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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章八 胆子真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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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国军出发回京,是定在卯时,因此皇帝很早就醒了,他醒来时发现旁边是空的,皱起眉,他知道秦绶起得晚,一大早不可能不在。
皇帝环顾一圈,看到了趴在案桌前睡着的秦绶。
侍卫正在这时进来了,“陛下……”
皇帝立马打个噤声的手势,取下挂着的大氅,走到秦绶身边,将大氅披在他身上。
然后他就看到案桌上断掉的紫竹箫。
皇帝皱眉,拿起断掉的紫竹箫观摩片刻,将东西放进秦绶的行李里。
侍卫压低声音,“陛下,人马都准备齐全,可以上路了,秦先生的药也带了,按郎中的说法,吃上五日就能好。”
侍卫犹豫,“要不要喊醒先生?”
皇帝摇头,抓起秦绶的行李,小心翼翼将人抱起,与侍卫一同往外走去。
军队里头停着一辆马车,宋坤就站在马车边,他看到秦绶跟皇帝的出场时,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
宋大人觉得他这辈子都不能报复秦绶了。
因为他报复前得先考量一下自家陛下的怒火会不会让他掉脑袋。
皇帝将秦绶放进马车,钟宣跟石墨也过来告别,郑郡留了一部分军队由宋坤指挥,也算是留下来镇守。
皇帝一路带着三万大军来,除去两军对峙不可避免的伤亡,以及留守下来坐镇重要城镇边塞的军队,剩下护送他回去的,也不过几百人。
“陛下……”宋坤准备说点感人肺腑的话。
皇帝此刻心情不像昨天那样要杀人,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宋爱卿,往后郑郡这边,要辛苦你了。”
宋坤含泪,“臣职责所在。”
皇帝又看向钟宣与石墨。
钟宣道:“陛下,老朽未敢有多大要求,只希望陛下有惜才之心,能对秦先生好些。”
皇帝郑重地说:“朕会的。”
石墨却并未看皇帝,而是往马车里张望,“小官那次在殿中便对先生的风采仰慕许久,陛下为何不将先生留下,想必以先生的能力……”
皇帝脸色沉了沉,心中打定主意要让石墨一辈子留在郑郡当他的小官,掉头就走,也不听他接下来的话。
侍卫替他牵来一匹马,皇帝翻身上马,带领着军队,一路往同国京城而回。
同国京城叫皓京,是他的家乡。
皇帝看一眼马车,忽地有些心满意足。
等回到皓京,他要亲自带这人去看看,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好吃的东西,不知这个人会不会喜欢。
军队行出城门时,秦绶醒了。
他拉了下身上的大氅,撩开车帘。
马蹄踏踏踩在地上,不知几时又下了雪,风卷着雪花,有些模糊他的视线,他看了很久,那座他曾呆过七八年的城池,就这么在他身后逐渐远去。
皇帝骑着马来到马车边,“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不是很不舍?”
秦绶笑了,“不舍是有的,不过前一句错了,郑国不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皇帝皱眉。
秦绶身子半靠着,“我不是郑国人,也不是第一次背井离乡,长途跋涉,陛下啊……”
秦绶认真看着皇帝,“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敢亲我,胆子真大。”
皇帝也在看他,有雪落在秦绶眉睫上,他凑过去,伸手抹了一下,“朕的胆子没有先生的大,刚见面就敢说朕是禽兽,还让朕滚。”
“我有吗?”秦绶眨眨眼,一脸无辜,“陛下弄错了吧,我明明没有。”
皇帝:“……”
明面上没有,但暗地里有。
秦绶神色忽地严肃起来,“其实我有些庆幸,陛下当时并没有将城内百姓屠戮一空,让郑国京城血流成河,不然的话……”
皇帝皱眉,“什么?”
秦绶放下车帘,悠悠地说:“那我可能会抢走陛下的剑,跟陛下鱼死网破,要么你死,要么我死,要么你我一起死。”
皇帝:“……”
皇帝第一次听到秦绶说出这样一番带着血气的话。
而且还不是开玩笑的。
皇帝的心情忽地沉重起来,骑着马往前走快了几步。
“楚风。”皇帝望着前方长长的道路,喊了一声。
楚风来了。
如风一样,悄无声息来了。
皇帝说:“让楚先生去查一查他的身世来历。”
楚风得令,又走了。
悄无声息走了。
皇帝这种沉重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在一次临时歇脚时,秦绶吐了。
本来秦绶吃过粥喝过药,打算在马车内小憩一会,结果马车摇啊摇,又摇啊摇的,秦绶就吐了。
把刚吃下喝下的粥跟药全吐得一干二净。
幸运的是当时马正停下吃草,没吐在马车上。
随行的有随军郎中,立马过来给秦绶诊治。
皇帝很小心翼翼,“怎么样?”
