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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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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待到下学后,夜白便随月明去往张氏那,昨日一番鸡飞狗跳,月明便体贴让他早早休息了,今日看他也已适应,忙带他去见见母亲,也是邀邀功迹。石蕊和月明的侍女玉兰则一直随侍二人左右。
夜白想着必是少不得一阵宝贝心肝的搓磨,不过张氏也是一番慈母心肠。大约是生夜白的时候身体有所亏损,夜白也便只能是最小的孩子了。何况夜白自幼体弱怕冷,不像前两子那般体格强健,加上性子狡黠,长得玉雪可爱,颇会装可怜,自然也就更得张氏欢心。
不过李恒却是见不得这个邀宠手段,很是说了张氏几次,连带着前两子也不让张氏管,只是张氏也越发把母爱倾泄在夜白身上。
待到夜白甫一出现在上房,便有下人通禀张氏,不一会张氏身边的得力丫鬟玉瓶儿就出现在东房门口,远远看到众人从堂屋过来,急过来作揖,笑道:“太太已等了许久了,明哥儿,白哥儿,你俩今日进学如何?可要好好跟夫人说道说道。”说着又走过来拉着夜白一起走,似是极为熟稔。
进了东房,便见堂中坐了一人,肤色极白,体态适中,穿的是件靛蓝色棉质对襟褙子,内里配件浅蓝色丝质窄袖短衣,下着浅蓝棉质百褶长裙,虽是漏出急切之态,却也是极为婀娜有风韵的。待近前请安,张氏便忙不迭地招呼随侍的金钗去后面小厨房端些吃食,又让玉瓶儿奉茶。
“我的白哥儿啊,这两日可累坏了吧!”又道:“明哥儿,可有看护好你弟弟?你弟弟自小体弱,虽是顽皮了些,却实则经不起折腾,你要劝着先生些,莫要太强苛了。”
张氏语言倒也明理,并不像之前想象的是那般无知妇人,也没有因为疼爱夜白而忽视二子,显见还是领的清的。
她的声音是极好听的,并不是那种少女的莺莺细语,而是婉转又稍稍低沉,如同拨弦之声,留有余韵。她不过三十余岁,保养得宜,自小生在富庶之家,进门后也没受过什么苦楚,更无常人的婆媳、子嗣、美妾之忧,自然显得格外年轻。一双杏眼极是水润,如一汪白水银里的黑水银,涂了浅色口脂的樱唇也衬得整个人极为精神焕发,可见张氏能得李衡的心也不是没有依凭的。
月明听她讲话温柔,目露期待,也不恼,好言解释:“自是看着他呢,必不让弟弟太累!这两日里,夜白似也明白了一些道理,又听石叔讲了许多父亲的事迹,进学也不很需我督促了。”
张氏眼角含笑,嘴角露出一双甜甜的酒窝:“合该这样才好,兄弟友爱,浑然和气,齐知上进,这是一家之福!”
“之前若不是夜白太胡闹,哪个就愿意与他置气了!”说到为了使夜白知上进,不知合家废了多少手段,月明想来也不禁郁郁。
夜白忙道:“我现在知道了道理了,娘亲放心,我再不让大家费心敦促了。我还想着效仿父亲,将来能文能武,做大官好生威风一番呢!再不会耍赖撒泼了!哥哥,还有娘亲,你们且看着吧!”
“奥?白哥儿,你给娘亲讲讲,你怎的就改变想法啦?之前娘亲也苦劝你,你却是理由也多的很,如今,你不说的理由和以往一样多,我可是不饶你的!”张氏笑着一手拉着夜白近前,一手示意让金钗新做的豆沙饼端给月明,点了点夜白的鼻子又道:“可怜我一片慈母之心,早知你进学一天就能改了你那泼猴样儿,我就不听你那般多哭求了。”
“娘亲还不是想着我身体弱,怕先生严厉让我累坏了身体。”夜白也嬉皮笑脸逗张氏开心:“好教娘亲知道,我可也是深思熟虑。”顿了顿,夜白道:“之前娘亲和哥哥的话,我也是听了的,只是之前曾看过先生罚人,一直心有余悸,何况一直有娘亲亲自教我,儿也是不舍娘亲。娘亲所教,也不比先生差的哪里,什么成语、启蒙我都尽会。”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笑语,“进学才不过两日里,你果真长进了,以前只知道哭,现在也能说出这些条分缕析来了!”
众人忙从椅子上下来,金钗随侍月明,靠门近些,忙过去打帘,只见进来一位白面短须文士,正是家主李衡。只见他身穿绿色朝服,腰间束着革带,戴方心圆领,头戴直脚幞头,足蹬革履,看着很是威风。他大约178的个子,即使在人群中也很显高大,可见不愧是祖上率队打过仗的。
不及张氏近前为他更衣,只见他一边自己幞头递给张氏,一边摆手道:“先不去更衣了,石康,你去叫人把瑞麒也喊来吧。”
待到李衡坐到主座上,呷了口玉瓶儿新砌的毛尖,沉声问夜白道:“你且将你的道理好生道来!”
