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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遇 ...


  •   年少天真的金枝玉叶从小被保护得很好,一切风雨都不能吹到她身上,这使她一直拥有纯洁的灵魂。然而越是珍贵越不能长存,宇文元就是令她猝不及防地沾染黑暗的人。

      彼时的姬初并不知道后来的峰回路转。

      她跟随梦境前行,只记得宇文元桀骜不逊的神色在宫中独树一帜,比盛夏日光更耀眼,击溃一切呆板黯淡的身影,使她迫不及待想要跟随他一起挣脱不知名的束缚。

      只记得宇文元同她微雨泛舟太液池,挽袖采芙蓉。

      只记得宇文元驾车带她一路飞驰,直至再也没有道路的宫墙下相视大笑,惊得一行鸟雀飞上青空。

      直到他回了陈国……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已经是清晨。

      “君侯——”司徒李为从门外疾步而来,脸色焦急。等转入房中,见到方起身的宇文思,他才忽然一惊,想到这里不再是君侯一人居住了,连忙不安地觑了一眼锦榻。

      夜雨初歇,煦色晨曦才上了锦屏,透过莲纹镂空的花窗跌进来,铺了一地明媚清新的光影。也透过垂落的三重青纱,洒在她微皱双眉的沉静的面庞,使她肌肤皎然如白瓷。

      看来并没有惊醒这位备受天子宠爱的清河帝姬——新上任的陈王妃。

      宇文思展开双手,两名侍女正伺候他穿衣。他略压低华丽的声线,道:“不要吵醒她。什么事?”

      但这时候姬初睁开了眼,以手支头侧卧,傲慢地以最大的恶意开口道:“已经把我吵醒了。这样冒失,在我宫里会受罚的,你知道不知道?”

      其实并没有。

      红素曾气势汹汹地把她从榻上拉起来也没有受罚,她只是想要表现得凶狠一些,令陈王府里的人不敢欺负她。

      这是临走时尚宫局方尚宫告诉她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李为听了悄悄抬眼,想要揣摩她此时的神情,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条白得耀眼的雪色手臂,没有任何衣物遮掩——清河帝姬正掀帘起身。

      李为刹那冷汗沉沉,不知是被雪白的手臂晃了眼,还是他本来已惶恐了,连忙跪地请罪:“殿下恕罪,臣无意冒犯,先退下了。”

      宇文思没有替李为求情。他给足她面子,只是恍若未闻地整理仪容。

      姬初很满意,也不叫起,只在李为出声告退时眉眼盈盈地斜睨了他一眼,道:“用不着,你们说你们的。”

      刚睡醒时她的眸光还很慵懒,长发披身,有种异样的风流,随她转入锦屏去。

      李为再也不敢看。

      这世间的惊艳,一眼已经足够,第二眼是多余的。

      但他觉得这惊艳的纯真之美中有一种正在坠毁的凄清。

      姬初在屏后侧身让人换衣裳,又问他:“昨晚就是你出城来迎我的吧?怎么呆了似的?不是有事?”

      “是。”李为应声,看向宇文思,慌张道,“君侯,大公子……说是昨夜高兴,醉得很,今早起不来了,恐怕不能给帝姬见礼。二公子……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在哪儿。”

      宇文思净手的动作一顿,眨眼看向李为,微笑道:“哦,那就等元儿醒了再见礼吧,正好趁时间去找和儿。”

      李为收到了眼色,也一本正经地为难道:“是,但是您知道,二公子他一向爱去那几个地方,都与店主熟了,替他遮掩也未必不可能。学生也不好领人去搜啊。”

      姬初奇怪地插嘴:“什么店这么大,连你也不好搜的?”

      李为呆了一呆,不便直言,只觉在清河帝姬面前有辱斯文,一直吞吞吐吐。

      宇文思已经事毕,黧黑束腰长袍衬得他肩宽腰窄,比昨夜少了几分倦色,多了几分神采,更显意气风发。他笑着道:“听曲儿的店,人多。天黑之前,我怎么也让人把他带回来。现在我有些事,先出去了,你在府里玩儿。”

