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⑨章 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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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夕时’真的死了？”
这句话，徐立辰问得心惊胆战。
他没有亲眼见过“夕时”，但从夕时的描述和她每次遇见“夕时”后的反应，徐立辰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她”应该是一个面容冷漠却目光如火的人。
应该是不苟言笑却擅长用笑容来伪装一切的人。
应该是瘦弱的身板却撑起强大内心，无所不能，谁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和“她”交手，徐立辰觉得百分之八十是夕时输，可没想到一年未见，结局竟是这样的。
“夕时”死了！
他不信。
可是他信夕时。
不管“夕时”是真死还是假死，夕时都认定“她”死了。
能让她这么笃定，“夕时”极有可能是为了她而死。
***
“夕时”确实是为了她而死，为了救她而死。
夕时回想当时从教学楼的顶层跌下去，九层楼的高度，她当着吕程的面急速地向下坠。
都说死前一瞬，人会想起生前所有在意的过往。
如做梦一般，觉得度过了冗长的过程，可实际却只有几分钟甚至几秒钟。
坠楼也是一样的，初速度、末速度、重量、高度、重力加速度将前尘过往精确地推算出时间。
只有2到3秒钟。
所有能回想起来的和吕程的过往，在脑海中迅速的闪现一遍，自认为没有遗漏掉任何的细节，可时间上，只需要3秒钟。
是我们的故事太少，还是思维太快？
在回忆了所有的过往之后，夕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不会再有什么好运让她正好掉落在树上减缓了伤势，又或者下面正好是一片草坪让她有惊无险。她的运气都用光了，小聪明在这种大事上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可当她沉重地睁开眼，自己却置身在黑暗里。
她跌落在黑暗回廊，而不是教学楼下。
尚未闭合的入口仿佛若有光，她朝光看过去，在教学楼下的空地上，吕程搂着姿势诡异的女人嚎啕地大哭着。那女人凌乱的长发上染着粘稠的血迹，灰败的面容因为吕程颤抖的摇晃而缓缓向外倾斜——
夕时得此看到真容。
是她。
哦，不对，是“她”。
***
沉寂在黑暗回廊里的夕时，动弹不得，也不想动。
在熬过了漫长的悲戚情绪之后，夕时一点点梳理当时的情形。
她所有的伤和痛并不来自于坠楼，只是骤然被扯进黑暗回廊，压迫的时间给身体带来巨大的伤害。
真正坠楼的是“夕时”。
虽然搞不清是在哪个时间点完美地切换，“夕时”最终取代了她砸落地面，并将她推进黑暗回廊。
能做到这些，“夕时”的能力已非她能想象。
可即便这样，“她”却救不了“她”自己，多可笑。
所以是“她”愿意啊，心甘情愿地取代她留在吕程生命中的最后一瞬。死在吕程的怀里，听着吕程叫着“她”的名字，感受最后一点吕程的温度，然后将已经错乱的无法再修正出称心如意的结果彻底放下，归结成放弃，然后安然地死在属于“她”自己的爱情里。
所以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与其一次次在痛苦的结局里泪流满面，不如从自己这里结束。
让她看见，也让吕程看见，然后彻底了结这一切。
***
夕时用自己的杯子倒了水，递到徐立辰手里。
“杨玺没有跳楼，那是场等着我的意外。我被‘夕时’带回去修补了那场意外，所以杨玺的结局应该已经改变了。而我不幸坠楼，‘夕时’代替了我，所以‘她’死了，我还活着。”
徐立辰对杨玺很陌生，但他不想深究了。
缓了口气，他说：“我是问你，你确定‘夕时’已经死了？会不会那只是用来骗你的障眼法？”
夕时当初想过这种可能，可很快就否定了。
“‘夕时’要强，不会用这种手段对付我。‘她’不屑。况且——”夕时坐到徐立辰身边，床垫陷下去一点，撑在床边的手轻轻地碰了下，“我们都爱着吕程，不到束手无策，不会将自己和吕程的路堵死。”
徐立辰的指尖微微发麻，细细品尝夕时话里的意思，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看来他果然没有控制住自己，将自己的心意和夕时摊牌了。
这就像鼓起所有的勇气去告白，对方却羞涩腼腆地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
夕时比这更委婉，更给面子。
轻描淡写表达着她对吕程没有斩断的情感，以此来宣告他的不可能。
徐立辰想，这就可以了，至少她还肯见他，还肯这样坐下来说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糟。
抛开这些，他还有更为紧要的事情要处理，比如夕时的死。
“我不能否认‘夕时’的死会对你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从理论上讲，你说的没错，你和‘她’是一个人，只是所代表的时间不同。可是，‘她’是27岁，但‘她’又27岁了多少年呢？或许说你的生命有了上限，却不一定就是现在。”
夕时也希望是这样，谁又真的想死呢。
