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岚》上想

1、1

　　游岚是在十一月的夜晚来到他的花店的。
　　或者说，在他印象中属于十一月微冷的晚秋，夜色弥漫，一个自称“游岚”的幽灵闯入他的生活。

　　当我坐在桌边提笔，努力回想这一切的时候，那些色彩鲜艳而嘈杂的片断从脑海中漂浮出来，闪烁着，汇集成以上两行字，铺天盖地，排斥了所有与之无关的思想和情感。究竟是哪一年，哪一天呢？已经想不起来了。七月份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这座繁华甜腻的城市，开了间花店，在来来往往的人潮旁边酿造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芳香和妍丽，照料这些拼命用枝叶抢夺空间，不会说话，不会思考的美物，剪下它们诱人的肢体换钱。这便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
　　后来有一天，那个女人出现了。
　　其实在她之前已经有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进入我的生命。她欣赏我所选择的生活，这已经足够了，何况小透又是那么的优秀。不，我并没有拿她们二人比较的意思，至少不是在情感方面。我们没有像电视机描绘的那样产生夹缠不清的恋爱纠纷，只是她们的来临同样突兀，就像一场飓风。
　　不，游岚不是飓风。正如名字那样她是游弋不定的山间雾气，乘着夜晚，悄无声息地出现……被忽视，然后突然就站在你面前？好吧，我承认这是我无聊的癔想。
　　那一天的确已经很晚了。大商场的霓虹灯纷纷熄灭，迷迷濛濛的绚丽光芒被似乎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白天熙攘的街道沉浸在冷清中，我在门口点起应急灯，准备关店，而她当时就站在昏黄的光晕边上，披一袭幽黑长发，浅驼色羊绒大衣勾勒出极有古典意味的线条，安静如同微红的夜空。
　　这些是我后来才发现的景象。当时，我只听见似乎有人在近处轻轻唤着什么，抬头张望时，却连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之后，那声音又响了起来，飘飘渺渺，好象很近又很远，但我依然没注意到她。街中心的白色塑料袋被一阵冷风吹得翻滚了几圈，配合上寂静的时间，说不出的阴森可怖，我打了个寒颤，加快关门的速度。
　　最后一次我终于看到离花店只有几步远的女子。目光交接时，她唇边渐渐泛起愉悦的笑意，眼眸在刹那间耀亮起来，意味不明，但有着最纯粹的欢欣，这种太强烈的情感让习惯了都市冷漠的我有些难以接受。她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请问这里是不是在招工？”
　　她的声音纤细得像风中的蛛丝，冷淡，带着几分稚气。借助光线我看清她面孔，秀气的瓜子脸，嵌着过分大而黝黑的眼睛，肌肤晶莹苍白。她甚至没有化妆，不加装饰的素颜精致得像是橱窗中的SD娃娃，漂亮却不似活人，看是去，不像来找工作的，倒像是言清小说里走丢的富家千金。
　　我委婉的表达了这一想法，她笑了笑，掏出身份证递过来。
　　姓名：游岚，年龄：二十三岁，生日：十二月二十九日。一眼获取到这些信息后，我同意她留下来。毕竟，花店现在人手不足是事实，前面试工的几个已经被繁重单调的工作量吓跑了。清除玫瑰和月季的尖刺，泡在水中腐烂的根茎叶片，为盆栽浇水捉虫，还有一大堆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的杂务，小透曾经很惊讶我居然坚持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