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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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阿衍，阿衍？”
是谁在叫他？恍惚中的金衍觉得那声音好熟悉，是师兄么？
“……师兄！”他从梦中被那声音唤醒，未及睁眼先慌忙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浑身难捱的疼痛叫他彻底醒了过来，睁眼瞧见的那张脸却不是一贯貌若冰霜的季临风，而是笑语嫣嫣的席雨辰，此刻正站在御虚剑派的山门前低头看着他。
“阿衍？”席雨辰笑着又叫了他一声，那声音像极了季临风，只是语调却满含讽刺和不屑。
“也只有季临风那个傻子才会把你这种没用的废物捧在手心里疼了。”席雨辰对着金衍呆滞的表情恢复了自己的声音说话，可出口的语句却刺得人生疼。
金衍茫然地看了看席雨辰，就在一天之前，他在虎跳崖上受人责问，心里想的只有席雨辰，可是就这样短短一天，再见到席雨辰，他心里想的却是从前怎么也看不顺眼的师兄季临风。
“师兄！”他猛然起身，眼睛直勾勾盯着席雨辰，嘴里问道，“我师兄呢？他受了重伤，不救治不行，他人呢？”
席雨辰听了他的话好像听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似地放声大笑，笑了好一会儿之后，伸手遥遥一指，对着金衍说：“你看，那是什么？”
金衍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待看清席雨辰所指之物时，金衍猛然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似悲鸣又是怒吼的咆哮，发了疯似地想要向前冲去却被颈间的一道玄铁链子给拽住了，动弹不得。原来竟是席雨辰趁他昏睡之际，将他像狗一样地拴在了树下。
即使如此，金衍依旧不管不顾地挣扎着，脖颈间便一片血肉模糊也阻止不了他，哪怕是手脚并用在地上爬，他也死命想要爬到那去，爬到那棵吊着季临风尸首的矮松那儿去！
“金衍，你看到了没？季临风死啦！剑法绝冠当世的季临风就这么死啦，死在你手里的！”席雨辰的声音里噙着笑意，“他死之前怎么说？‘阿衍，师兄信你’？唉，真是疼你疼到骨子里啦！”
百般挣扎无果，席雨辰的一席话叫金衍失了浑身力道似地瘫在泥地里，他把头低着，几乎要埋进土里，发髻散乱遮住了他的脸，只有声音低低地传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有太多的疑惑，从被武林盟悬赏捉拿到虎跳崖公审，再到此刻席雨辰的阴毒可怖，金衍心里有无数的疑问，却连一个答案都没有！
“为什么？”席雨辰反问，他悠然地沉吟了一下，轻笑着回答，“大约是因为我从来对你没有半分情谊，处处都是逢场作戏，只为了把你引进全套，把你御虚剑派上下斩草除根吧！怎么样阿衍，你喜欢这个答案嘛？”
金衍手指突然收紧，狠狠地抠进地里。若是公审时他还存着一分幻想，季临风死时他就早已死心了，可是真正听人言语间轻佻地把他的真心践踏一地却还是叫他痛彻心扉。只是如今这点痛，比起季临风之死，对金衍来说已算是微不足道了。
他沉默半晌，突然恶狠狠地抬起头，像一头被困入绝境的野兽一样圆睁双目狠狠盯着席雨辰，咬牙切齿道：“我师兄一世光风霁月，何至于死后还要受此折辱？席雨辰，你害我我认了，你这样对我师兄，欺人太甚！”
席雨辰瞧着他的神色却无半点畏惧，只有满脸的嘲讽，嗤笑一声，不疾不徐地说：“我欺人太甚？阿衍啊，你总是那么拎不清！季临风死了还要受辱不是全都拜你所赐嘛？不是全都拜‘师兄信你’所赐么？唉，好一个风光霁月啊！”
这话好似兜头一盆冰水，从金衍的头顶浇下不算，还渗进了他的骨血，叫他浑身发冷，止不住地轻颤了起来。
是了，若不是为了救他，以季临风今时今日的武功，谁能轻易伤得了他？若不是因为他蠢，以御虚剑派百年盛名，何至于沦落到被那群江湖宵小为难？若不是因为他！
席雨辰短短几句话，字字句句俱化作尖钉长针，将金衍的心戳了个千疮百孔、满目苍夷，那些他之前假装看不清的、不敢面对的事，都叫席雨辰赤裸裸的摊开来放在他眼前，扒着他的眼睛、逼着他看，看到五内俱焚、看到痛彻心扉！
金衍紧咬嘴唇直到血丝汇聚成血线从齿间留下，他血色弥漫上双眼却已经眼睛发干滴不下眼泪来了，只知道双目发直地看着虚空。半晌，他一张嘴，低头“哇”得吐出了一口血，把眼门前一块泥地染成了红色。
