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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拾陆 ...
〈拾陆〉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衍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淮尹还记得他刚懂事时,母亲每日都打扮齐整,坐在堂前,等一个不会来的人。
她从不剪发,哪怕青丝垂到了脚踝,也耐心地梳顺梳软,任由它拖在身后。
只因越王曾经最爱她的一头秀发,说比淮河的流水还要温润,比南山的树木还要浓郁。
母亲很宝贝她的头发,也很宝贝院子里的那些梅树。
常常是她亲自去修剪枝桠,除虫防寒。
母亲最喜欢用的安神香里,也一定要加上那些梅花的花蕊。
她的母家也曾是越国的大族,但是因言获罪,没落下去,只有在越宫中做女侍的母亲得以脱罪——她被越王看中,最后得育一子。
可这个孩子却犯了越王的忌讳,并不受宠爱。
而母亲的美貌不为越夫人所容,处处遭受委屈,最终是越王对她剩有几分疼惜,赐了一座别院叫她单独居住。
母亲日日等,夜夜等,拿越王年轻时的事迹说给淮尹听,譬如越王曾与楚国周旋逃出重围,再譬如越王接纳圣贤子弟,使其在国内传教……言言种种,全是关于越王的好。
于是幼年的淮尹,满心对父亲只有憧憬,真以为自己只要勤学善思,父亲就会来到这别院里,对他另眼相看,宽慰他们母子。
可母亲终究是等不到那一天,或许她自己也清楚,只是一直自我欺骗。
临走的前一晚,她忽然发了疯似的,剪残了伴随她十年之久的长发——虽然因为生病,已经不再光滑浓密。
母亲是抱撼而终。
她死不瞑目,紧紧抓住淮尹的手,想说什么,泪水先落下来,“啊、啊”低声喊了两句,最终没能说完,张着嘴去了。
那一晚,淮尹握着母亲的手指,没有害怕,只感觉到那指节渐渐变硬变凉。
第二日一早,他轻声唤母亲起床,唤了几十遍,母亲始终无法再答应他。
这时他才落了泪,嚎啕大哭起来。
他想起了母亲这几日里反复念叨的那首诗歌:“淇则有岸,隰则有泮……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淇水滔滔却也有岸,沼泽宽广也有尽头。誓言还在耳边回响,不曾想过你会违背。不要再去回想从前的约定,既然已经结束就这样罢休吧!
尚不完全懂了里面的意思,他却感到了无以类比的悲伤。
在母亲过世后,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而他从越王眼中看见的,唯有一种情绪——嫌恶。
他这才明白,越王心中是不愿承认他这个儿子的。
淮尹仿佛被打通了神智,忽然无比清醒,他骨子里有一些母亲的清高,自请继续留在别院。
因为他识时务,而且丝毫没有与世子默竞争的意思,因此越夫人才放过他一马,没有多去针对他。
既然越国王室对淮尹是这副态度,那宫人们自然谈不上对他有多恭敬。
因而他小小年纪,就在那处别院里尝尽了人间冷暖心酸。
他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是越国公子,毕竟他的身份,恐怕连公子默养的狗都不如。
他也从不觉得越国能苟延残喘多久——三百年来,周天子式微,而群雄逐鹿,周朝迟早是要被吞并的,单看哪个国君先有了这样的胃口。
北方诸国纷纷变法,而越侯们还死守百年前的强大,固步自封,不肯多走一步。
等反应过来,早已成了别国眼中的鱼肉,搁浅在沿海,只等时机成熟了来咬上几口。
贤明出走,武士他去,堂堂大国,早已没了翻身之力。
淮尹很清楚,即使他接手越国,即使他愿意奋力一搏,也不过是叫越国多苟延残十数年。
越王最不疼爱的儿子,怎么会爱越王,甚至于爱越国?
