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君须记》聆非

2、君须记（二）

　　雪见堇有个怪病，她记不住身边人的名字，除了家人亲属之外，无论是同班同学还是学校老师，甚至是街坊邻居的名字……

　　——这些，无一例外的，在与他们面对面之时，想要称呼对方的自己，那一刻大脑中却空空如也。

　　这也就是自家妹妹每天策划那种无意义的测试的理由，可是，这般倾注了雪见梓心血的治疗方式，自始至终都没能让她的病情有任何的改善。

　　——导致这一结果的理由，少女自然是相当的明白，就像她清楚的知道，这病因不是脑部受损，而是精神创伤一样……

　　那致使她过去的世界土崩瓦解、后在废墟上重塑再生的精神创伤，或许会像墓志铭一般永远镌刻下来，无法平息、无法排解、无法释然。

　　那些没有办法记住的名字，其下隐含的是对那些人的不信任，不说推心置腹的信赖，就算是基本的相信也做不到，于是，她潜意识里把所有人从她的世界排斥了出去——不一样的个体做不到完全的心意相通，那还不如彻底的划清界限、斩断羁绊。

　　事实上，她也曾经努力改变过，但到头来换得的，是欺骗、是背叛，那些阴暗的东西只给她留下了刻骨的恐惧，从此之后，她视所有人如洪水猛兽，一旦等她放松警惕就会将她拖入深渊泥沼。

　　她知道这样太过偏激，是不可取的断章取义，可是，不曾身陷那样可怖的牢笼的人，绝对无法体会她现在的心情。

　　——对了，有一个人是例外，是雪见未曾想象过的能够成功靠近自己的例外，但是，她不认为还能有第二个人成为那样的例外。

　　*

　　和平时一样踩着点到达学校，避开无谓的同窗课前交流是她一贯的主张，但是自这周开始——没错，和那个无法理解的梦境几乎同步的，每天早上在鞋柜处的问候就从未间断过。

　　“早上好，雪见同学。”

　　——这或许是其他人最为期待的一天开场的方式，但在雪见堇的世界里，这样的问候，以及那一刻所引来的环视目光，确确实实让她如坐针毡。

　　清爽的声线，温柔的声音，即便不回头她也知道是谁在和自己打招呼——因为除了他大概没有别人，还会在这里叫住她了吧。

　　“早上好，唔……前辈……”

　　回以问候时还特意退开了半步，雪见想要最大程度保持礼貌的态度，却还是在应该称呼对方时输给了自己——明明在家门口还照着纸片读过他的名字，可现在大脑中却仍旧是一片空白。

　　“还是没记住我的名字吗？有点伤心啊，雪见同学，那我就再次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是菅原孝支，乌野高中三年4组。”

　　“哦……抱歉，菅原前辈。”

　　『就算自我介绍再多次也不会有用的，我无法记住任何人的名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要我不从根本上摆脱那该死的精神创伤……』

　　低头回应少年的时候，果不其然接收到了不少令人不悦的视线——那是来自与她同班几人的目光，只因在第一天自我介绍时，就以生硬冷漠的说辞，将所有人隔离在自己世界之外的少女，难得一见的在和别人交谈着。

　　预备铃打响时，雪见向菅原告了别，准备走向教室的少女默默转身，却在转角处再次不由自主的回眸……

　　——停留在鞋柜前的少年还未离去，但表情却突然显得有些惊奇，好似鞋柜里出现了什么一样。

　　没继续去在意这些的少女自然的收回了目光，径直离去后的她并不知道，那个时候少年究竟在鞋柜里看到了什么。

　　【菅原前辈，请问午休时间有空吗？如果可以的话，就给我在体育馆后面的空地等着！】

　　“这是什么？前半部分还以为是准备向你告白的情书，可最后这句倒十足像是要找你打架的语气。”

　　“哇呜！大地你吓死我了！”

　　突然在背后出声的泽村丝毫没有顾及菅原的感受，甚至还一反常态的和同行的东峰一起追问着刚才的事情。

　　“早就发现你最近不对劲了，每天晨练都申请最后锁门，然后还总是最后一刻才到教室……所以，你每天在等的就是刚才的学妹？”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起来很复杂，而且我们再不去教室就要迟到了啊，大地！”

　　牵强的避开了话题，菅原一边催促着另外两人，一边眉头微微皱起。

　　少年再次看了眼，那封被他胡乱塞进外套口袋里的意味不明的信件，而后说不清具体缘由的觉得，这大概和先他们一步离开的雪见堇有关。

　　*

　　无法理解，连菅原孝支本人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如约的来到这里，所以当他拿着那封介于情书和挑战书之间的信件，独自站到体育馆后门口时，还非常无奈的嘲笑了自己一把。

　　不过，当等待了十分钟，才终于看到朝着这边过来的高挑身影时，本来满脸无奈苦笑的少年突然来了点精神。

　　『奇怪……我记得她好像是……』

　　一路慌慌张张小跑过来的少女，在看到等候的少年之后立刻加快了脚步，之后不等对方理清楚头绪，还在大喘着的少女就先一步停下弯腰致歉——

　　“抱歉，我来迟了，因为要避开阿堇稍微花了点时间……不过，没想到菅原前辈你真的会来，我还在想，我早上情急之下写的奇怪字条，会不会被当做是恶意骚扰呢……”

　　扬起嘴角笑得灿烂的少女一上来就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等到她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了，少年才算是有了插话的机会：“那个……请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面对少年开门见山的询问，本来微笑着的少女平复下呼吸，同时渐渐收敛了嘴角的弧度，转而换上了与她本人非常不符的认真表情。

　　“那个，怎么说呢……初次见面，菅原前辈，我是鸣海出云，是雪见堇的同班同学、同时也是她唯一的朋友，我今天来找前辈，其实是有事相求……”

　　眼前与自己身高所差无几的少女迟疑了一下，直视着自己的深褐色瞳孔中透着复杂的光彩，就像是欣喜振奋中掺杂着焦急无措的情状……

　　“——我可以……把阿堇交给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