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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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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如微微一顿,恍若未闻,继续描画。
远处的曲桥翼亭,水鸟翩飞;近处的田田荷叶,一叶扁舟,以及舟上翩然而立如诗如画的男子,她细细描绘,渐至忘我,周遭的一切全不存在了,她的眼前只剩下这副美景,和笔下延伸的画面。
就连旁边空青小声唤她都没有听见,舟中男子缓缓摇头,空青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不知不觉间又画了将近两个时辰,待结束时,恬如跪坐的腿都麻木得无法站立。
这才想起,舟中站着的男子似乎一直没有坐下过,她心中又是感念又是愧疚,连忙对空青道:“告诉那位公子,已经画完了,今天辛苦他了,其实中间他可以坐下休息的。”
空青过去传话,恬如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不一会儿,空青回来道:“沈公子说,夫人还未回答他的问题。”
“什么?”恬如茫然。
“沈公子问,画家如果长时间精心描画一个人,会不会因此喜欢上他。”
不知何故,这话由第三个人问来,显得异常大胆直接别有深意。
恬如凝眉思考片刻,道:“无论会与不会,都与他想的不一样。”
说罢,起身离开。
画者会喜欢自己画中的人物吗?
会。
但这种喜欢并非世俗之人所想的那种喜欢,它就像幽寂处悄然绽放的一朵花,独自芬芳,独自凋落,只属于一个人,与他人无涉。
回到家,午饭后,恬如回想今天写生的画面,觉得,答应美男的完整画像可以就此进行创作,而且男版莲花花神也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加工绘画。
正想得入神,外面,藤黄叫道:“夫人,程小姐来了。”
恬如意外,连忙起身相迎,程蓁带着侍女进来,微笑道:“适才在河边散步,远远看见娘子在荷花蒲边作画,河中船上还站着一个人,娘子是在画他吗,不知那人是谁?”
恬如诧异,“不就是小姐借给我的人吗?”
程蓁吃惊,隐隐不安,“娘子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并不是我家男仆。第一日见你在桥那边为他画像时,还以为你们相识,这才不用我家蠢仆,谁成想会出现这么大误会?”
恬如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但仔细想想,似乎又不那么奇怪,观男子的衣饰容貌气度,哪里像一个普通男仆?
她道:“那他是谁,怎么到园子里去的?”
程蓁:“我只知道他姓沈,与我兄长有旧,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这样啊。”恬如捧着茶杯,缓缓点头,不甚在意。
其实,对她来说,对方是谁,身份如何,并不重要。只要他符合她画的条件,又肯给她画,他姓甚名谁是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
程蓁见她毫无心机的模样,不禁道:“这人虽与我兄长有旧,但究竟如何,谁也不知。他既愿意给娘子画,堂堂正正报出自己的姓名又如何,偏这般藏头露尾,有意隐瞒,意欲为何?我们身为女子,总归小心一点无大过。”
这是善意,恬如明白,掩下心中那丝小小的遗憾,“既如此,我不画他就是了。”
程蓁看着她那双孩子般纯净的眼眸,声音柔和:“若你愿意,我家蠢仆随时为你备着。”
恬如露出微笑,“谢谢。”
次日,恬如让空青去回美男,说今日方知他并非好友之仆,却接连劳烦他多时,心中甚感不安,从今以后就不再麻烦他了,答应他的画像,正在准备。并表达了谢意。
空青回来后,恬如问:“沈公子怎么说?”
空青道:“沈公子什么话也没说,在桥上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恬如想到他给自己作画时连站一两个时辰不休息的情景,微微失神,莫名怅惘,心中的那丝憾意更深了。
连续几日不出门,恬如把美男的画像画好,细细着色,对空青道:“你去园子把这幅画交给沈公子吧。”
空青失笑,“沈公子又不是住在园子里,什么时候找都能找得到,他住在哪里,什么时候来,来不来,我们都不知道,只能慢慢碰机会罢了。或者,把画交给程大夫,让程大夫转交?”
恬如愣神。
美男自然会有自己的住处和世界的,为什么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应该是园子的一部分,像一株花树,一处美景那样的存在?
或许,这便是她潜意识的希望,希望他是唯美纯粹的存在,想到他身后还拖着复杂而未知的背景,她就本能地排斥。
她颓然收手,“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他若不要,那就留下。”
她重新制定了自己的课业,加大写生力度,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其他的时间都沉浸在绘画里。
荷花蒲那边的荷吸引了她,她每天都去画荷,风雨无阻。
四月底,是程蓁的寿辰,程蓁提前派人送来帖子,邀她赴宴。
恬如不惯这样的场合,并不亲去,只画了一幅画作为寿礼,派人送去。然后依然每天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程蓁收到画,问前来通报的侍女,“是谁送来的?”
“空青姑娘,现在已经回去了。”
程蓁皱眉,“你们真是越来越不懂事,如何能让客人就这样走,连一句谢都没有?”
“如果她非要走,谁也不好拦着不是?”程蓁的好友陈宜婷看侍女被训得满脸通红,笑着解围,“再说了,她家主人让她来送礼,她连主家都不见就忙忙地回去,也是少见。”
看到那幅画,好笑,“这是谁呀,送寿礼就送一张画,光秃秃的连个盒子都没有。”
程蓁道:“这幅画可比一般的寿礼贵重多了。”说着,让侍女下去,把画打开,含笑欣赏。
陈宜婷凑过来同看,顿时眼前一亮,“好美的笔法。”
细细赏去,愈发喜欢,先前的轻视之心全然不见,“兰花花神屈原?好生新颖,屈子素来爱以兰花自比,二者倒是相得益彰。而且,端午节就要到了,兰花屈子又是你的最爱,这幅画当真送得很合时宜。”
看向画底的落款,“玉楼夫人,谁呀?”
程蓁:“就是河对面的玉楼夫人。”
陈宜婷先是迷茫,而后蓦然捂住嘴巴,“不会吧,她?你怎么敢和她来往,她不是……”
手指点向自己的头,目光诡谲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