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卷土重来》连山归藏

26、第二十六章

　　从落了第一场雪之后，泰阳山上的雪再也没有停过，渐渐渐渐，白雪皑皑就封了山。
　　赶在落雪之前，李寅告辞下了山。在山上将养了不到一个月，他的腿伤全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席雨辰给的伤药好用，李寅腿上连个疤痕都没留下，下山的时候活蹦乱跳的。
　　原本看人康复也是件高兴的是，但是季临风坚持把人送下山倒是叫金衍心里又不高兴了起来，又被为老不尊的傅煜声笑话了一通。
　　李寅走了，大雪封了山，数九寒冬，泰阳山上囤够了过冬的食物，师徒三人都窝在山门里，谁也不爱动弹。
　　与往日不同的是，从前恨不得从年头到年尾都关在石室里闭关的傅煜声今年自两个徒弟回了山门后便再也没有闭关过，每日里闲来无事倒仿佛想起克敬为人师表的职责来，日日鞭策两个徒弟，当然，主要是鞭策金衍。
　　金衍苦不堪言，往日里师兄冷面监督就够叫他受得了，如今还要添上他那个总是笑眯眯却一点不留情的师尊，日日□□练地死去活来，日子却过得单纯快乐。
　　到了大寒的时节，他还被师兄关进了石室，告别了卧房里今年新摘棉花弹的厚棉被，困在滴水成冰的密室里闭关静修，季临风扬言他不突破境界就不用出来了，而傅煜声则笑眯眯地叫他好好用功。
　　金衍纵然心里觉得自己苦透了，可也不敢不从，乖乖练功，在石室里不知天日地打坐。御虚心法作为御虚剑派本门的心法，远不及这个门派本身这样扬名万里，它入门极其简单，修行却很慢，金衍如今只得五层修为，而以季临风的天资也不过刚刚踏足八层，更有傅煜声，天泽与努力都不缺却止步九层久久不能突破，皆因这门心法从来与修习之人的剑道相辅相成，与剑术、剑心上无所突破，内力也不会更进一步。
　　从入门到五层，乃是逐步积累，而能否踏破五层，则是能否真正踏入剑道的关键！金衍连日来心境浮动颇大，内力却已稳固，真气积存于丹田经脉之中，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即将突破境界只是却不得其门而入，日日盘坐在石床之上，闭目凝气，一遍遍让真气游走周身却不得一个点去突破五层的境界。
　　曾经，云丝与他的心境相合无二，他本是不定性之人，自由随性、放荡不羁，那时的金衍无需领悟，自有其剑心所在。只是如今，重活一世，再悟己身，金衍找不到从前那个浪荡的自己了，他满心所怀，有忧有愤、有恨有怨、有歉疚有牵挂，凡此种种皆成枷锁，束缚了他的心魂，从此不会再有那个不羁而自由的金衍，他找不到自己的剑心，亦无法再与云丝剑合二为一……
　　金衍睁开了眼睛叹了一口气，三天三夜了，他纳气归于丹田，将自己的佩剑放在膝上轻抚，剑身嗡鸣轻颤，与他相合，可，即使如此他依旧领悟不了剑心，无法踏破御虚心法的第六层。早知如今无法领悟剑心，从前自存剑心之时就该加倍努力，也不至于最后叫人追到得那么狼狈，金衍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在他心思杂乱之时，石室的门打开了，季临风逆光站在门口，手里还提了个食盒。
　　金衍一见他，顿时心里的烦躁全散了，从石床上跳了下来，跑到门口，冲着师兄道：“师兄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季临风抬眼看看他，只道：“半点没有长进，就知道吃。”
　　被教训的金衍垮了肩膀，无奈地说：“剑心所在，究竟为何？”
　　季临风把食盒递给他，回答道：“只在手中之剑。”
　　是了，他家师兄的剑心实在是奇葩，竟是就是剑本身，却也因为大象无形，返璞归真，反而修为进益十分之快。金衍羡慕骄傲之于偶尔也会暗道：原本就是木头脸，以剑为剑心，越发淬炼得像柄利刃，等闲叫人靠近不得，别看师兄长就一副谪仙之貌，只怕以后也是讨不到老婆的。不知为什么，想到季临风讨不到老婆，金衍打从心底里高兴。
　　话虽如此，他既得了季临风的回答，劈手夺过食盒，闷闷地开始掏里头的吃食，嘴里却道：“我可学不来你，我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想到我的剑心所在。”
　　言罢，愤愤地开始吃饭，倒真有几分像饿死鬼投胎——毕竟闭关三天三夜，他确实水米未进。
