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彼岸无神》微笑剑士

6、相遇 1

　　清晨冷凝，带着湿气的雾交错在灰白青黄的晨曦里，夹着淡淡的露水味道和野草树叶的清馨。

　　树林间的早晨总是寒冷的，郊野上的平原呈现出圆形的轮廓，像是被稚嫩孩童画出来的笨拙曲线，如潜伏着的蛇一样的烟雾覆盖着四处，放眼望去，周围都是茫茫的晨雾和微弱的金光。

　　大地苏醒的样子总是那么迷人，德利安骑在马背上沉默地想着，他总是喜欢在天亮之前就起来，可以看到自己的领土如何开始一天的忙碌。

　　猎犬的嗥叫和马蹄的奔腾随着土地和灰尘的飞溅忽远忽近的传来，人马和猎狗的身影穿梭在树林之间，少数的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半空中，和斑驳的树木影子混在一起。

　　德利安和两位副官一起坐在马背上站立在原地，他们静静地聆听着从四处传来的咒骂和惨叫，还有犯人试图逃跑的急促脚步，声响从四方八面传来，喧闹而凌乱。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场面了，远在父亲在位的时候就没有过，德利安静静想到。

　　他的眼睛尖锐而犀利地看着被晨雾弥漫的四处，并不放过任何细节。长满硬茧的手指不断地摩挲着腰际上的剑柄，来来回回描着熟悉无比的钢铁雕刻，修长的武器是用上古时代的龙骨所铸，拔出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低鸣，凛然的杀气收敛在剑鞘之中。

　　德利安无比期待一个可以让他拔剑的理由，但也矛盾地庆幸一直没有杀生的机会，他只是想证明虽然已经许久没有杀敌，但自己的敏捷和杀伤力并没有退步，只是隐隐等候着爆发的时期。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很快就有一名骑士策马快速地回到了他的身前：“已经结束了，大人。我们活捉了三十二名侵略者，其余的人已经往穿过了安达拉斯河，往南边的方向跑去。”他气息急促而双颊生红，但眼睛里全是满意和未定的激动，因为这场难得的狩猎。

　　“很好。”德利安平稳的声音不见任何波澜，他的手也从剑柄上放了下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放松牵上了缰绳。“可有什么异常？”

　　骑士摇了摇头：“并没有，这批人看来和三个月前在东面的边缘抢劫杀掠的人一样，都是从对岸被夺权的那些王国逃出来的流民。”他顿了顿：“但是……我们在安达拉斯河的上流找到了几间木屋，看起来刚刚建筑不久，看来这几个月他们都是安置在那里的。”

　　德利安皱紧了眉头：“好吧，去看看。”

　　近来这段时间，来自东岸的阿斯基亚王国的黑帆军舰不断地在海岸上登陆，居住在西岸沿海地带的王国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撒尔维洛打败夺权，原本自由的人们变成了对岸族人们的仆役，不想要受到尘隙之子的统治的人们从故国和家乡逃了出来，但他们无处可去，便变成了四处抢夺的流民或强盗。

　　起先还会有少数的王国或村庄收留他们，但等待这些仁慈之举的下场便是来自对岸的黑暗军队，尘隙之子有着西岸人没有的出色嗅觉和视觉，他们可以轻易地寻找那些漏网之鱼所留下的蛛丝马迹而找到新的攻击目标。

　　因此再也无人敢伸出援手，所有的王国和城镇都增加了边缘的守卫，并且开始加强军队的训练或四处联盟。

　　总有一天会轮到他们的，那些或胆怯懦小或勇敢强悍的国王都是这么想，因此谁都不敢去救那些不愿变成奴隶的人们。总会有一天，就该他们看到遮盖天空的黑色帆布从海平线的另一端怒气汹汹而来，带着对岸那个嗜血如命的黑暗君王的军队来和他们一分上下的。

　　而我也不例外。德利安沉着脸色跟着士兵们往安达拉斯河的上流走去时想到。

　　虽然，我的领土和陷落的那些国家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的领土会得到撒尔维洛的青睐，毕竟他们仍然按照几千年之前的淳朴平静的“落后”方式而生活着，在这里没有高大华丽的宫殿，也没有繁华热闹的城镇，更没有令人贪婪的金银珠宝，他的家乡只不过是一个安静而和平的地方，人口稀少，景色美丽，并且居住在深山之中的险峻地盘，在东洲几千年的历史中都不曾参与任何纷争，就连当精灵族来到这里的时候所举行的王者会议，他的祖先们都没有被请去参加，他们似乎被遗忘在这个与世隔离的地方，而乐得清静。

