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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热的活的 ...

  •   老三老六两人只是小卒子,哪有见城守的资格?又是遇到不知道身份的人物,妄议鬼神是惑乱人心,他俩哪敢直说,匆匆忙忙跑去找他们的长官了。
      长官姓言,今天正值休沐,被老三老六从床上叫魂儿也似地擂起来,还来不及埋怨,听了二人的话,立即要过信来一看——这字儿写得不错啊。
      大多时候,人们相信字如其人,凡是字写得端正,人必然也端正。
      言长官再一看内容,言简意赅。
      “叨扰城守半个时辰?他什么意思?”
      言长官看向老三老六:“这不是你们搞的把戏?”
      有什么样的上级就有什么样的下级,刚刚还嘲笑老六的老三,此时哭丧着脸:“头儿,没骗您,真没骗您?不信您拿信封打个水漂试试?”

      言长官没有用信封打水漂。
      因为牛牡恰在此时,敲了三下门,然后走进来了。
      为了表示他真的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使了障眼法儿,让人觉得,他是直接穿过门板走进来的。
      一般人心里,对鬼怪的印象都比较吓人,因为鬼怪长得和人不同。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长得一样的容易相处,长得越不一样,呆在一起感觉就越奇怪。
      如果进来的是个青面獠牙,或者牛头马面,或者拖个三尺长舌,那三人的警惕心和畏惧心就都起来了。
      但是呢,牛牡现在的形象:玄色长衣,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个老头子,样貌清矍,神色温和。如果走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的话,绝对想不到他并不是人。

      同时,又为了和对方拉进距离,牛牡主动掏出了三张平安符,一人给了一张。
      ——他倒是想给些压惊钱,可惜早在白天都花光了,而他一天都很忙,还没来得及捞钱,实在是一穷二白。
      给符只是借口,他故意碰碰三个人的手,让三人知道,自己是热的,活的。
      于是他的身份便从“鬼”变成了“修道者”。
      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终于得以见到城守。

      城守连同两个参谋,还有言长官,在偏厅接待了牛牡。
      城守姓杜,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微微发福。此时因梦中惊醒,脸上还带着倦色,疑惑地打量牛牡。
      大半夜打扰人家,牛牡很过意不去。他狼狈逃离小木屋,自然没挑着几乎是百宝囊一般的担子,想了想,从右袖子里掏了半天,掏出……几片茶叶:“叨扰大人了。还请大人喝杯野茶提提神。”
      杜城守也不知道牛牡底细,看看牛牡,看看言长官,挑了挑眉。
      ——作派虽然不太合规矩,这说话怎么跟普通人似的?这人什么身份?
      不过他也是“字如其人”的信奉者,书法上的造诣比言长官还深厚几分,心里认定牛牡不是凶恶之辈,便招下人过来煮茶。
      牛牡也不多话,两人喝了一轮茶,客套几句“好茶好茶”“岂敢岂敢”之类,杜城守就见牛牡左边袖子不住地跳动。
      牛牡知道鬼牛这是激动了,便拍拍袖子,向杜城守道:“某此来,为了半年前一桩命案。”
      他道:“有人向某诉冤,大人曾在半年前伤过一名姓赵的庄户,此事可有印象?”
      杜城守一愣。

      牛牡见他想不起,便按照自己在鬼牛记忆中看到的情形补充道:“那庄户因心上人被强纳为妾……”
      只此一句,便见言长官、两个幕僚纷纷皱了眉头。
      杜城守脸色也不大好看。
      牛牡袖子里的鬼牛几乎要顶破袖子钻出来,牛牡就觉得自己整个左臂都阴冷阴冷的,忍不住捏了捏袖管。
      他是心软,能帮忙就帮忙,但想要用心软拿捏他,可不容易。

      “这人,找先生求助了?”杜城守试探道。
      他心里暗暗判断牛牡的来意。自己一个凡夫俗子,从来没跟见过修道者,但也听过街头巷尾的故事,修道之人要么超凡脱俗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要么放荡不羁游戏人间,伸手专管不平事。牛牡的样貌,长得像前者,深夜来访,又像是后者,他有点吃不准。
      不过既然摆明车马过来跟他聊,还知道先投个信,说明对方愿意受常人规矩约束,也就是说,能讲一讲道理的。
      不得不说,牛牡的一副好相貌加上一笔好字,给他在杜城守眼中增色不少。
      杜城守便找了“先生”这么个称呼,微微摇头道:“也不知那人怎么跟先生说的,先生怕是受了他蒙蔽。”

