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般若波罗蜜！》莫沉吟

5、第五章-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下）

　　赵青之前的话才叫前言不搭后语，范蠡和袁公都自动忽略掉了，一人一猿自顾讨论。

　　“以公之见，我们该如何去做？”

　　袁公会心地点点头。

　　“据我数次穿梭于时间所见，这世界并非不可以更改。”

　　“那么，今日之前的这五年，便是公所推衍出来的世界？”

　　范蠡所指的“今日”，当然是他跟着赵青、到竹林和袁公见面的那一日，而不是眼下他们站在小屋外、看着小小的阿青赶着羊群远去的这一日。

　　“正是如此。但世界的终结，却一直没有丝毫变动。”

　　范蠡毫不迟疑地撩袍拜倒：“蠡愿拜公为师，修习术法！”

　　赵青看得直发愣，什么跟什么？

　　下一刻，一根竹枝越过范蠡的头顶，“啪”的一声正正打在她头上。

　　“范大夫不必多礼，我也正有此意。”

　　赵青气得一边揉脑袋一边跳脚：“你想收他为徒你还叫他范大夫？他现在是我师弟了好不好？为什么打我？”

　　袁公翘着为数不多的几根胡子，笑嘻嘻地瞥她一眼：“我以为你睁着眼睡着了，没有就好。”

　　范蠡则很惊喜：“公让阿青姑娘引我前来，就是为了……”

　　“我一直在想，这世界既是被刻意创造出来的，未尝没有破解之法，只不过我一人之力太过单薄而已。倘若有人和我一样，摆脱了时间的限制，又当如何？”

　　“师父，你想让范大夫和我一起，跟着你穿越时空，改变世界？”赵青眼看着竹枝又在自己头上晃了晃，赶忙抢先发问，表示自己在认真听讲。

　　不过仔细想想，这未尝不是个好主意，至少对赵青来说，没什么比这更好。

　　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在世界终结的时候，穿越到下一个世界。万一那个冥冥之中的“主神”——姑且不论有没有这种东西——只是偶然的恶趣味发作，把自己扔进来就不管了，那她总要自力更生吧？

　　——要是真有主神考察的话，她在这里掌握了穿越时空的能力，也会被看作是有潜力的选手而加分的不是吗？

　　范蠡还是没有起身，显然也和赵青一样，打着自己的算盘：“蠡还有一事，望公允可。”

　　“咡？”

　　“不知公可否……”范蠡顿了顿，像在斟酌着用词，但他脸上的决心是不容动摇的，“可否带夷光与我们同行？”

　　※差※点※忘※了※回※现※实※

　　从这一天起，范蠡就连越王也不去见，天天会了赵青，就跑到竹林里来找袁公。据说他的同乡兼好友、同朝为官的文种曾向他的仆从打听过几次，得到“范大夫跟一位姑娘去放羊了”的回答后，就没再追究过，还常常在越王面前替他打马虎眼。

　　“范疯子嘛！他做事的道理，我们正常人哪能懂！”遇到质疑的人，文种就这么呵呵笑着回答。

　　“文种兄为人方正，唯独对我向来宽宏。”范蠡说。

　　赵青好奇地眨眨眼：“那他也知道你跟西施的事？”

　　“……知道。”范蠡沉默片刻，才回答。

　　赵青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这种“人人都知道你在谈恋爱，然而你和爱人从未见过面”的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明知道和夷光相恋的事是假的，为何还对她念念不忘？”

　　自从跟赵青一起练剑，范蠡也不叫她“阿青姑娘”了，俩人就是你来你去。

　　“呃……是啊。”赵青没想到他这么直白。

　　“倘若你在梦里，吃到一餐佳肴，你是否也会对那美味久久回味？”范蠡举的例子倒是很合赵青的胃口。

　　“但那只是梦啊！除非我在现实当中吃过，否则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吃！”

　　“梦难道不会成为现实？”

