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无医可求（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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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医可求（上）
顾安让他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书太多了，衣服实在放不下了，就发了快递。”
“老板在见客户”，叶乔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钥匙，“他让我把钥匙给你，你现在就可以过去收拾了。之前的床上用品已经全撤了，老板昨天让我去买了新的四件套，一会儿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可以去换。还有就是，床底下有一些压扁了的纸箱，老板说如果之前那个助理有东西没拿走的话，你可以先放在纸箱里。”
顾安把钥匙接过来向他道谢，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夹着快递上楼去。房间不是很大，大概十几平，不过比寝室要宽敞很多。东西摆放得也很规整，想必之前那个助理离开的时候也细心收拾过。顾安从床底拽出纸箱，把一些零散的小摆设放了进去，然后把书架打开，开始归置自己的书。书架的第一层原本就摆着一些书，既然之前的助理没有带走，想来要么是不重要的，要么就不是他的。顾安另起了一层码自己的书，一行李箱的书看着挺多，可放到的书架里，连一层都没有摆满。他随手抽了一本上层的书，是本几年前的入门教材，里面有人工工整整的做过笔记。顾安翻了翻把它塞了回去，回头瞥见床上那一包新的四件套。其实不得不承认，他决定来这里实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任清远，这个人为人到底如何顾安还不清楚，不过这不妨碍他是一个好老板。
等顾安收拾妥当已经快中午了，叶乔招呼他去楼下吃饭。今天上午是烹饪课，老师做了三杯鸡，叶乔直接端了过来，配上蘑菇汤和米饭，两人吃得不亦乐乎。可一直到吃完，任清远都没出现，顾安忍不住问了一句，“老板不吃午饭吗？”
“他补觉去了，一会儿醒了他会自己做点什么吃”，叶乔说。
“我昨天看他好像很累”，顾安说。
“肾虚，有时是在过度劳累之后，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体被掏空。”
“……”
“开玩笑的”，叶乔看着一脸无语的顾安直乐，“他自己一个人又要造梦，又要引导客户，肯定是累啊，不过你来了就好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帮上什么忙”，顾安说，“在学校里实践的机会很少，大多都是理论上的。”
“这很正常啊”，叶乔说，“但你至少是科班儿出身啊，科班儿的理论功底，是很多半路出家的想补都补不过来的。实践中有问题你也不用怕，咱们老板不吝惜教人，但是耐心只限于第一遍第二遍，要是教了两遍还不会，他就直接让人家走人了。所以说，他跟你讲的东西，如果你有不明白的，一定要在一开始就问。”
顾安点头，“那……之前换了很多个助理？”
“是啊”，叶乔说，“从小疯子走了之后，到你来，两个月时间换了五个。也没办法，事务所规模小，肯来的人本来就不多。而新手跟搭档了几年的助理肯定没法比，老板耐心又不多，所以大部分来了没一个星期就走了。”
“之前的助理跟老板搭档了多久？”顾安问道。
“大概三四年吧，两个人很有默契”，叶乔看了一眼顾安又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有什么负担，我看老板对你还是挺满意的。”
“从哪儿看出来的？”顾安显然不太相信。
“以后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叶乔说，“他这人，不喜欢的，一句话都懒得说。”
顾安往椅背上一靠，仰着头刚想说点什么，忽然看见任清远趴在二楼栏杆上正往下瞅，顿时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叶乔看他嘴巴紧闭的样子，顺势往上一看，愣了愣问道，“什么时候睡醒的？”
“你说我肾虚的时候。”
“……”
任清远懒懒散散地走下来，衬衫塞得里一半外一半，一边走一边卷着袖子，路过两人身边看了眼顾安，声音嘶哑地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顾安点头，任清远接着说道，“那下午跟我一起见个客户吧。”
“好”，顾安答应着，看着任清远走到操作台自己下面条吃。外面阳光正盛，洒进室内照得那衬衫半透明，愈发显得他清瘦。
煮面的空档里任清远问顾安有没有进入别人梦境的经验，因为下午要一起进入梦境。顾安听了有些紧张，因为在学校里他真正进入别人梦境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是一些简单的梦境。任清远上来就直接让他进入梦境，他甚至都不清楚下午的客户是个什么样的人，要进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境。
任清远看出他紧张，一边捞着面条一边说，“你也不用担心，一会儿进入梦境你只要记牢两点，一，什么都不要做，二，什么都不要说。”