这狼狈的模样取悦了席雨辰，他慢慢踱步到金衍面前，还是一贯的白衣少侠、不染纤尘的模样，可从前温柔冷清的人却此刻抬脚狠狠踩在了金衍的头上，用力将他的脸碾进了土里。
“我啊，忍你这个蠢货终于是忍到头了，”席雨辰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今天这个任务实在是我领得最高兴的了，你且好好看着。”
他说完话，微微致意，周围便有人动作了起来。
金衍初时被他制住，并不挣扎，好似死了一般，没半点动静，待到看清了席雨辰命人做的事，却发放一样地挣扎了起来。
可惜他刚有动作，席雨辰脚上便越加施力，稳稳地将金衍踩在脚底。金衍被他制住，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席雨辰含着笑命人在御虚剑派上下泼上了火油，不由得呲目欲裂，却只能从嘴里发出含糊的呜咽，整个人狼狈地好像一条丧家之犬，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末了，待御虚剑派山门内所有的建筑都被泼上了油、堆上了干柴，席雨辰燃起火折子却不忙着点火。他松了脚上的力道，亲自矮身将金衍扶了起来，看着金衍一身污渍眼里都是嫌恶和阴毒，脸上却对他露出了一贯的温软笑意：“阿衍啊，便是虚情假意，我们好歹相识一场，我想着，你都要死了，总不能叫你有遗憾，是不是？不如这样，我松开你，你自己选，是和你师兄死在一处还是和你的师门一道烧成灰好不好？”
金衍的眼睛已失了神采，谈天华把他交给席雨辰之前就已下重手废了他的武功，事已至此，他心知无论是师门还是季临风的尸首，他都保不住，这只是席雨辰的又一次戏弄而已，可即使如此，当他颈上的禁制被解开时，他还是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哪怕那不过是给席雨辰添点折磨他的乐趣。
眼看着席雨辰扔下了手里的火折子点燃了一地燃油，腾空而起的火舌顺势吞没了大半门楼，自幼抚养他长大的师门御虚剑派被卷入了巨大的火势中。
金衍双腿无力地在泥地上挣扎蹬踏，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远远地遥望了一眼季临风的尸首，摇摇晃晃地往山门走去。
席雨辰瞧着他做出了选择犹嫌不够，故意用话激他，软软地在一旁叹道：“季临风这样护着你也不知道图什么，你连他的尸首都保不住，最后还是选择弃他于不顾，任由他死后还受折辱，当真是狼心狗肺得紧！”
金衍充耳不闻，只知道往前走。
不是狼心狗肺，更不是弃师兄于不顾，金衍只是想唯一、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做一件师兄希望他会做的事。直到季临风死在他剑下、直到师门在他眼前被焚、直到他自己今天也难逃一死，金衍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了解他的师兄，如果是季临风，他也会选择维护师门最后的尊严吧……
金衍抬头看了一眼被火烧得摇摇欲坠的御虚剑派门匾，这古朴庄重、苍劲有力的四个字庇护了他一生他却没有好好珍惜……火越烧越大，有火苗舔上了他的身体，火燎的痛楚也比不上金衍此刻心里的痛。
门匾终于禁不住火势，颓然地砸了下来，金衍默默地顺势跪地，轻轻地拥住了那块烧了一半的门匾。
就在须臾间，变故突发！
金衍一直在等着这么一刻，最后一刻，将经脉丹田里最后残存的那些内力以自毁的方式催生到极致，凝神提气，突然发足狂奔！
席雨辰不察，慢了那么片刻要去追，待看清金衍的去向，又冷哼了一声，驻足不前。
金衍的面前是一片千仞绝壁，光滑如镜，深不见底。他抱着御虚剑派的门匾以决绝的姿态冲向那绝壁，自然是存了死志的。宁愿以这种方式自尽也不愿死在席雨辰的手里大约是他最后的一点骄傲了。
在腾空跃下绝壁的那刹那，他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季临风的尸首，只可惜了师兄牺牲性命救他，他却只能以这种最差劲的方式保全师门最后一点点尊严，何其可悲！
金衍闭上了眼抱紧了手里的门匾，静静地等待着粉身碎骨的那一刻，奈何桥边他自会向师兄请罪，若有来世，愿做牛做马偿还这一世的累累罪孽，只求……只求师兄还愿再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