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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为剑而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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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过了几日,娘还没回来,说是横川那边的铺子出了点问题,被耽误住了。
她没来,另一人却是来了。
这日半夜,我莫名睡不安稳,听到床边稍有动静就清醒过来,便见到地上立着一人。
虽说这出场方式简直像个鬼。
衣衫几乎融进月色中,身姿挺拔,冷冽而高远,身后一口长剑,剑穗微动,尾端缀着只淡青的草蝴蝶,在夜风中翩跹。
窗格透入的光太过微弱,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四下清寂,只有更漏一声一声,清澄且空灵。
霎时浮现诸多意象:雨后的芭蕉,剑锋的残血,侍女娉婷自廊芜走过,合拢伞面,握住竹柄,朝栏外轻抖散雪。
正是郁离子。
他褪去外衣,放下长剑。微微倾身,贴近我的面容,距离近到可以看清那双眼眸,沉黑而明澈,些许发丝垂落在我颊上,轻微的痒意。
气息温热,抚上我的侧颊,而后埋首于肩颈,似乎是嗅了一息。
低沉的声音极轻,薄衾被掀开时一阵清寒,唇齿的热度却在那一块皮肤上停留,继而随着贴过来的身体漫延开,流动在他顺手扯下的帷帐间。
“小香,你好甜。”
还携着隐隐的笑意。
内室不舍昼夜熏着殿春香,床帏中自然也染上几分清甜。我往里去了些许,将薄被与瓷枕分他一半,两人肩并肩躺着。
“怎么大半夜就跑过来了,这可是私闯民宅。”
既然被调笑了,我当然得调笑回去。
“想着小香就在这里,便等不到明天早上送拜帖了。”
一如既往的坦诚到让我不好意思。
说话的功夫,他在被衾下捉住我的手,往上摩挲着,待到指腹按在脉门时我才恍然,继而是不敢置信——自己竟已是那么信任他了。
脉门可谓是武者的命门,如同咽喉与心脏一般重要。
就这样有了一个可以托付命门的朋友。
心脏仿佛被泡在温水中,软而暖。唇角无意识勾起笑容,却听郁离子声音一冷:“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回答,他半坐起身,利落把被子一掀,指尖往我玉堂、天池、阴都三穴探去。他这番动作既轻且快,失了内力的我也反抗不了,眨眼的功夫,十指翻飞如花,拂过上身七处大穴,最后停在了气海。
他像是气急了,黑沉沉的眼睛看着怪吓人的,容色显出一种别样的冷峻,无端生出压迫感,自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谁做的。”
这是在问内力的事了。
我失笑,依然安安稳稳躺着,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
唔,有点硬。
往下去摸那密密匝匝的垂睫,他凝望我片刻,一把握住那只手,贴在脸上。
声音中倒是透了点委屈,拉长了尾音,软软地喊我。
“小香……”
“大晚上的闹个什么?”我把他拽下来,按在枕头上,顺口换了个话题。“而且我是自愿被封的。怎么突然想到探我脉门?”
抽了抽手,没有抽动,也就由着他握住了。
“我已经在你床前站了半个时辰,若是没出什么问题,小香在我翻窗之时便会发现。”
郁离子十分淡然地说出这种破廉耻的话,我眼角一抽,一时竟不知作何表情。
“……直接叫醒我就好了。”
半是无奈地揉揉他的脑袋,手指插.入发丝间,温凉若锦缎的柔顺感。
“因为睡熟的样子太可爱了,”他干脆蹭了过来,空着的那只手搭上我的腰侧,一本正经道,“看着看着没注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这姿势总感觉太过亲密。
或许同榻而眠就是如此吧。犹豫片刻,我顺从心意,环抱住他的背脊。
温暖得让人心生眷恋。恍惚间觉得,从幼时生活在过大的府邸中,独自安静的入眠,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直至成年后一次次在不同的床榻上醒来,身侧是一夜缠绵的美人,行至窗沿对着月色饮尽残酒。我需要的……不过这么一个拥抱。
不够柔软的身体,不够娇丽的面容,却使我期望长久,期望每日在这个怀抱中入睡,在这个声音中醒来。
我眨眨眼睛,心中了然。
难怪我觉得郁离子会是我此生挚友,原来是因为他有安眠的作用。
想起他此前分别的目的,我开口问他。
“郁儿,那位离火艮山剑如何?”
“他已经老了。”听起来有些失望,郁离子几近叹息,“纵有十分功夫,三分也用在了保命上。剑势凝滞,动静不周,这样的剑,还能保什么命?”
看来必然是赢了,那位应该已毙命于这场挑战中。
我已有了几分困倦,懒懒打个哈欠。
“不是说他老了么,老人嘛,总是惜命些的。”
“我不会老。”
“嗯?”
一时没有听清,我微微侧身,看向枕边。
漆发如云,堆叠在缎面上,清凉如水的夜色中,他眼底的神光却明朗璨然,如大日昭昭,以一种绝然的自信道。
“若说惜命是老,若说弃剑是老,那我便永不会苍老。”
顿了顿,他又道。
“五岁之时,师父云游而来,出门前偶然逢着池畔玩水的我。一眼批命:我这一生,便是为武而生,为剑而死。”
“为武而生,为剑而死。”
我重复那句批命,抬眸看向案上那口长剑。它通身雪白,无一丝纹饰,虽仍在鞘中,但也能察觉到剑势隔空而至,隐隐与身旁之人相合,一气周流。
仿若郁离子整个人便是一口剑,一口乍出鞘,稍露锋芒,就可决天下英豪如云的剑。
正思忖时,却又听他低声道。
“可是……小香……”
窗外月色正好,花影合疏。
“我发现我也愿意为你而死。我本来只有剑,现在多了一个你……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半夜当然是先睡,睡醒再考虑这些问题了。
一夜好眠,醒来时枕在一片温热上,不软不硬很是舒服,下意识用脸颊蹭了蹭,耳畔的嗓音清朗,携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小香。”
我嗯了一声,勉强充作回应,只觉得上下眼皮黏得紧紧的,怎么也睁不开,而后抱着身下的软枕又打了个滚。
“居然是这种睡相……”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模模糊糊听清又很快遗忘。
也许正是心下知道那是郁离子,我才会这般孩子气吧。
翻来覆去地折腾片刻,我就自食恶果了。身上抵着根灼热的硬物,让我不得不睁开眼睛。
“小、小香!”
他颊上云蒸霞蔚,微微咬着下唇,看起来比昨夜更加无措。
面上十分淡然地伸手,隔着亵裤握住那家伙,我的声音还有些许未睡饱的低哑。
“郁儿不会还没自渎过吧?”
好兄弟直接互相帮助也没什么的……吧。琢磨着找娘要个美婢给我这位青涩过头的好友开开荤,我极富技巧性地撸了两把。
现在,就让本老司机带你进入成人的世界吧。
下意识抓起一旁的被褥就给擦了个干净,又把他推开,我一扯帷帐。
赤足踏在绵软的毛毯上,身上只虚虚披着件中衣,我将开了整夜的窗扇合拢。幸而烧着地龙,不然这一晚上的倒春寒还不得冻着我。
想到这里,我还没回头瞪一眼那翻窗不关窗的罪魁祸首,就感觉腰间多了一双手,继而肩头一重。
把下颔支在我肩上,郁离子似乎因为刚才的晨起活动面皮厚了几分,双臂收紧,温热的胸膛贴在身后。
“小香……”
木轮在地上的滚动声,帘子被掀开。
“哥,今天是西街的酥糖——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