　　赵青突然语塞。

　　范蠡像在凝望着她，又像在望着遥远的天边：“袁公说，他一时还无法阻止这世界的毁灭。但我们若修炼有成，便可像他一样，游走于时空之中，而这世界也会随着我们的记忆，向前延伸。或许真有一日，我会在苎萝村的溪边，与她相会。”

　　赵青咳嗽一声，忍不住反驳：“你忘了，你可求过师父，把她一起带走的。我们如果独立于时空存在，这世界上就不再有她了。你们的初遇，仍然只是一场梦而已。”

　　范蠡却只是笑了笑：“那你说，她现在在想些什么？”

　　“她……我怎么知道！”

　　“她既然也听袁公讲了这世界的真相，会不会觉得过往只是一场梦，就此罢休？”

　　袁公此时并不在竹林。

　　自从范蠡提出要带西施走的要求，袁公就多了一件事：用他穿越时空的能力偷偷跑进吴宫去，教西施法术。

　　当然也费了好一番的唇舌。所幸西施比他们想像的要明白得多，很快就答应下来。

　　而这答应，难说不是受到对范蠡的感情的影响。

　　“即便这世界都是假的，我与夷光之情，不会是假的。”范蠡悠悠地、也肯定地说。

　　赵青叹了口气，继续挥着竹枝练剑。

　　一个月后，范蠡引赵青进宫，拜见越王，声称在民间找到擅长剑术的赵女，请她来教授越国士兵。

　　曾经被吴国使臣的剑术大大削了颜面的越王毫不犹豫地允肯了。

　　而这些，都是在袁公的计算和设计之下进行的。

　　“说起来，”赵青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问，“师父既然在吴宫来去自由，你直接把吴王夫差刺死，带着西施回来不就行了？”

　　袁公哂笑着摇头：“你以为我没有试过？”

　　“啊？……结果怎么样？”赵青有点不祥的预感。

　　“在夫差丧命的那一刻，世界便像你们所见的那样，开始了崩塌。那时……”袁公一边回忆，一边连连无奈地摇着头，“离起始不过一年有余。”

　　赵青真的吃惊了。看来剧情真的不能乱改，改得大发了，这故事也就提前完结了。

　　“我们还有三年时间。”

　　这三年里，吴王夫差歌舞升平，越王勾践厉兵秣马，而赵青、范蠡、再加上馆娃阁内的西施，都在尽最大的努力，练剑。

　　一切都会在终结那日见分晓。

　　这一次，不等越军攻入王宫，吴王就派人将西施送了出来。

　　他当然已经醒悟，越王送他这绝世美女的目的，不过是消磨他的意志，伺机复仇而已。

　　愿赌服输，当年的越王勾践做得到，吴王夫差表示，他也做得到。

　　而此刻范蠡在意的，只有西施。

　　脚下并非馆娃阁的响屐廊，又加上跟袁公修习了三年剑术，西施飞奔而来的脚步，越发显得轻盈无声。

　　她就像一朵洁白的云飘了过来。

　　范蠡迎上前去，两人没有片刻迟疑，就拥抱在一起。

　　正如范蠡曾经说的那样，就算苎萝村的相遇是假的，他们相恋的记忆也是假的，但彼此那份持续了多年的眷恋与思念，真而又真。

　　他爱着她，她也爱着他。

　　赵青挥手止住身后的越军，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

　　没有“自己”这个电灯泡在里面横插一杠子，这个结局看起来果然完美得多啊！

　　那么，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赵青甩甩一直充当宝剑的竹枝，四下搜寻着袁公的身影。

　　——这出现得也太迟了吧？

　　就在赵青刚这么想的时候，天塌了。

　　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就这么一块一块地开始了崩塌。哪怕赵青事先在袁公带她进入的“梦”中看到过一次，但这种真实的崩溃感受，还是令她不可遏止地产生了恐惧。

　　随着天空的崩塌，地面也不断地剧烈摇晃着，一块块脱落。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万分惊诧的是，落下的天空碎块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塌陷的地面也随着崩裂，化为不可见的齑粉。

