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手册都是骗人的》月光船

42、小白龙

　　黑山羊蹄声哒哒，直接开出一条去往肥龙谷的通路。
　　不消片刻，三人便站在草木稀疏、卵石堆叠的空旷谷底。
　　正如邢昌所言，谷底已经积了大大小小十几处水洼，并且有逐渐连成一片的趋势。若是雨下得大些，时间一长，可不就成了浅滩么。
　　邢昌还有些忐忑：“这儿比较荒……”
　　“此处甚好。”春饼率先道。
　　“啊？是吗？上天垂怜，那就好，就好。”邢昌顿时喜悦起来，“我让飞禽走兽不许靠近这里，不打扰你，你安心练剑。”
　　“多谢。”春饼郑重其事地道谢。
　　邢昌连连说“不用谢”，恨不得把自己藏到黑山羊肚皮底下去。
　　“有事喊我名字，我马上到。”
　　他丢下一句话，不敢久留，匆匆告辞而去，看背影是个十足十落荒而逃的架势。

　　春饼并不在意邢昌的态度，他从牛牡手中接过了那柄在凡间可算中上品，在他们自己人眼里一塌糊涂的铁剑。
　　左手持剑拉了个起手式，微微皱眉。
　　右手剑和左手剑差别可不小。
　　春饼想了想，忽然坐下了。
　　人在雨里，剑在膝头。
　　他合上眼，神色从容。
　　但是过了片刻，又微微皱起眉头，很是歉疚地看了牛牡一眼。
　　“抱歉，无法入定。”

　　“无法入定？怎么会？因为受伤？还是……哦哦，我知道了，我一个时辰以后再来看你，或者两个时辰？”牛牡猛地想起练剑需静心，春饼平时都是一个人练剑，如今身边杵着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是没法习惯。
　　“两个时辰罢。”春饼再次说了一声“抱歉”。
　　“没事，正好我也有事要忙。”牛牡说，“整座山都是邢昌的地盘，你觉得不对劲就叫他。”
　　牛牡能在王家庄下禁制，自然也能在这里下禁制，但人家邢昌又是送水脉又是找地方，确实帮了不少忙，这些帮忙出于邢昌有求于他的私心，可是牛牡结结实实落了好处，因此不好越过这个百草山山神。
　　春饼点头应下。

　　牛牡又指着春饼腰间的玉色荷包道：“我在里面放了块卵石，留了自己的印记，如果情势危急，你就捏碎它。”
　　春饼微讶：“这……这也……”
　　这也太贵重了。
　　这也太周到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是不是对别人也这么好。
　　他心里纠结，嘴里只呆呆吐出几个字：“谢……谢谢表哥……”

　　“既然你叫我一声表哥，表哥罩你。”牛牡咧嘴一笑，挥了挥手，“我走了，你安心练剑。”
　　春饼点了点头，目送牛牡背影消失在茫茫雨帘中，这才收回视线，拎着剑，慢慢走动起来。
　　他脚步慢而稳，一步一步地，走得踏实。
　　绵密雨线将地上的水洼和天上的云连接成一幅长卷，玄青色身影在长卷中，如鱼得水般徜徉，渐渐和水幕融为一体……

　　过了不知多久，乌云中，一缕银白忽隐忽现。
　　春饼心有所感，停下步伐，举目望去，目光微凝。
　　就在电光石火之间，那缕探头探脑的银白嗖地冲了下来！
　　春饼猛地一举右腕。
　　那银白便缠在他小臂上，长如蚯蚓，鳞爪俱全，竟然是一条小龙。

　　小龙亲昵地蹭了蹭春饼的手腕，蜿蜒向上，意图爬到对方掌心……掌呢？手呢？
　　发现对方一只手没了，小龙登时急躁起来，张牙舞爪挺起半个身子，嘶了一声，从嘴里呲出一股水流来。
　　——但是因为身材太小，外面雨又大，这股水连春饼的脸都没碰到。
　　春饼顺手将剑往地上一插，手指头摸了摸小龙脑袋，笑道：“我没事。要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嗯？嬴鱼……这么嚣张吗……不知来路……莫慌，姑且委蛇……”
　　小龙趴在春饼断腕的地方，心疼地舔了一圈，才一甩尾巴，嗖地回到了天上。
　　阴云密布，登时将它的身影盖了过去。