顾安点点头，任清远又说道，“你刚开始接触职业造梦师，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一下职业造梦师的水准，以后你去做，也知道要做到什么程度。”
任清远交代完端着面条去吃午饭了，顾安整个中午都没消停。他追着叶乔问下午预约的是什么客户，叶乔说下午是个社区矫正的工作，对象叫赵树民，男性，五十多岁。两个月前医闹，把医生打成了轻微伤，被判了三个月管制外加强制梦境治疗。
“那他为什么要打医生呢？”顾安问道。
“呵”，叶乔冷笑一声，“他儿子做胆囊手术，做完了大夫说三天内不能进食。他不听，非让他儿子喝什么甲鱼汤，结果感染了，儿子差点没死急诊室里。但人家不觉得自己有错啊，人家就觉得都是大夫的错，又作又闹，天天在医院堵做手术那大夫。有一天让他堵着了，上去就给了大夫两拳，亏得旁边有人拉着，要不然指不定什么样儿。”
顾安皱了皱眉，怎么看这都是一个难缠的客户，如果换成自己，一时半刻还真想不出来什么好的方法，不知道任清远给他准备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境。
也正如他所想，那人的确很难缠。明明约定的时间是两点，结果两点半才来，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不满。又说指定的梦境治疗地点离他家太远了，又说自己只不过轻轻碰了大夫一下，怎么就又要闹得进派出所上法院的。任清远穿着深灰色的西装，面无表情地领着他往治疗室走，平静地说着一条条注意事项，对他的抱怨就像没听见一样。
治疗室里，叶乔已经准备好了三杯掺好安眠药剂的饮品，顾安分到的是一杯优格，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错，完全遮盖了药剂本身微苦的味道。近几年随着造梦师职业的兴起，安眠药剂的研发也发展迅速，味道越来越小，用量越来越少。现在的造梦师基本都选择把它们掺进治疗前饮品里，一点点甜味儿，就能让药剂隐身。顾安躺在沙发椅上，听着任清远跟赵树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他自己慢慢的也被困意笼罩，眼皮挣扎着张开了最后一下，终于又沉沉地合上了。
顾安屈指可数的几次梦境潜入，基本都是阳光的，温暖的，美好的。而任清远营造的这个，似乎从一开始就在提醒他，这是个噩梦。昏暗狭窄的楼道里弥漫着一股异味，楼梯的扶手上挂满了油污和灰尘，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过了。一户人家的门虚掩着，电视里正播着新闻，“据了解，今年各高校医学相关专业录取分数线又创新低，尽管学医的门槛一降再降，但根据各高校的招生情况来看，医学相关专业的录取人数仍然呈下降趋势。”
顾安独自站在角落里听着，过了一会儿楼上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向下移动着。顾安想跺一下脚，让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来，猛然又想起任清远叮嘱过他，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于是只好作罢。不远处，那扇虚掩的门里透出来些灯光，似乎有人影在晃动。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顾安身边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去，任清远竖起食指贴近嘴唇，示意他不要出声。顾安点点头，两人一起安静地躲进黑暗里。
不多时，楼上又传来一阵沉重而缓慢地脚步声，而那扇虚掩的门后面，也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声，起初顾安还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随着脚步声的临近，门里面的对话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我就是想学医，我就是想救死扶伤！”年轻的声音激动得发抖。
“你学个屁，死还没救，伤还没扶，你就得先让那些病人家属给你整重症监护室去！”年长的声音愤怒地吼道，“现在家里条件好的谁去学医啊，有病啊，那么危险，那点钱干哪行不一样赚呐！”
屋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楼道里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前。顾安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过去，那人佝偻着腰，干瘦干瘦的，侧影看着有些骇人。他站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抬手敲了敲门。
虚掩的门终于打开，室内的阳光瞬间溢了出来，顾安眯着眼睛望过去，敲门那人头发斑白，满脸皱纹，待看清那人五官之后，顾安惊恐地看向身边的任清远。原来那佝偻着腰的不是别人，正是一梦之间就老了二十岁的赵树民。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无医可求（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