随军郎中说:“回陛下,不是喜脉,只是马车摇得太厉害,就吐了。”
皇帝:“……”
这个人是不是瞎?还是脑子不太好?
秦绶听后笑着说:“我又不是姑娘,再说陛下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让男子怀孕,要真的能那也是天下第一奇葩,可以当成奇闻写进野史了。”
皇帝:“……”
重点是这个么?难道重点不是这个人为什么会往喜脉上扯?
皇帝不得不问:“怎么治?”
随军郎中说:“治不了。”
皇帝:“……”
随军郎中接着说:“换个不怎么摇晃的地方兴许会好些。”
皇帝:“……”
皇帝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队伍里也有如秦绶那般会说话的妙人。
秦绶还很融洽地跟随军郎中搭话,“那你说我反方向摇会不会好一点?”
皇帝:“……”
随军郎中笑了,“先生真是妙人,这样可能吐得更快些。”
秦绶说:“吐完了没东西吐不就好了?”
随军郎中赞叹,“先生真是高明,小的自愧不如。”
皇帝:“……”
皇帝开始担忧自己军队的医疗问题。
不过随军郎中下一刻变得靠谱起来,从怀里拿出一瓶药,“这是小的家传的药,先生每日食用完服下一颗,便不会再吐了。”
秦绶接过。
随军郎中接着说:“不过会有些副作用。”
皇帝皱眉,“什么?”
随军郎中暧昧不明地笑了。
随军郎中说:“会让人想吃酸的东西。”
皇帝:“……”
秦绶:“……”
随军郎中告退了。
秦绶提着随军郎中给的药,“陛下,你说最后那句话是在唬我们还是真的?”
皇帝看着那瓶药,“朕不知道,朕等着你告诉朕。”
秦绶以身试验。
那是真的。
药太苦了。
不是一般的苦。
秦绶吃下药,就苦得脸都皱到了一起,皇帝立马弄来甜的东西,秦绶刚丢进嘴里,下一刻吐了出来。
皇帝迟疑,“难不成……要吃酸的?”
秦绶可怜兮兮地缩在大氅里,“要吃酸的。”
皇帝:“……”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皇帝虽然觉得不对劲,但还是去整来酸的东西。
酸梅。
秦绶吃了,好多了。
皇帝这段时间对秦绶的悉心照料一直落在士兵的眼里。
先是突如其来的呕吐,又是要吃酸的东西。
行军一路枯燥无聊,士兵不得不自己找话题寻点乐子,于是开始有人猜测,“秦先生其实是怀了吧?”
有人反驳,“秦先生是男的啊,男子怎么可能会怀孕?”
有人提出大胆的想法,“有没有可能,其实秦先生女扮男装……”
有人忍不住佩服起自家陛下来,“陛下好勇猛,怕是等回京不久,就能有一位皇子或者公主了。”
皇帝:“……”
皇帝当时正在给秦绶摘野外的梅果,却一字不落地将士兵的交流听进耳中。
皇帝抱着梅果回到马车。
秦绶正望着外头的皑皑白雪打哈欠。
皇帝上了马车。
皇帝将果子递给秦绶,“你知不知道,朕方才听到一个很有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秦绶接过果子,他这一路上被照顾得很好,稍微养胖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瘦得吓人。
皇帝挨着秦绶坐下,凑到他耳边,“他们说你怀了朕的龙种。”
秦绶:“……”
皇帝压低了声音,“你说我们要不要让这个流言坐实,先来一次能让你怀龙种的事。”
秦绶一把将手里的野梅果塞进皇帝的嘴里。
秦绶笑了,“没想到这事不止我觉得像怀孕,陛下,不会是你在背后搞鬼吧?”
