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叹（万雪夜X聆秋露）》浮觞

2、第 2 章

　　早春。
　　万雪夜的性别在村中已经不是秘密了。为了保护聆秋露的声誉，堵住悠悠众口，照顾聆秋露的帮佣椿婶在村长的示意下，将万雪夜性别的秘密告诉了村里的女人们。
　　一时间，原本把万雪夜当野男人的村人又开始同情这个身世可怜不得不扮作男人的女人了。
　　“年纪轻轻的，花一般的年华，真是可怜。别人家的姑娘都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只有她，把自己整得像个男人，如果她的母亲看见了一定心疼死了。”
　　“看到她背上的大刀了没，据说非常重。能够将那么重的刀挥舞自如，力气一定很大，很厉害啊！”
　　“椿婶说万姑娘，不，万少侠是为了躲避很厉害的江湖仇家才改扮男装的，所以千万不可以说出去。”
　　“万一她仇家找上门来……”
　　“呸呸呸，少在那边乌鸦嘴。真要有人找上门来，就说没看见，不知道，大家口径一致就是了——想来那些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屠村。”
　　“啊呸！屠什么屠，当村里的男人是死的哦。”
　　“就是就是，我们这么多人，再加上万雪夜，怕个毛啦！”
　　差不多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在万雪夜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村里人不仅给她编排了各种可怜的身世，连如何应对有可能找上门的仇家都想好了。
　　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来劲。
　　然而当当事人从他们身边路过时，立刻就像哑了火的炮仗，没声没响的。一个个目光闪烁，不敢直视万雪夜的眼睛。纷纷找了个借口，作鸟兽散。
　　万雪夜一脸纳闷。
　　一场隆雪冻死了聆秋露种在院子里的花，眼见着春天来临了，光秃秃的枝头上连一点新绿都不见，等了许久的聆秋露终于彻底放弃了。
　　“大概真的没救了。”
　　拿手指戳了戳树枝的聆秋露轻声叹气，神情哀伤。
　　万雪夜见不得她那个样子，于是提议到山来去挖花苗。聆秋露欣然同意。
　　两人第二天就上山了。

　　附近的山林虽然也受到了寒冬的影响，但不减生机。一株株身姿挺拔的参天大树耸立着，往远处蔓延。灌木丛翠绿繁茂。
　　地面铺着厚厚的树叶，积年累月。枯枝在风吹日晒中日益腐朽，长出藓类与菌类。
　　龙胆草在枯黄的草叶中吐露着点点绿色。
　　较高的山峰山巅处云雾缭绕，依稀还能见到皑皑白雪。
　　空气还有些微冷，两人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脚下松针层层叠叠，踩上去吱吱作响。
　　聆秋露一路由万雪夜牵引着行进在这潮湿微滑的乡野郊外。
　　出了村子后，万雪夜明显感觉到身旁少女的心绪变化，聆秋露的心情很好。一双明亮的眼睛弯出愉悦的弧度，嘴角勾起，两颊微红，就连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你很开心？”
　　眼见着聆秋露快要踮起脚尖旋转起舞，万雪夜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你看出来了？”聆秋露倒是没否认，只是拉着万雪夜一味地往前赶，几乎可以说是在慢跑了。
　　“……很明显吗？”
　　“嗯。”
　　如果不是因为地面太滑，万雪夜丝毫不怀疑聆秋露会拉着她全力往前奔跑。
　　“大概是因为在村里呆太久了，难得出来走走。”
　　大雪封村的那段时间，聆秋露确实很少出门走动，大部分时间都在屋内陪受伤的万雪夜聊天。他们什么都聊，聊江湖侠客，聊爱恨恩仇，聊痴情儿女。
　　聆秋露在万雪夜面前总是一副健谈的样子，偶尔非常大胆，一些言语甚至让以男子自居的万雪夜感到羞赧，不好意思。
　　每当万雪夜脸上露出赧色，聆秋露便会露出放肆的笑容，一脸得意。
　　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并不讨厌那种感觉，甚至还有些欢喜，万雪夜也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只知道，若是聆秋露开心，他便开心，若是聆秋露面露悲伤，他会有种呼吸被遏制的窒息感。
　　自身的情绪随着另一个人的情绪起伏而起伏，这样，是不是……
　　是什么呢——

　　聆秋露喜欢明媚的颜色，正如同她身上的衣裙，鹅黄色的，暖暖的，俏丽非常。发髻总是精心打理。偶尔施些粉黛，更多时候却是素面朝天。
　　人前端庄文静，面对好友时却侃侃而谈，狡黠调皮，有时言辞犀利，倒是有点古时纵横家的味道。
　　若是聆秋露身为男儿身，大概会侪身于庙堂，长袖善舞。
　　真是可惜了。
　　可惜她是女孩儿。
　　可惜她生长在与世隔绝的偏远山村。
　　面对聆秋露的侃侃而谈，万雪夜有时也会惋惜遗憾，若是能带着聆秋露一同闯荡江湖该有多好。
　　有时却会庆幸，也许正是因为身在这淳朴之地，才能保有这份天真与美好。

　　“你在看什么？”少女清脆的嗓音唤回了万雪夜飘荡的神识，原来在他自己都没注意的情况下，万雪夜已经盯着聆秋露的侧脸看了许久。
　　意识到自己失礼了的万雪夜立刻收回了目光，专心看着前方。
　　“没有，没在看什么。”
　　聆秋露噗的笑出了声，却没有继续打趣万雪夜。

　　簪白花则衣紫，紫花则衣鹅黄。
　　也不知道聆秋露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偏爱鹅黄衣裳的她固执的想要栽种会开紫花的花草。
　　寻寻觅觅，只在山崖边上找到几株桔梗。虽然万雪夜艺高胆大，根本不畏悬崖高险，但站在一旁看的聆秋露仍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要那几株了，我们去别的地方找好不好。”
　　总归是被家里人呵护着长大的孩子，仅仅只是看着就已经胆怯了后悔了的聆秋露一心只想唤回万雪夜。
　　就算空手而归也没关系。
　　万雪夜分明是听到了，但偏是不理，挖了一株抛到聆秋露的脚边，又翻身往下跳。
　　“万雪夜！”

　　那一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深蓝的天空罩在头顶之上，有苍鹰掠过天边，叫声嘹亮。
　　泉涌瀑飞，百鸟啾鸣。
　　野兔、松鼠之类的小动物活动在草间树丛。
　　断崖之上，一名鹅黄衣裳的少女焦急地等待着，因为害怕自己的声音惊扰了崖下的人，害他分心失足，就只能用手捂着嘴。
　　是一副懊恼忧惧几乎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许是天也不忍了，于是将人完好的送回去了。
　　万雪夜带着几株根不还带着泥土的桔梗回到崖上时，聆秋露忽然上前几步，抱住了这个年轻的刀客。
　　“……”
　　猝不及防的万雪夜被猛地抱住，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只能高举着双手，任凭聆秋露抱着他无声哭泣。
　　“对不起。”
　　万雪夜说。
　　“是我错了，对不起。”
　　“你别哭。”
　　分明是安慰人的话，偏偏惹得少女哭的更凶。
　　不得已之下，只能伸出那只空出的手，在少女的背上轻拍。
　　一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