可她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没可能了，坠楼之后，我在黑暗回廊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分不清时间，但足以让我参透许多事。徐立辰，我在回溯里过的日子，只是在重读，并没有增加我本来的时间。而‘夕时’在27岁停留的漫长时间，都是‘她’的重读。‘她’始终27岁，并没有因为‘她’在过去待了十年八年，‘她’就已经37岁。”
徐立辰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一点点消化，试图找出丁点的解决办法。
“那如果你回到过去呢？始终停留在过去，用你27岁的身体去重读你过去的时间，当时间随着年月推移到你27岁的时候，你再次回溯……”
“让我始终过着重复的日子吗？”夕时打断他的臆想，“我不想。”
徐立辰也觉得这样残酷，可毕竟能让她活下去。
“你试一试，至少给自己一点时间，兴许你能在黑暗回廊里再参透些别的，找到可能让自己活下去。你可以失败，但你不能放弃。”
夕时偏过头去看他，看得出他挺累的，但还端着他心理医生的职业素养。
“拿我当你那些病人呢？说起话来都是加油鼓劲。”夕时笑说，“我不是那种喝两碗人参鸡汤就能回血的人，我清楚自己的立场，也在明白自己处境的时候想过办法。我和‘夕时’本质上还是一样的，所以当知道一切都无力改变的时候，就不再费力去做什么无畏的挣扎了。”
徐立辰吃了一瘪，升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夕时’至少还在回溯里做过许多年的努力，你才熬了多长时间？”
熬这个字说得挺对的，夕时非常赞同。
她现在的日子和熬一点区别都没有。
“我不想再回溯了。”夕时的情绪骤然变得低落，“我从16岁到27岁，11年的时间回溯了无数次，真正能做到改变命运的有几桩？”
夕时偏过头，毫不掩饰眼睛里的难过，“徐立辰，11年来我不敢交朋友，不敢在外面闲逛，我怕我在别人过去里扮演的身份被我自己忘记了。当别人认出我的时候，我只会无形中改变他们的命运。我不想去破坏我委托人现在的生活，不论是好是坏，我愿意做鸵鸟，没看见没拆穿就一辈子缩在沙子里当他们过得很好。为此我付出很多。这么多年，我只有你一个人，可你又能记得多少？你记得的，也不过是我愿意告诉你的。”
徐立辰觉得她有些慌不择路，从前再怎么样也不会对他说这种话。
这就是一层窗户纸，大家心里都明白，所以也就不挑明。你愿意告诉我多少，我就听多少，你说我就信，只要你肯说。
但现在完全不是他记忆里的夕时了。
徐立辰皱一皱眉，吸了口气问她：“夕时，你在怕吗？”
夕时毫不避讳，“怕，但如果我在害怕的同时还要掩饰我的担心，我宁愿一个人。所以我不想跟你回去，最后的时间我独自面对，觉得委屈了就哭，有一刹那忘了这事，就哈哈大笑。在你面前，我会佯装坚强的，因为我不想你担心我。”
所谓温柔一刀，不过如此。
徐立辰长久地没有说话，手中的水杯渐渐失去温度，为了不让它洒出来，手臂要一直端着劲儿。
很累。
谁不累呢？
谁也不能保证给予对方最好的生活状态，多么费尽心力的掩饰，也会在某一个瞬间的眼神里流露出所有的担忧和不舍。
夕时说得对，在他跟前，她除了要面对自己的困境，还要试图掩盖以免让他跟着一起沦陷。
那是双倍的折磨。
沉默之后，徐立辰妥协了，“好吧，我走，自己走。”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这是你的选择。”
夕时没说话，过了会儿缓和气氛地说：“你老大不小了，就算现在都流行大叔了，你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要是我有生之年能接着你的喜帖，我走得也踏实点。”
徐立辰嗓子眼一紧，哽了下喉咙打哈哈，“怎么说话跟我妈似的。”
夕时笑笑，“别跟阿姨说我的事，如果问起来，就说我不听话，翅膀硬了远走高飞了。”
徐立辰想想他妈那股子犟劲儿，觉得不现实，“真那么说，她或许会在有生之年天南地北地去找你。”
“是啊，想找的话，怎么都能找得到的。”
徐立辰闻声知意，翘起嘴角问她：“视频在网上播出后，吕程没找过你？”
夕时陈了两秒，“找了，但我没见他。”
***
在夕时发现视频已经在网上传开，该来的人迟早会来的转一天，吕程就出现在了小吃街。
和徐立辰一样，拿着手机里存的照片挨家挨户地问人。
可他是直接开着车来的，一千多公里不眠不休，面容憔悴不堪，眼睛通红。任他再自以为滴水不漏地查找，她也能躲得开。
听到他无力地对天空大喊她名字，她真切地感受到“夕时”的绝望。
所以她没有上前，她不想“夕时”最后的努力成了白费。
“距离‘夕时’死去到现在，真实的时间里过了多少年了，吕程还没有死心。我如果见了他，这些年的煎熬岂不成笑话了。再熬一熬，他也就死心了。”
徐立辰不置可否。
夕时笑笑，撑着床垫起身，“我带你找个干净的旅馆住下吧，先好好睡一觉。”
徐立辰起身，这么小的屋子，他也没指望夕时能跟他同床而眠。
正往楼梯走，楼下突然传来说话声——
“看你这个照片倒是蛮像的，但我也不敢保证就是你要找的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喽，如果不是，这个钱我也是不能退的哦。说起来也是蛮奇怪的，最近啊也有人拿着照片找阿花的，不过不知道你们找的是不是同一个人。我问问哦，你要找的这个人是你什么人啊，吕先生？”
“是我未婚妻……”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⑨章 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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