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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章十五 入雁回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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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国军再次启程,仍然定在卯时。
在卯时前一个时辰,秦绶就醒了,他这次不但没睡过头,还提前醒了。
又做噩梦了。
梦里翻滚的江流跟烈火让他有好一阵没缓过神来,秦绶躺在榻上发了好久的呆,才蓦然惊觉身边没有人。
其实他每次醒来傅恭很多时候都是不在的,但今日这么早就不见人,他还是莫名慌了下。
秦绶连忙翻身看去,房内幽微的烛火里,傅恭正坐在案桌边,背对着他。
他怔了怔,看了傅恭的背影一会。
这皇帝不知在做什么,似乎很专心,没有察觉到榻这边的动静。
秦绶并不打算偷窥皇帝的秘密,所以他从榻上爬起来时,故意弄出了点动静。
桌案边那人听到了,整理下东西,回过头来,“先生今日醒得有些早。”
“陛下起得更早。”秦绶回他一句,随即从榻上下来,挑件窄袖的衣裳穿着,还拿出缠带,将袖口扎起来。
傅恭对他今日的装扮感到意外。
秦绶笑着说:“陛下每日起早贪黑,可要小心头顶上的头发,不然哪日掉光了,那可就成秃头皇帝,一点也不好看了。”
“……”傅恭捋一下自己的头发。
他最近头发确实掉得有些多。
秦绶替自己穿完衣裳,看向傅恭。
傅恭坐在桌边让他看了好一会,终于皱起眉,“怎么了?”
秦绶笑了,“今日起得早,不如我替陛下更衣?”
傅恭更意外了。
难道因为昨日他说了一句这人太无情,所以他现在是想讨好他么?
傅恭依旧不明白这人脑子里的想法,但他不介意让这人替自己换衣裳。
他站了起来,走到秦绶面前,“好。”
秦绶替傅恭拿来了衣服。
他帮傅恭脱去外头的长袄时,嘴里不停地说着,“陛下,你说你天天穿龙袍,不腻么?就算你不腻,看的人也总会看腻的。”
傅恭垂着头看他。
秦绶替他扣好腰带,“当皇帝就是这一点不好,陛下不能尝试其他颜色的衣裳,白白错过展示自己穿其他衣服的机会。”
傅恭听他说,没有开口。
秦绶继续说着,“陛下少穿几套衣裳,就少了好多耍帅的可能,真是太可惜了。”
傅恭听到这有些想笑。
秦绶依旧在继续说:“再说还有其他国家的皇帝也穿龙袍,陛下这是天天跟他国皇帝撞衣裳,你说哪日你们几个皇帝站一起,百姓会不会认错人?”
傅恭:“……”
这还真能扯。
秦绶替他穿完衣裳,打量一番,洋洋自得起来,“不错,陛下经过我一番打扮,比往日更帅了三分。”
傅恭没忍住,伸手抹一下他的唇,“先生这张嘴真不消停。”
秦绶抬手摸摸被傅恭抹过的地方,看他一眼,“我这张嘴也只对陛下不消停。”
傅恭:“……”
如果不是见过他对其他人耍嘴皮子的模样,傅恭还真差点就信了他这句话。
秦绶转身去给傅恭取来玉冠,又拿了把木梳仰头替他梳发,这皇帝日子过得滋润,一脑袋头发乌黑油亮的,秦绶刚梳了下就开始羡慕了。
替傅恭盘发时,秦绶挨他挨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安神香。
这香味以前是没有的,但自从跟他睡过几次觉后就有了,傅恭知道他偶尔会做噩梦,便往自己身上弄了些安神的熏香。
这是他对他的好。
秦绶一直知道。
他替他盘完发时,去拿玉冠,“陛下,低低头。”
傅恭低下头。
秦绶专注地将玉冠戴到他头上,戴完之后又正了正位置,他瞧了会,正心满意足准备离开,却突然被傅恭抱在怀里。
傅恭在他耳边说:“今日先生还没给朕请安。”
秦绶笑了,压低声音,“给陛下请安。”
傅恭一瞬间心动不已,正想去吻他。
侍卫突然进来了。
傅恭:“……”
侍卫有些尴尬,但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家陛下轻薄秦先生了,也有几分从容,“陛下,时辰到了,可以启程了。”
秦绶闻言推开傅恭,转身去桌案边拿自己的行李,他的行李依旧很简单,除去几件衣物,就是那把断了的紫竹箫。
不过这次他多带了一样东西。
他往自己腰间缠了一把软剑。
开刃的软剑。
他很久没用过了。
侍卫过来通报时,外头的军队已在城门口等候,傅恭带秦绶来到城门,眼前的士兵们持枪而立,神情肃穆,整装待发。
侍卫牵来两匹马,傅恭翻身上去,朝底下站着的秦绶伸出手,“先生可要与朕同骑?”
秦绶对他笑了笑,拉过旁边另一匹马跃上马背。
他亮了亮腰间的软剑,“我腰间有剑,同骑的话怕误伤到陛下,到时陛下不小心从皇帝变成公公,那我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傅恭:“……”
这人之前明明还打算讨好他,现在又拒他于千里,果真是无情。
秦绶很无辜,他不是拒他于千里,他是真的怕腰间的软剑不小心伤到人。
同国军开始往城外走。
雁回关内是陡峭的山壁,加上近日风雪不断,那山林之中一片白雪皑皑,草木积雪,人马在山路上行进,其实有几分困难。
那辆原本秦绶坐的马车留在雁回城,这车子不好带,要是伏击的人惊了马,很容易连人带车滚下山崖。
当队伍踏进雁回关的那一刻,狂烈的风卷着雪花打在秦绶身上,他望着四周,四周有白色的雪,突出的石块,以及干枯的草木。
雁回关处于同国郑国两国边境交界,地势十分复杂,更别提这块地方还邻着陈国,若有人从陈国而入,想找地方埋伏,雁回关最适合。
秦绶看了一会周围的地形。
傅恭策马在他身边,“往前几里会有人,先生的软甲可有穿上?”
