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岚》上想

3、3

　　我和小透大吵了一架，因为游岚。
　　具体什么原因已经不记得了，反正，她从丽江回来以后整天都很不开心。那天我一气之下离开了花店，到附近早早开门的酒吧，约了几个朋友玩乐。搭讪美女本来是很普通的事，但问题在于我是半醉中撞到人家身上的，一双细长柔软的手扶住我，映入眼中的，竟然是游岚那张上妆后极为美丽的面孔。
　　一开始是惊讶，随即我告诉自己不要多心，一切只是巧合，放了半天假的游岚到酒吧来玩是很正常的，一切只是巧合，我的怀疑只是酒醉后的被害妄想和自以为是。
　　事实证明我的直觉其实很准确。
　　不过那已经是在一切结束后，我才知道的了。那伙损友见到我和一名美丽女子说话，纷纷起哄，我为他们作了介绍。嘉士伯，廉价透明的酒液，微带着苦涩仿佛自嘲的心情。很快我沉醉下去，天亮时发现自己躺在店里的沙发上，是游岚送我回来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那以后，游岚变了。
　　她会换上缀有珠宝的华衣，在花丛旁边静静坐着，描上时尚的烟熏妆，眼睛更大，更加乌黑明亮，让人如同看到突然出现在山间一口深不可测的潭水，在迷路之际，幽幽浮现在小路上，仿佛要汲取旅客的灵魂。
　　这种古老迷信的比喻很可笑，但我依然觉得，它很可怕。
　　更可怕的事陆续出现。游岚有时候会站在店里顾客的后面，轻轻的，温和地一根根拔着她的头发。那个挑染了几缕酒红色头发的年轻女子，几次惊惶地向后张望，却始终没有注意到站在她背后几步的，挂着捉摸不定微笑的游岚。类似的把戏她玩过很多次，每一次，当我抬头看她，那双眼睛便会流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沉寞神色，很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在内里却又是空落落的，急切地想要抓住浮木般的空落。
　　终于有一次，她站在一对带这小孩的年轻夫妇旁边，伸出双手，虚拢在那小男孩的脖子上，满脸天真无邪的笑容。
　　我全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乍起来了。
　　呆呆望着，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某些模糊的恐惧潜入心底，我突然想起，小透带过来的杂志上一则鬼故事：某天，小孩生日，爸爸妈妈很开心，于是帮他拍录像。小孩在床上跳啊，跳啊……却不小心摔到地上死了。爸爸妈妈很伤心。过了几个月，他们拿出录影带重看的时候发现，有一只沾满血的手抓着小孩的头发，一上一下，一上一下，最后把小孩往地上一丢。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么荒诞的东西，看到的时候，我把它当成笑话来读。
　　但现在，这个故事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气扑来，我的思想乱成一锅粥。似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游岚松开手，向这边投来探究的目光，有询问又有关切。我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发出格格的响声，只好朝她无力地笑笑。
　　除此之外，比较能让人高兴的是小透和我和好了，我与她约定，下一次一起到西藏旅行。
　　再然后，我抽空和游岚长谈了一次。根据从大学选修的心理课得来的知识，我很严肃地为她分析了目前的状况。有个案例是某位女大学生总是被老师同学无意间忽略，连约好的心理医生也忘记了这个病人，事实上，是她自己做出很多自我暗示，才导致自己的存在感变薄弱。
　　她脸上浮着一丝像是厌倦又像是嘲笑的神情，嘴角弯弯，略上挑的眼睛格外妩媚漂亮。她说，“我是被这个世界放逐离弃之人，虽然，是我自己先放弃的。”
　　现在的女孩子似乎很流行说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全部都是梦幻，沉浸在她们个人编织的玫瑰色世界里。我突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而且动机相当无聊，大概是想显摆自己渊博的学识，至于为什么找上游岚，可能因为她看上去比小透更能安静聆听，而且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