      “玩?我当然会在府里玩。”姬初从锦屏后探出头,盯着宇文思与李为大步出门去的背影,对他方才的话低低发笑。

      不怀好意的笑。

      帝京的桃花已经凋谢了,她的仪仗出帝京门时,只有还未腐烂的暗香。可是陈国的春天来得晚,满都城飞花。

      姬初梳洗后踏出房门,站在庭院里看满树姹紫嫣红,不期然想到她宫门外那颗光秃秃的梨树。

      它今年没有开花,大约已经死了吧。

      她渐渐又想到了别的人,于是冷了神色离开院子。

      “殿下要去哪儿?”陈王府的侍女见她出门,连忙跟上来询问。

      “你家大公子住什么地方?头前带路。”姬初沉着脸发话。

      侍女听说了昨夜羽林卫横行霸道,无人敢惹,又眼见她早起训斥李司徒的事,半点不敢违忤,老老实实一路往宇文元的院子走。

      转过爬满蔷薇的月洞门,姬初上了长廊,老远便见到离宫时跟在他身边的小厮杵在一座院子门口张望。

      小厮见到她来,脸色大变,转头就要跑。

      姬初冷笑着加快步伐,口中道:“通风报信又能怎样?他敢闭门不见我?我可是他母亲。”

      小厮叫苦不迭,躲躲闪闪地行礼道:“小人红豆见过清河帝姬。”

      “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你这个名字起得很好,只可惜被你公子糟蹋了。许久不见,我很是想念你,别来无恙?”姬初拍了拍红豆的肩。

      红豆嗅出“风雨欲来”的气息,尴尬道:“有劳殿下挂念,红豆无恙、无恙。”

      “你是无恙,不知道你的公子有没有懊悔愧疚,寝食不安?”

      “这个……红豆不知道。”

      “那有没有另结新欢,春风得意呢?”

      “这个,红豆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红豆已经快哭出来了:“殿下,红豆什么都不知道啊!”

      “也未见得,你还知道吃。”姬初见他如此可怜,也觉跟他无关,便放他一马,步入院子,“他住哪一间?”

      院子里没种什么花草,除了必要的几株盆栽点缀,只有苍劲盘踞的古树老藤。

      “殿下,大公子他昨夜醉酒,这会儿还没醒呢。”红豆硬着头皮劝阻道,“要不晚些再来?”

      “正好他见了我就醒了。”姬初笑得很可怕,“他在宫里,不是常常对我说,只要看见我,哪怕三夜不眠不休也神清气爽么?”

      红豆心底啧啧感叹:大公子这张嘴,原来也是能说出这样惊悚的情话的,可见为了回到陈国的确煞费苦心。只是这个事迹眼下倒不适合拿出来炫耀。

      他小心翼翼道:“这……这是自然的。但是大公子眼下不着寸缕,殿下是陈王妃,若不小心见着了什么,总是不太方便吧?”

      姬初心知红豆所言不过是搪塞的借口,根本不理会,一把推开他,命人直接从左到右推门:“我看见了就看见了,那又怎样?”

      如此理直气壮的回答听得红豆一愣,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侍女与卫士一拥而上,房门推得开的都用脚踹,推不开的用武器砸,身边有什么就拿什么。闯进门以后更是犹如狂风扫落叶一般,迅速席卷所有陈设。

      卫士们一边砸东西,还要一边假惺惺地高声道歉,显得极为欠揍。

      姬初一度不忍直视。

      陈王府的人见状心下腹诽,面上倒是越加恭敬,谁也不去阻止。

      等推到北面时,房门忽然自己开了。

      宇文元高大的身形从房里走出来,果真衣衫不整,袒露胸膛,斜靠着门框静静地看向她。

      姬初趾高气扬的伪装刹那褪尽,只剩不堪一击的脆弱的相思。见了面与不见面果真不一样,她早知道自己克制不了,所幸昨夜没有见他。但是只听他说那些话就够伤人的了。

      她微仰着头凝视宇文元,眸光晶莹,浓密的眉睫投下一片阴影,朦胧了泛红的眼眶。

      她尚未完全学会把一切情绪藏在没有表情的人皮下。她以真面目活了十七年,带上假面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侍女和卫士都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心照不宣地匆匆退出院门。

      宇文元先避开她沉重深刻的目光,随意拂去袖袍上的飞花,慢慢走下台阶来,歪头问她:“一会儿说不见,一会儿又来找我,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开门见山,问得很直截了当,摆明不想和她多费唇舌。他们早已撕破脸皮,又何必装模作样,难为彼此地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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