　　“能说会道的、身份不明之人……”春饼垂眼思索片刻，方缓缓拔出铁剑，漫不经心地挥舞起来。
　　目光时而一闪，往谷外望去。
　　还不到约定的两个时辰，他已经开始期待。
　　……

　　“先这样吧。”
　　牛牡说有事，并不是他的托辞。
　　买衣裳买吃食都是小事，他挑子里还有三斤仙石哩，这可是重头戏。
　　风箱是现成的，工具他也有。
　　牛牡先把苫布重新搭上顶棚，他和春饼不一样，春饼本体是龙，在水里要多舒服有多舒服，牛牡自己算个陆地动物，对水感觉非常一般。
　　而且在水里，土地神的神通会减半——泥土遇水不易塑形，而土地土地，全仗着泥土之力。

　　坐在顶棚下，牛牡伸手打碎水缸。
　　他将仙石切割成一条条的，将瓦片和仙石混搭着，用箍炉匠的手艺，重新将那口缸锔好，色彩斑驳的、端端正正放在水眼之上。
　　周围的土地立即软化蓬松，隐隐约约地，有种子抽出娇嫩小芽。
　　牛牡赶紧刷刷刷补上几个禁制，不让仙石气息外泄。
　　得到仙石滋养，缸里的水登时凝结成雾，在缸口氤氲一片。

　　“能养蛤蜊？”上云水仙小心翼翼地伸进一根手指头，搅了一搅，抽出手指，放在嘴里尝了尝。
　　“……不能。”
　　“喔……”
　　“你回来了？这么快。”牛牡微惊讶。
　　“蛤蜊汤……”
　　“在灶上——剑捞了多少？”

　　哗啦啦。
　　上云水仙一抬手，地上落了一小堆剑，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大的小的，看制式从古到今差不多全了，看上面的苔痕锈迹，也从古到今差不多全了。
　　交了剑，上云水仙径直绕过牛牡，去喝他的蛤蜊汤。
　　牛牡在三十多把剑里挑拣，选合心意的剑。
　　心上人的佩剑唤作“明庭”，长三尺一寸八，重一千零八十斤。
　　剑身青色，细而薄，脊上镌刻东方七宿。剑鞘群青色，乃是鲲鹏之皮硝成，剑格亦然。流苏荼白色，打双如意结，乃是星砂抽丝编成。
　　结子中央有一丝暗红，即便是千里眼也很难看出。因为星砂之丝太锋利，在梳理时将打结之人手指割破了，沾染上一点鲜血——要问为什么牛牡知道得这么清楚，因为星砂是他采的，丝是他抽的，结子是他亲手打的……
　　那是心上人带得最久的一柄剑，心上人虽然不以外物为意，可是极为念旧，周身上下，衣食住行很少变动，只有牛牡清楚，念旧只限于寥寥几样物什，大多时候不做改变是因为……并不想在小事上花太多心思。
　　也可以说，懒。

　　牛牡想着，忍不住微微一笑。
　　手下却是不停，选出一柄除了重量之外，别的都差不多的剑出来，将上面的锈渍擦去……刚开了个头，手顿了顿，停下了。
　　他一个陌生人，给别人选衣裳，还能说目测的身材，参考原先衣着的形制颜色。而他根本不应该“见过”明庭剑，要是把这西贝货直截了当地送给心上人，不引来怀疑才怪！
　　而且拿着相似的剑，被对头认出怎么办？
　　牛牡迅速将手上的剑丢进那堆剑中，又看着剑身被擦亮的一小块痕迹，觉得晃眼。
　　——已留下明显破绽，又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邢昌是颜控，追星的那种。他不是情敌，不是情敌，不是情敌。
牛：装不熟真是太难了……
龙：装熟真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