夜白这才看清父亲模样,正恍惚世间竟有如此集精明锐利与幽默豁达于一体的眼神,听到父亲问话,慌忙答道:“也没什么理由道理之类的,就是又想进学读书了呗!”
“竖子!你当全家人都陪你玩耍,围着你转?刚还以为你真懂事了,却不过是表面功夫!”李衡将茶杯往桌上一摔,却也没有震怒,看来经常被夜白气个倒仰,已经习惯这些混账话。
定了定心神,夜白倒觉得有些忸怩不好意思,偷偷抬眼看了下这位很是俊朗沉稳的父亲,夜白脱口道:“父亲莫要生气,只是儿子的理由却不想对父亲说。”
这话说的李衡一奇,扭头一看张氏,正自憋笑呢,栗色的眼珠却往石康身上一转。李衡也不觉眼角露出笑意,招来石康想要问个分明。但见石康在他耳边喁喁一会,李衡便转首指着夜白笑道:“看来你真个是长大了,竟也知道害羞了!濡慕父亲是人之常情,对父亲没什么不可明言的。不过,想要能文能武是好的,却不能以耍威风为目的。如此,你可还愿进学?”
既然已经明言,夜白便也没了顾虑,朗声道:“自是愿的。其实儿子还有一个理由未讲!”这下众人都有些好奇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家里的混世魔王听话进学了。
“儿子听说父亲为我和哥哥取名‘夜白’、‘月明’取自唐诗‘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是为思乡之意,可惜如今河北道战乱频出,有失土之威。儿虽爱玩乐怕吃苦,但也知自幼得父母疼爱保护良多,父亲有所心愿,儿愿帮父实现。只愿学成本事强我大宋,夺回故土!”
话语一落,满庭竟再没有笑意,众人齐悲,张氏尤甚:“我的白哥儿真个长大了,往日不知我的儿竟如此孝顺,娘没白疼你!”这话说的李衡也眼角湿润,竟也哽咽了,当真是没有不操碎了心的父母。
厅内一片寂静中,门外却传来一声喝彩,“说的好!没想到弟弟竟有如此志气!”
“大哥?”月明忙站起来迎接,又道:“大哥你也听到了?我们往日真是小瞧了夜白,没想到夜白竟是因舍不得母亲而不愿进学,又是因为父亲心愿而终于想上进了!”
“果真如此?”这位16岁就身长颇高的少年看着颇为成熟,只见他身穿白色棉质长衫,头戴方巾,足蹬丝履,一双和张氏极像的杏眼直直盯着夜白,带着审视与宠爱。
夜白也有点被众人夸得不好意思,忙收了小大人样,缩进了张氏的怀里,这动作无比自然,必是做过无数次了。“那还有什么假的!往日里你们总说我太娇宠你们弟弟,如今看来,夜白自是和你们一脉相承,骨子里的骄傲那是和官人你一模一样!我再娇宠也没什么的,夜白那必是长不歪的。”张氏高兴得不行,抱着夜白就是一顿揉搓。
“好,好!夜白能有这些想法,很是让我刮目相看!不过嘴上说说是没用的,还是要下苦工才好。”李衡连连点头捋须,似也颇为三个儿子骄傲。
月明听罢也活跃起来:“古有吕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夜白却是进学两日当刮目相看,更有一鸣惊人之感!父亲,你说是也不是?”此言一落,竟是众人都笑开了。
“哈哈,那看来等三弟你以后功成名就,此又可以做名人轶事啦!”大哥瑞麒也妙语连珠,看来反倒也是个活泼性子。只是这话说的让夜白更是羞赧几分,他有几分斤两自己还能不知?他之前也就只是个衣食无忧的律师,若说安分守己各司其职他还可以做到,若说功成名就就太难为他了。
李衡看出夜白窘迫,反而温和道:“白哥儿,你大哥说的有理。”张氏忙放开夜白,把他推到李衡身前。李衡摸了摸他的头,继续说道:“你莫以为自己不可能做到,吾幼时曾跟随父亲随太祖打仗,那时形势也颇不明朗。可见,时运一事,人莫能辩,唯竭力筹划以备时机耳。”
说罢又对众子教道:“切莫自视过低,须知人当有鸿鹄之志,方能有搏空之心。若能勤学苦练以成鸿鹄之能,时机一到,必能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何愁志不得伸?若只抱残守缺,推卸责任,时机即至,也只能留待他人!切记!切记!”
众子听罢,均有醍醐灌顶之感,忙道:“我等记住了,父亲!”夜白心中也不由起了波澜,“莫非我真的可以借此穿越的机遇搏上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