经求婚的原因而暗夸自己聪明，下一秒就被一巴掌打醒。

　　不记得是谁先挂的电话，大约是裴以烁，也可能是自己，叙言平躺在床上，深呼吸了两大口，突然想开口骂人。

　　“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