想来越王自己也是清楚这一点的,只是现在终于醒悟过来,他仓皇之中,走错了一步棋。
魏王见淮尹迟迟不说话,木人似的没有动弹,抬手叫内侍们先退下。
而侍从们也识趣地把死人抬走,殿内一片空荡,只剩了他们两个。
他走近两步,执起淮尹的手,分明冰凉,掌心却在出汗。
人的嘴会撒谎,眼睛也可以撒谎,唯有身体的反应,是无法说谎的。看来淮尹的的确确是在伤心,也顾不得掩饰。
魏王低声道:“世子身子没有痊愈,不宜过于伤心了。”
淮尹听完,才找回神智似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此时他听到魏王唤他作“世子”,只觉得胸内恶心,恨不能找个地方吐一吐才好。
“如果不是大王,此刻我想必已经身首异处。这份恩情,实在不知该怎么报答。”
魏王笑道:“寡人还以为已经与世子成了知己,怎么还这么见外呢。世子难道忘了,你从前也为寡人挡箭,寡人自然要护你周全,回报你当初的恩情。”
淮尹自嘲一笑:“可以大王的身手,即使没有我也能够避开那一箭,我不过是白忙一场,空叫人看笑话罢了。”
“暗处之箭,寡人就算有武艺在身上,也防不胜防。无论如何,世子都救了我,我铭记于心,不能忘怀。”
淮尹抬头看向魏王。
昏暗灯火下,魏王的双目有神,轮廓坚毅,向他伸出手来,攀住他的肩膀。
淮尹没有避开,浑身僵硬,缓缓靠进魏王的怀里。
丝织的玄服薄软沁凉,手掌透过布料,更能够感受到其下属于魏王的温热臂膀。结实而有力,与淮尹完全相反。
由他亲手调制的熏香味道逸入他的口鼻中,冷香缕缕,更是叫他心思复杂,难以言明。
有人说鸿鹄之飞,不拘于林木之间、寸地之中。
假以时日,或许苍茫九天也不过是魏王的猎场,盘踞其中,藐视下空。
假如淮尹不是生在越国,而是生在魏国,是魏国的公子,魏王的弟弟,或许又是另一番故事,另一种人生了。
淮尹心道,魏王如今果然对我放下了防备吗?我到现在所做的一切,果真正确吗?
可他竟已拉弓,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不如干脆些,狠下心些,一不做,二不休。
还是守在殿外的掌侍令提醒道,越世子的侍从田虎还在宫殿的台阶下等候,两人才分开。
淮尹不甚自在,退开了两步,整理衣襟。
整理结束后,更觉得刚才的行为古怪,脸不由得烧了起来。好在屋内昏暗,魏王大概看不清楚他的脸。
魏王道:“让田侍从进来吧,正好问问他,如何当的差,连主子差点被刺杀也不知道。”
田虎进来之后,听说有越国来的刺客一直跟着他们,也是吓得一惊,跪了下来。
田虎身份低下,没读过书,武艺也平平,花拳绣腿罢了。他被安排来护送淮尹,纯粹是因为其他有点身份的人都不愿意做这种苦差事,最后推来推去,就推到了他的头上。
起初他处处小心,谁都提防着。可现在世子得魏王信任,又是在信都城里,他满以为应当没人有胆量行刺,自然就松懈了不少。
没想到他刚放松警惕,就被麻烦闯上了门。
这年头,不能保护好主子的侍从,和不能为主公所用的门客,都会被遗弃。
何况这是魏国的地界,要是有越国人死在这里,还是身份尊贵、越国送来的世子,魏王难以说清。
田虎清楚其中的利害,不断请罪。
淮尹道:“此人的身手远在田虎之上,这我是清楚的。田虎虽然不中用,对我却是忠心耿耿,还请大王看在我的面子上,宽恕他吧。”
魏王还是板着脸:“既然世子都这么说了,寡人也不便再计较。”
田虎千恩万谢,暗暗下决心日后要提起百分的戒心。
魏王让淮尹来处理那个刺客的尸首,淮尹想了想道:“他是听从别人的命令办事,忠于主公罢了。还请大王派人把他送回越国,将他埋葬在故土吧。”
夏日运尸,必将有恶臭,十分麻烦。
但魏王同意了,吩咐下去,让人取了冰,拿厚厚的十层毛毡包裹着,也许尚能多保存几日。
只要能顺利抵达越国国境之内,就算完成任务了。
淮尹再次朝魏王拜谢,感激他救了自己的性命。
当着田虎的面,两人比起刚才生疏了不少。
魏王清清嗓子,说道:“虽然世子你说无心做越侯,可如果让残害手足的人当上君王,这对国与民都是一件坏事,寡人也不愿与这样的国君为盟。世子,依寡人看来,现在只有两条路摆在你眼前。”
淮尹低头道:“愿闻其详。”
“其一,是寡人帮你回到越国去,杀了你的兄弟,令越侯禅位,你取而代之。但在你过世前,要安排我为你选的人做下一位国君。”
淮尹垂着眸子,沉静内敛,叫人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魏王顿了顿,继续说道:
“其二,是你选择与越国断绝联系,从此不再做越国人,只专心留在魏国,为魏国做事。寡人愿拜你为堂上卿,赐爵封地,在你有生之年,绝不犯越国半寸疆土。”
淮尹略带震惊,一时没能回话。
而魏王还在看着他,语调深沉:
“如何?”
这本现在缘更~其实已经写了一半多了……很快就结束了。加上番外应该也不到十万字orz
别担心,会完结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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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拾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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