　　每个人、无论是越军士兵还是吴国前来称降的官员、脸上都是一片不可思议的恐怖与绝望。而他们的脸、他们的身躯，也像这天地间展开的一幅画一般，跟着背景画面片片剥落。

　　“范蠡！”

　　赵青顾不得许多，扑到那两个还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人跟前，大声叫着。此时天地震动带来的巨响已几乎完全湮没了她的声音，在这场灭顶之灾面前，任何人都显得如同蝼蚁般渺小。

　　“我说，师父怎么还不来？”

　　赵青拼尽全力地大喊。这个时候范蠡才认真看了她一眼，神情也并不是很惊慌。

　　“再等等看……”

　　赵青从他的口型判断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她甚至觉得，他们不知何时钻到了一只巨大怪兽的肚子里，现在怪兽开始消化食物了，他们也将随之毁灭。

　　——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虽然赵青不是那种勇于行动的性格，但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她可以静观其变的范围。她想做点什么，但是做点什么呢？

　　袁公，她那个不靠谱的师父，根本就没有告诉他们，在这一刻应该怎么行动，他们学了足足三年——赵青自己学得更要久一些——的剑法，又该如何去运用。

　　这三年间，每一次赵青想打听得更详细一些，都被那老猿自以为莫测高深地笑而不语混过去。当时赵青以为这不过是高人保持神秘的一种手段，现在回想起来……

　　怎么看怎么是在骗人啊！

　　赵青握着竹枝的手都在颤抖，一半是本能的恐惧，另一半是为自己可能上了个恶当而感到羞恼。

　　这时一只手伸出来，轻轻地挽住了她空着的另一只手。

　　很温暖的手，不像赵青自己，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赵青扭头去看，发现一张绝美的笑脸。

　　西施就那么温柔地站在了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像是要抚慰她心中的惊恐和不安。

　　这还是赵青第一次面对面地见到这位闻名已久的美人，第一次真切地接触到她。赵青本以为，她就像流水那样变幻莫测，看得见、却捉不住，所以才令那些男人心荡神驰，一个个忘情地落入她的彀中。

　　没想到，西施虽然像水，却是一湾宁静的小池。你天天都见到她，一眼就能看穿那清澈的池水，但你还是依恋着她，一刻也离不开她，仿佛只有她才能让你安心。

　　在她的微笑凝视中，赵青也渐渐放松了一些，从他们站立的位置四下环顾。

　　他们的身周是一块块崩落的世界，随着这种崩塌，色彩也渐渐消失，只有茫茫一片死灰的虚空。此刻只有赵青自己、还有范蠡和西施还保持着完整，像是这世界最后的三个亮点。

　　或许下一刻，他们就会随着世界毁灭。

　　然而他们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除了等。

　　等，等什么呢？等袁公的到来，等他们能冲破时间的界限，还是……等死？

　　赵青忽然在想，如果这里真有创世者、或者“主神”之类的东西——不管是谁，恐怕就是在以这种方式取乐吧。

　　而真正生存在这世界上的人、每一条生命，他或者她或者它，是不会在意的。

　　——我们必须、自己、做点什么！

　　这是赵青此时唯一的执念，也是这执念让她使出一招剑法，学自袁公的、号称可以飞升成仙、逃离这世界限制的剑法。

　　竹枝挥出，斜刺向原本是天空的地方。其实已没有人分得清所谓的方位，苍穹落尽，大地也化为虚无，但强烈的震动远远没有停止，仿佛下一刻就会把这仅存的三个人崩裂、吞噬。

　　赵青不敢去想自己这一剑会有什么作用，她本来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逃离这世界的尽头。令她惊讶的是，身边的范蠡和西施，方才看起来那么平静面对这一切的两个人，也有了动作。

　　范蠡拔剑。

　　士大夫自然会佩剑，而范蠡的剑，更是越王花了数年工夫、苦心寻找妙手匠人铸出的利剑。这剑没有用在伐吴的战争中，却在此时出鞘，像要挽回不可更改的命运。

　　而西施呢？

　　西施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但她的衣袖和裙摆却像被风吹过的云彩，飘荡着向四方扩散。