      “那人已死。”牛牡平静地道,“某只求一个真相。”
      杜城守稍微犹豫,牛牡便又道:“大人既然愿深夜见某,可见平生私德无亏,既无亏,不妨直言。”
      正所谓“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鬼不惊”,牛牡这是小小送了杜城守一顶高帽。
      杜城守一听舒心了,知道对方果然是个讲道理的,便道:“那一日,我欲出城公干,那人半路拦截喊冤,骂我强抢民女,拆散姻缘。我命人将他带下,他不依不饶,言说我不敢回应,必定心虚理亏,又说我带他走,不敢当街分剖,便是要偷偷害他性命。先生试想,我公务在身,半刻耽误不得,此人满口胡言,我哪有工夫和他闲扯?此时周围惊动不少人,我若是关押了他,岂不便应了心虚理亏私德有失?便乱棍驱逐了事,若是那人因此身亡……”
      牛牡袖子又跳得很厉害。

      杜城守看了一眼言长官:“当时是哪位将军当值?”
      言长官躬身一礼:“正是末将。”
      见杜城守示意,言长官向牛牡一抱拳:“我们这些当值的,手下都知道轻重。当街打死乡民,莫说与律法不合,外人见了必定会传出大人暴戾的流言,令民心不稳,对大人官声不利。是以我等都不会下狠手,只要让这人不再拦路碍事就够了。先生若是不信,可以找周围人等作证。”
      他说的坦然,牛牡察言观色,见他二人都没有畏惧之色,心里对那位赵庄户已经有了计较,便又问:“那人所说强抢民女之事,大人可有调查呢?”
      杜城守稍一思索,便喊下人:“将三夫人找来。”
      又向牛牡道:“先生有神通,却不以势欺人,而以诚待我,我也以诚待先生。”
      这是他送牛牡的高帽。
      ——不诚不行,牛牡能随便进城守府,必然也能随便到他床头,而没这么干。城守深谙为官做人之道,索性将事情摊开来说。
      牛牡微笑:“深感荣幸——容我告便。”
      他袖子跳得更厉害了,得出去安抚下。

      牛牡说完,缓步走出偏厅,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杜城守亲眼目睹,这才惊讶了:“他……究竟是……”
      身后一名幕僚便走上来,塞给他一张小纸条。
      众人级柴火焰高,他们是杜城守的亲信,平时帮城守出谋划策,查缺补漏。现在这张纸条上就写着他们通过观察,对牛牡的分析。
      纸条上只有三个字:“坐如钟。”
      杜城守和幕僚交换眼神,幕僚以目示意,杜城守微微一怔,旋即回想起来。
      牛牡坐姿端正,单看他两足在地上平平踏着,纹丝不动,便似生了根一般,此人来历定然不凡。
      ——这却是他们这些为官之人才能明白的事了。
      不是每个人久坐之下,都能保持双腿稳稳不动的。虽然熟人面前能跷二郎腿,但同僚之间就很失礼了,不过腿脚稍微伸展些,或者加些小动作,却无伤大雅。
      而牛牡全程下半身保持了端坐的姿势,纹丝不动。这种习惯的养成,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寻常人家……谁没事养成这习惯?
      谁又能一直保持这习惯?
      就从这严格的礼仪姿势看,他平时接触的,都得是些什么人?!
      杜城守和幕僚继续目光交流,心下都有些忐忑和欣慰——这件事,双方和和气气地了结,那是最好。

      牛牡并不在意他离开后偏厅发生了什么,他也没走远,就在人家屋顶上,把鬼牛放了出来。
      被邀请进城守府,门神就不会拦,鬼牛出现也没关系。
      鬼牛一出现,左右一看,便要冲下房顶找城守算账——牛牡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牛尾巴。
      “稍安勿躁!”
      鬼牛扭头,一双大大的牛眼满是怒火,冲牛牡刨开了蹄子,从鼻孔喷出不少阴气。
      “你这是怪我不帮你?”牛牡说,“我听了你的冤枉,知道你受了委屈,就得二话不说上去跟人干一架?你当我只会打人吗?”
      鬼牛摇头摆尾,仍有不服之意。
      牛牡心道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牛啊,道:“如此说来,你找的是冤大头。我就说你找错人啦,可是这事儿我既然揽了,就不能中途而废,你要不服,我也能打到你服。信不信?”
      鬼牛似乎想起牛牡的凶残,这才稍微收敛了些。
      牛牡这才叮嘱:“待会儿好好听汤姑娘怎么说。你若是听话,我放你出来跟他们当堂对质,给你洗刷冤枉。你若是捣乱,我也帮不了你。”
      说完便将鬼牛重新收回袖中,一纵身落在偏厅门口,缓步走了进去。

      牛牡和杜城守又喝了一轮茶,汤姑娘,或者说,杜三夫人翩翩而至。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没有榜,下周更新
    感谢我家喵子的营养液X5
    剧透:鬼牛副本的目的是那缕清风。那缕清风的目的是……加速俩人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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