“穿了。”秦绶答他。
傅恭放心了,拔出自己腰间的剑。
长剑三尺,闪着寒光。
同国军在进到一处山石遍布的地方时,白雪中有什么东西动了。
秦绶瞬间拔出腰间的软剑,像鞭子似的狠狠打在地面。
他挥舞的力道激起地上的雪,和此刻下着的雪一起,扬起很大一片,阻碍了视线。
伏击的羽箭从散开的雪外射了进来,射在秦绶的马边。
羽箭上头刻着一个字——
秦。
秦字随着颤动的羽箭,生生撞进秦绶的眼里。
像是宣告。
也像是挑衅。
几乎下一刻,一把剑挥了过来。
带着秦字的箭尾折断,落进雪里。
秦绶看向挥剑的人。
傅恭手持长剑,也在望着他,“先生,一把箭而已,斩断便行。”
秦绶突地笑出声来。
他笑着回道:“陛下英明。”
然后他翻身下马,再次挥出手中软剑。
雪花飞扬的那刻,他一脚踹在马屁股上。
马儿嘶鸣一声,往前冲去。
几乎同时,傅恭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士兵亦然。
漫天扬起的风雪里,一群无人骑坐的马儿冲了出来。
同时,也有不断的弓箭从伏击处射出,往马腿上射来。
山林险峻,适合隐藏身形,马儿高大容易暴露,却可以用来耗费对方带来的弓箭。
弃马。
这是第一步。
扬起的雪落下时,傅恭护着秦绶,藏入草木之间。
伏击处蹲着好几十个人,他们身上都披着白布,为首的脸上有一道疤。
那人指着秦绶藏起来的方向,“抓住那个穿凤袍的瘦子。”
他的声音冰冷无情,“秦王说了,断手断脚无所谓,只要活着,能说话,就行。”
他身后的人默然不语,伏低身子,无声往前掠去。
雁回关的地面忽地震动起来。
左将参谋向傅恭禀报,“陛下,陈国的人动了。”
傅恭往后看了眼,下了命令,“分散敌方,逐个击破。”
左将参谋应道:“是。”
傅恭正想将秦绶往队伍后头塞,把人保护起来,结果一转头秦绶从行李里扯了一件白色的衣服出来,披在自己身上,然后冲了出去。
傅恭:“……”
秦先生好勇猛啊。
要是在对待他这方面,秦先生能有这样的勇猛就好了。
傅恭不得不也扯了件白色衣裳,跟了上去。
秦绶瞥向他,“陛下不在后方指挥大军,跟着我做什么?”
傅恭套路他,“朕想保护你。”
秦绶笑了。
他说:“我没那么脆弱,也不需要陛下的保护。”
“你昨日翻个墙就差点摔了。”傅恭皱眉,两人披着衣裳,掠过雪地,很快有人发现他们,一把弓箭就射了过来。
傅恭抬手用剑接住,手腕一转把箭打了回去,才接下去说:“还是朕接住的你。”
秦绶笑了,但没说什么。
他前方有两人从雪地里冒出,持着一柄短剑,刺向他的膝盖。
秦绶抬脚就踹过去,随即将软剑向前一送,这是又快又狠的一剑,往人的脖子处划去,一人躲避不及,被割开皮肉,另一人反应极快,立即往后撤退,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血从软剑的剑尖滴落,在地上化开。
秦绶手持软剑,立在雪中。
傅恭站到他身后,再度挑飞一柄射来的羽箭。
傅恭说:“他们手头的弓箭想必不多了。”
秦绶看一眼陈国的方向,厮杀声就从那块地方传出,有几个人悄无声息掠了过来。
秦绶平静地说:“陛下,有人要来杀你了。”
傅恭也很平静,“朕看见了。”
两人动作一致,齐齐往陈国来的人迎上去。
这些人大概没想到会有这么不怕死傻愣愣往前冲的两个人,都各自惊慌了下。
陈国的人马并不如秦王温霁的暗卫训练有素。
这一场伏击持续了一段时间,傅恭带领的同国军一直在陈国的人马与秦王温霁的暗卫周旋,有人落单了立马冲上去,一旦对方想要包围就立刻遁走。
很快就有人发现不对,秦王暗卫为首的那人皱着眉头,“人手不要分散,所有人一起行动,你们只需抓住那个穿凤袍的瘦子,同国的人不要管。”
秦王温霁派来的暗卫开始整合,陈国那边也发现问题所在,不再分散力量去杀傅恭。
就在两方人马团结一致准备给同国军一个大大的反击时,同国军拍拍屁股,转身就逃了。
秦绶扯着衣裳,冲在最前头,“陛下,我逃跑的样子是不是很帅,让你特别心动?”
他没等傅恭开口,又接下去,“陛下逃跑的样子在我眼里就挺帅的。”
傅恭:“……”
傅恭对这个人无奈起来。
左将参谋跟在两人身后,听到这话附和道:“咱家陛下就算是逃跑,也是最英俊地逃。”
傅恭:“……”
秦绶给了左将参谋一个大大的赞。
侍卫也附和:“属下也这么觉得!”
傅恭:“……”
一个一个的,真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