皇帝连忙摇头。
那肯定不是他搞的鬼。
秦绶又笑了,“这事就算不是陛下搞的鬼,可这天大的便宜总归是陛下占了,既然大头都让陛下拿了,那算来算去就算是陛下搞的鬼吧。”
皇帝皱眉,“你这是强词夺理,而且朕还没占到。”
秦绶呵呵一笑,抬脚,把皇帝踹下了马车。
皇帝:“……”
无情!
皇帝觉得自己不该把这些消息告诉秦绶的。
因为他很快自讨苦吃了。
本来皇帝一开始还能上马车跟秦绶卿卿我我一下,现在马车上不了了。
皇帝刚踏上去,秦绶的脚就从马车内伸出来。
皇帝就被踹了下去。
如此几日过去,皇帝不满起来,“先生,你不是说每日都要给朕请安,还要与朕朝夕相处,让朕对你念念不忘?”
秦绶的脑袋从马车内探出,看一眼天,“是啊。”
皇帝罪恶的脚再度踏了上去,“那朕凭什么上不得马车?”
秦绶一本正经地说:“现在又不是朝。”
皇帝:“……”
秦绶说:“也不是夕。”
皇帝:“现在是……”
秦绶答:“午。”
皇帝:“……”
皇帝真的这辈子都没见过像秦绶这么不要脸的人。
可皇帝妥协了。
他等到傍晚太阳落下的时分,又把脚迈上了马车。
秦绶的脚又从马车内伸出来。
皇帝不开心了,沉着脸说:“现在是夕了。”
脚的主人大概是听出他话里的不开心,那只脚停顿片刻,缩了回去。
秦绶叹息,“上来吧。”
皇帝爬上了马车。
皇帝刚上去就说:“你这几日踹了朕好几脚。”
秦绶手里拿着那把断掉的紫竹箫在看,“陛下皮糙肉厚,只是几脚想必不会很疼,而且我这也是在训练陛下的抗打与反应能力,以防有人偷袭陛下。”
皇帝凑过去,“疼是不疼,但朕很不开心,朕要罚你。”
秦绶头也不抬,“罚我在冰天雪地里不吃饭?”
皇帝突然被掀了罪状,心头一时间很不好受,立马抱住秦绶,讨好地在他唇边小小吻了一下。
秦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依旧头也不抬。
皇帝还想再深入的时候,秦绶忽地说:“陛下,我们这一路走来,怕是要到雁回城了吧。”
皇帝流连在他唇边,“是,等到了雁回城,我们就去城中歇脚。”
秦绶垂着脑袋,看着手里的紫竹箫。
皇帝咬上他唇瓣时,秦绶说:“如果我没记错,雁回城外有一道雁回关。”
皇帝皱眉。
这人在他吻他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提这么正经的话题。
秦绶却还在继续说:“我们行军从雁回关入,要进同国边境,可临侧是陈国的疆土,又是险地,若雁回城中有陛下留下的人,继续行进时最好多带一些。”
秦绶一本正经,“可能有人伏击。”
皇帝动作停了。
皇帝沉吟起来,“郑国已是朕囊中之物,他们不该选择在这时伏击。”
“所以我说……”秦绶笑了,“陛下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亲我,胆子很大。”
皇帝:“……”
皇帝手摸上秦绶的脸,“你是秦绶。”
秦绶道:“我确实是秦绶。”
皇帝觉得两人此刻的对话有些古怪。
皇帝接着说:“朕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你只是朕的。”
秦绶忽地挑下眉头,“俘虏?”
“不。”皇帝答得很坚决,“你是朕的美玉。”
皇帝又凑过去,喃喃地说:“先生应该知道,绶是一种丝带,用来系美玉的。”
秦绶笑了,“陛下,我原本的名字里确实有美玉的意思,你这算是在恭维我吗?”
皇帝把手指埋进他发丝间,蹭着蹭着嘴巴就到他耳垂那里,“所以先生给自己换了绶这个名字,是想用来系住自己这块玉?”
秦绶语气有些挑逗,“陛下真聪明。”
绶就是一种丝带。
用来系他这块美玉的。
皇帝咬住他的耳垂,“先生,朕想……”
秦绶一本正经,“不,陛下,你不想。”
皇帝:“……”
皇帝被踹下了马车。
皇帝:“……”
皇帝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情的人。
上一刻还跟他挑逗调情,下一刻就将他踹下马车。
皇帝很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