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红莲（长篇版）》靡**音

5、第一章 倾城之死（4）

　　山风愈烈，刮得人面颊生疼。
　　司徒天音看着旗杆上的那道青影，气血涌动。这本是高手过招的大忌，他勉强收敛心神，强压胸口的创痛，红纱如雾，飘舞而去。
　　薄薄的红纱飘飞而至，缓慢而平稳。
　　谢无花以内家真气贯注剑身，击出一招，与飞纱相撞。
　　撞击之处闪过一道霞光，剑气四散，激得两边岸上飞沙走石，功力稍微弱些的人，几乎立不稳脚步。
　　司徒天音第二招又到，红纱依旧慢慢舞动。
　　谢无花不敢大意。
　　他原本已经知道司徒天音受了伤，所以只放了七成的真力，却没想到一击过后虎口竟被振得微微麻痹。他忆起那人说的话，知道司徒天音此举是为了速战速决，不惜耗损内力来早些抢回迟化雪的尸体。到此再不敢大意，一招一式都十二万分的小心。
　　司徒天音与谢无花越斗越慢。
　　伊人剑刃薄而快，更适宜使快剑；红纱本为薄绡，使用也应以快柔为宜。
　　可此时两人的招式却十分重而慢，每个动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岸上的人们却并不好过。无数人的衣袍被风鼓满，方圆百里被笼罩在强大的剑气下。
　　连每次呼吸，都能感到沉重的压迫感。

　　剧烈的风，居然停了。
　　在这样惊世骇俗的剑下，附近的空气竟然凝成了气墙，把山风隔绝在外。
　　剑气自然不是有一个人发出。
　　谢无花手里有剑，司徒天音眼中也有深深的剑意。
　　他竟用轻纱御剑！
　　与谢无花手中的伊人剑平分秋色？！

　　但司徒天音这么做却是迫不得已。只因他知道，要赢谢无花十分困难。
　　若问武功招式，或者对心法的参透程度，这二人都是人中龙凤，又年纪相当，委实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即使斗上千招，也不一定能分出胜负。
　　司徒天音此时求胜心切，思来想去，只能在内力上一分高下。红莲渡圣主的内力传承十分特殊，非一般的自身修炼可比，所以他用此方式与谢无花比剑，实际上以气御剑，比拼内力。
　　但他也支持不了多久，因为他在此之前，已经消耗了大量的内力，并且受了伤。

　　司徒天音已经被对方和自己的剑意压得透不过气来，他能感到心口的伤又开始渗血。没想到谢无花的内力也如此了得，若是自己没有受伤，他也快及得上自己的七成功力。
　　这样下去的话……
　　化雪……

　　崖边众人只觉得压力骤减。
　　远望去，司徒天音递招越来越快，身姿如蝶，红纱游动，美若行云流水，仿佛在白绫上飘飞，在空中翩翩起舞。
　　人人心神摇荡，连魂魄也要出窍。
　　谢无花却是险象环生。
　　只要被红纱拂中，非死即伤。
　　他已明白，这就是红莲圣主们代代相传的“醉舞流云。”
　　三年前曾被迟化雪使出，从此名震天下。

　　这种武功，美丽得不似应在世间出现。
　　美丽，却残忍而致命。
　　那些看似华美的招式下，处处蕴含着杀机。只要被这样的美迷惑分毫，立即就会命丧黄泉。
　　山风重至。
　　白绫飘动，红纱飘动，青丝飘动。
　　这一切如梦如幻，仿佛人间仙境。