　　季临风这下也不训他了，只立在一旁等他吃完，那不声不响不动的挺拔模样，倒真如同一柄上好的神兵利刃一般。
　　金衍瞧着师兄这模样，饭都能多吃三碗，食盒里那三菜一汤，很快就叫他吃了个干净。
　　他打着饱嗝又爬上了石床，盘腿而坐，却不忙着运功，盯着季临风，大有：我很乖、我很自觉的意思。
　　季临风看看他，却没有离开，反而走进了几步，站到他跟前。
　　“阿衍，你还需要云丝剑嘛？”
　　金衍一愣，反问道：“师兄这是何意？”
　　“一个连剑心都无法找到的剑客，何需佩剑？你应该折剑而去，再也不执剑。”季临风冷冷地说。
　　“不……”金衍下意识的反驳，“若非身死，绝不弃剑！”他说的斩钉截铁，即使他曾是、现在依旧是泰阳山上、御虚剑派门下最无能的弟子之一，剑客的骄傲依旧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他这话果然叫季临风缓了脸色：“很好，既不轻言放弃，那边想想你执剑的初衷，回到拿起云丝剑的那一刻你就能找到你的剑心！”
　　执剑的初衷……
　　金衍依言闭上了眼，从他心中流淌过的是每一次他握住云丝剑的时刻，……前世，年学剑初有所成，站在剑冢边运气，云丝应和他而出世，意气风发！执意离山，执剑走江湖，心中是何等的倨傲自得！造人诬陷追杀，手握云丝为自己而战，剑气亦沾染上他心中的愤恨悲屈！坠崖而亡，他失了佩剑再也捡不起一个剑客的骄傲……这就是他执剑的每一刻？
　　不！不是的！
　　再世为人，他不在桀骜不羁、自以为是，云丝固然不再同那个放荡的金衍相合，可这依旧是当年那把呼应他而出世的本命兵器，怎么轻易割舍他的剑心？！重活一世，他第一次执云丝与人而战，心中所想的便是……变强！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守护他的师门、守护他的师兄！
　　刹那间，金衍感觉到心间涌动的热流，从针尖微芒到娟娟细流再到崩涌而来、不可自知的洪涛，逐渐汇聚于胸口又下移丹田，真气从丹田中飞速四散流淌入经脉之中，又逐渐逐渐地汇聚到丹田，与那团热流合二为一，直到最后一点真气纳入丹田，金衍周身突然散发出恍若实质的剑气，一闪即逝，与之相合的是他放于膝上的佩剑云丝，猛然跃入半空发出长鸣，似呼应着主人的进阶，金衍终于踏破御虚心法第六层，真正踏上了剑道！而从此将与他相伴此道的剑心便是——执剑守心！
　　而他心中如今存的的，左不过一个师兄，一个师父，一座山门了……
　　金衍再睁开眼时，已经又是三个日夜过去了，六日六夜无休无眠他却丝毫不觉疲惫，如今踏破六层心法，已然上了武学之道上的另一个台阶，耳聪目明之感竟叫他丹田初起内息、从此习得武艺之时更加鲜明！
　　虽说他依旧是泰阳山上修为最末等的，可到底是突破境界的大喜事，自然是想和师父师兄分享的，故而一破关便直奔后山大堂。
　　此时泰阳山上已落满了半人厚的雪，目之所及一片皑皑之色，金衍从雪地上掠过，每三丈才留一个浅不盈寸的脚印，虽不是踏雪无痕的境界，也可见轻功及内力之盛了！
　　便就这样冲到大厅，金衍未及进门先一愣，厅中可不止师父师兄两个人，这个鬼天气，大雪封山竟还有来客？
　　金衍大感稀奇，踏进堂上一看，好么，来的还不是不别人，是祁风！
　　“你来干什么？”顾不得给师父师兄表功，金衍先冲着祁风嚷嚷。
　　祁风见了他也是一改正经人的脸色，坏坏地笑道：“我说怎么有这么大动静，原来是小弟你进阶了？恭喜恭喜，踏破第六层，如今也是御虚剑派门下……嗯，还是最后一位哦！”
　　金衍好好的心情让祁风瞬间毁完了，虽然他刚才也这么诋毁自己来着，可是让祁风说，他就特别不高兴，于是依旧用那一招制敌：“你又让你家沈楼主赶出来了？大冬天被赶出门是好可怜，可也不要来我们山上骗吃骗喝呀！”
　　祁风依旧笑眯眯的脸，可是额角青筋暴起，怎么看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傅煜声坐在上首老神在在地说了一句：“阿衍，不得无礼。”如果这位宗师没有一脸高兴的笑容看着徒弟舌战客人，大约这句话的效果还能更好一些。
　　整个大厅，最终也只有季临风一个是正经人，他说：“别胡闹了，有事说事。”

作者有话说

　　( ⊙ o ⊙ )啊！今天好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