　　看一眼蓄势待发的两位队友，赵青信心大增，招式凌厉。

　　竹梢划过一个半圆，在虚空中显得无声无息，也不知那剑气去到了哪里。但就在竹枝回转，赵青还没来得及使出下一招的时候，那无形的半圆弧线却泛起一道微光。

　　仿佛有人在灰色的幕布上割了一刀，幕后的光芒就透了过来。

　　赵青定了定神，握着竹枝的手却变得无比僵硬，一动也动不了了。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她“划破”的那个裂缝中无端出现，眨眼工夫就站在她面前。

　　“师、师父……”

　　赵青喃喃的声音被巨响掩盖住了，但她觉得袁公是能听得见的。因为就在她说话同时，袁公不但将目光投向她，手中的竹枝也直指向她！

　　——不对！

　　这是赵青下意识的念头。她根本没想到是哪里不对，却听到范蠡近在咫尺的大叫。

　　“快逃！”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赵青已经本能地蹲下身，跟着极力地翻滚开去。

　　说也奇怪，明明已经没有了大地的虚空，竟也像平面一样载着她打滚。

　　袁公这一直刺，带着比赵青那一剑更耀眼、也更无情的光芒。

　　——他要杀我！

　　那一招，绝不同于平日练功时那种试探和调戏，而方才袁公的眼睛里，也没有她熟悉的嘻笑与淡然。赵青只被那目光扫了一下，就感到一股彻骨的冰寒。

　　即便在这个场景之下，面对着几乎完全崩塌的世界，赵青也只是觉得极度紧张。那是一种对“未知”的紧张，也许下一刻她就会死，也许会莫名其妙地穿越到其他世界、甚至回到她打瞌睡的那个多媒体教室去，谁知道呢！

　　然而面对袁公的那一眼，她第一次正视了死亡。

　　死！一定会死！没有别的可能！

　　袁公不是来帮助他们逃离的，是来杀他们的！

　　赵青只想着这个，却来不及分辨对错，更想不到什么原因。她只能闪避，只能逃命。

　　但死亡意外地没有追上她。

　　赵青疑惑地稳住身形，以一种非常难看的半蹲姿态抬起头，握紧竹枝。她随时准备着再一次狼狈逃命，也许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反击，然而她看到的是背对着自己的白色身影。

　　范蠡一手持剑，另一手则和西施紧紧交握，迎向那个身影。

　　他们居然没有逃。

　　在提醒了赵青逃离之后，他们主动地迎向死亡。

　　“不要！”

　　赵青只叫出这么两个字。

　　青色的光芒晃了晃，袁公手中的竹枝挥出一道更加长的弧线。而那两个几乎毫无反抗的身影，就像被吹飞的纸片人一般，转眼就不见了。

　　——好歹也拼一下啊！

　　然而赵青知道，范蠡和西施的念头，终究和自己是不一样的。眼前的局面，显然已没有人能控制，甚至不能稍加扭转。而对于范蠡他们来说，能够在结局的时候相守在一起，就足够满意了。

　　赵青没有这种追求。

　　“不就上课打个盹嘛要不要搞得这么残酷啊！”

　　寻根溯源，赵青不甘心，万分地不甘心。

　　不甘心的同时，她纵身前跃，竹枝向着那个白色身影、疾刺！

　　然后，她撞上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像撞上一堵厚重的石墙，那种突如其来的巨痛，让赵青觉得全身骨头都已经撞碎了。

　　她甚至没有看清袁公出招的轨迹，就被一招打中，倒飞出去。

　　“天马……流星拳啊……”

　　赵青最后开了个玩笑，然后自己也觉得太无聊了。

　　化作异世界的流星的旅途，真的漫长而无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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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越女剑》地图·一周目·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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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主角同学还不知道她穿的是个什么剧本fufuf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