　　谢无花凝神净目，司徒天音渐渐气促。
　　谢无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谢自己已经爱上的那个人。
　　他抱本守元，在心中默默想着那个被自己伤过心的人，他的眼泪，他的哀伤。这一切虽然不能助他完全摆脱醉舞流云的魔瘴，却尚且能保留一丝清明。
　　醉舞流云快到迷乱，谢无花便仍是使出慢剑，剑过处，要叫水断云逝。
　　他明白，醉舞流云虽然消耗内力较少，却极耗心力，以司徒天音此时的情况，却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果然，就在他的慢剑第三十一招递到时，红云尽散，司徒天音喉咙泛甜，按紧胸口吐出一口鲜血，肩上一凉。谢无花一剑刺进他肩头，疾点他全身大穴，恰好抱住他倒下的身躯。
　　谢无花却还有心思调笑，“如何？这下就是不愿与我同游也不成了。”
　　司徒天音面如金纸，只能任谢无花捉住自己的脉门。
　　他却不急不慌，冷笑的看着谢无花，倾尽力气朝崖边喊道，“冷护法，……放箭！”两人此时的位置刚好在红莲渡的箭羽所及处，他只想玉石俱焚。
　　箭已对准二人。
　　谢无花连忙喊道，“谢无花带走司徒天音，把迟化雪尸身与你们交换如何？”随手抚过司徒天音哑穴，再不让他说话。
　　冷瘦梅一愣。

　　红莲渡上下皆穿白衣，齐齐立在崖边，如同一道整齐的雪线。
　　满座衣冠白似雪，倒真有些风潇潇、易水寒的味道。
　　不到片刻，冷瘦梅已代众人发话，“谢尊主，我们答应了。”说罢飞身立在白绫上，“请把尸身交予我便是。”
　　低头不敢看司徒天音的眼睛。
　　四侍没有一个跟在司徒天音身边，没有人愿意为他说话。用活着的他换取迟化雪的尸体，这是渡中绝大多数人的意思，即使他有心向着这位现任圣主，也不得不以大局为重。

　　听见冷瘦梅仍称迟化雪为圣主，谢无花伏下身体，贴在司徒天音耳边道，“看来他们不认你这个圣主呢。”
　　司徒天音看他，示意他解开自己的哑穴。
　　现在解与不解并没有大的分别，谢无花乐得效劳。
　　司徒天音神色木然，“至少让我再看化雪一眼。”
　　谢无花与冷瘦梅对视一眼，均默许。
　　一人把迟化雪尸身解下来，送到司徒天音手中。
　　司徒天音甩开谢无花的搀扶，抱住迟化雪。
　　他用手轻轻抚他的头发，柔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不要你死。你害死我父亲，你骗我，……我恨你，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性命。红莲渡是你托付给我，如今是他们不要我，不是我负了他们，以后要怎样都随他们去，再与我无关。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要同你死在一起，这可由不得你了。”
　　说完，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就这么跳了下去。
　　离他近的谢无花早有防备，拦腰抱住他，劈开他抱紧的手。
　　司徒天音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在怀中的人落下去，只抓住了他的半幅衣袖。

　　丝帛裂断，那个人在风中下坠。
　　凛冽的风吹起他青色的衣裳，盛开在风中。青色的影子穿过了层层的云雾，不断的降落，在他眼前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沉入云雨深处；水气重新聚合，遮住那人离开的路径。

　　“不要啊！放开我，你放开我！”司徒天音惨厉的挣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为什么这次无论怎么伸长了手臂都再也够不着他？
　　难道真的是天人永诀，一别已成用离？
　　“化雪、化雪……你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他声声泣血、字字含泪，“……我不要再一个人，你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忍心不带我走，你不是说再不会离开我？”
　　他的声音低下去，似哭似笑，“君可见，我心一然……我心一然。你可知道……我的心也从来没有变过？与君逢……我又要到哪里去找你……还是你就在黄泉路上等我？……你这个骗子，你是个骗子……我恨你，恨你！”
　　最后竟凄厉如同鬼哭，鲜血不断涌出唇边。
　　谢无花一掌劈在他颈侧。
　　司徒天音眼前一片黑暗，软倒过去，梦回初相遇时……

　　——05-02-07更新
　　（倾城之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