　　但最近这段时间，已经有无数的流民在他领土的边缘徘徊并且抢夺破坏了。这让一向严守领土的德利安警惕而不安，虽然在他内心深处，天生为战士的他也是渴望着一场淋漓爽快的大战，来平稳自己和属下们那蠢蠢欲动的血性，但理智却让他只是平静的处置这些来到领土边缘试图进入的流民们，把他们一一往外逐去。

　　“就是这里，大人。”带路的骑士转过头来说道，德利安随着他指向的手臂看去，只见在树林之间有几栋简陋的木屋，用刚刚砍下的树木堆积而成，削成尖顶的木块还沾着崭新的泥土，看起来就没有用过多少时间，一共五六间的小屋子前还有未熄灭的篝火，用石头围成了圆圈，中间搭起了歪歪的三角枝干，有不知从哪里捡来或抢来的铁桶乱七八糟的丢弃在一边，还有一些被啃得干净的骨头和剩余的土豆。

　　从四处聚集过来的人马后捆绑着囚犯，他们全都衣衫褴褛，穿着只剩破洞和撕裂的衣袍，眼神呆滞而空洞，畏畏缩缩地并拢在一起低垂着头。

　　德利安一言不发地看去，他们都在接触到他犀利的眼光后低下了头，颤抖着干裂了的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流民很多，其中不乏抱着婴孩的妇女和干瘪瘪的瘦小孩童，德利安叹了口气，翻身下马。

　　“进去搜查有什么。”他淡淡地开口下令：“看得仔细一点，如果是平常用品的话就无妨，就怕里面有来自东岸的奸细。查看他们的东西，是不是有什么可疑的事物。”他对撒尔维洛并不熟悉，但是对能够在短暂时间成功侵略了这边众多王国的敌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东岸的人已经有一千多年没有踏入这里的土地，我就不相信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掌握并且熟知这里的一切地理情况。”德利安摇头说道，是对下官们解释也是自言自语：“有奸细。一定有。”

　　他的领土深藏在山谷之中，易守难攻，地形对外来者是道难题，如何进入山谷之中的这种秘密是万万不能想外泄露的。

　　“大人，这扇门打不开！”进去查看的士兵们很快就搜完，就只剩最后一间房屋无法打开。前来报道的人带着疑惑的表情报道：“门被关得非常紧，有铁链和重锁挂在门口。”

　　“哦？”德利安挑眉，他大步地走向最里面的木屋看去，只见果然如士兵所报，有沉重粗厚的铁链紧紧地捆在门上，和其他房屋不同，这一间没有丝毫可以透气的地方，从木头隙缝之间也见不到里面的情景，只有紧紧嵌密的四壁和一扇门。

　　“撞开它。实在不行，把墙给毁了。”他不想拷问这些被擒来的难民，只需要一瞥就能看到他们茫然不知的样子，于是转头沉稳地喊道：“哈森佛！用你的斧头，把这扇门给我劈了！”

　　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畏缩在马队后的囚犯们转头看去，都露出了敬畏恐惧的表情，他们不住地往后躲着。来者是一位高大魁梧而满脸胡子的男人，他比周围的男人要高出两个头，背和腰也宽出一倍，走路时的脚步深深嵌入了泥土之中，一把和马背一样宽大的斧头被他一手拖着，不断地掀翻着土路往前走来。

　　“把门打开了就好。注意里面不要过分地损坏里面的东西。”德利安往旁边退了几步温和地说道，站在了难民们的身前，替他们挡住了可能飞溅而出的木屑。

　　他的话刚刚落下，哈森佛就大吼着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向前跑去，怒吼一声举起了斧头奋力挥下！

　　只听一声巨响，木头应声粉碎的迸裂之声响起，不仅是门，就连前墙都倒了一大半；周围的囚犯们发出了恐惧的呜呜之声，他们颤抖着聚成一团，被看守的士兵们叱喝着分开。

　　黑漆漆的室内露了出来，树林里的光线全都被高耸入天的树木给遮盖，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样子或摆设，德利安皱紧着眉头往里望去，却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皱紧了眉头往里面走，旁边喘着气的哈森佛也拖着巨斧跟上。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把武器扛在了肩膀上，巨人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只见里面毫无摆设，秃秃的完全空荡，倒是前面最内里之处有一团黑影在蠢蠢欲动，他惊觉的时候已经晚了，走在前面的德利安已经往前靠近。

　　“大人，您小心点！”哈森佛洪亮的声音惊飞了周边的小鸟，他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君主，就怕他有任何不测。德利安是一位被所有人尊重而敬爱的领袖，也是个仁慈的父亲和长辈，如果他有什么不测，哈森佛绝对不会原谅自己。但眼前的人已经停住了脚步。

　　“大人，您怎么了？”他忍不住问道，但过了片刻却忍不住惊呼：“噢……诸神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