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回 ...
-
魇殇（一）
大清早的，开封府衙便接到报案，说镇上一屠夫刚满月的儿子不见了，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面几件残忍男尸案还毫无头绪，现下又是婴孩失踪，展昭在领命前去那屠夫家中勘查时不由狠咬银牙，低咒了声：“可恶！”
“猫儿不必担心，还有我白爷在呢。”安慰地拍拍一身官服的御猫，白玉堂笑着道。反正他也是皇上亲封的四品带刀护卫，与猫儿一起查案，包拯也点头允许。
没有回答，展昭给了白玉堂一个肯定的点头，随后两人一道去了那屠夫的家。
很平常的一家人，丈夫张清是镇上的屠夫，老实巴交的一个汉子，妻子张王氏也是靠缝补为业，虽说不富裕，却也过得开心。
稍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展昭留下王朝马汉在前院询问两夫妻些事宜便与白玉堂一起去了卧房查看。
这对夫妻成亲也只三年，去年年初才有一子，小名‘壮壮’喻为身体强壮之意，因为幼子，故也是睡在夫妻房中。
这卧室与前院一般平常，只是展昭与白玉堂皆是习武之人，又偏是个中翘楚，五感自然来得比常人敏锐百倍，此时白玉堂见展昭皱了眉，似在辨认什么，不觉一笑道：“猫儿果然不愧是猫儿，如此难寻之味也能闻得出来。”
知是这白老鼠戏弄他的毛病又犯了，当下没好气地回了句：“好说，白兄不是比展某更先寻出此味来？”
白玉堂是何等精明之人，一转眼就明白这猫儿是一句话顶在了他的背肋上，给了他一个软钉子碰，不由得哼了一声装作不在意又问：“那猫儿可有辨出是何味？”
摇了摇头，展昭在入官门前是江湖有名的南侠，四处闯荡之时似也未闻过此味。
这时，王朝马汉带着前院的夫妻进来了，展昭一见他们便问道：“敢问两位可曾在此屋中燃香？”
“这……”张清对这两位气宇轩昂的官爷一作揖回道：“不瞒展大人说，小民也非大富大贵之人，哪有那功夫在屋里燃香啊。”
想想也是，其实这香味极淡，若非嗅觉极佳与习武之人是难以察觉的，展昭颌首，却见白玉堂停在窗边正仔细瞧着什么，便也走了过去问道：“白兄可有什么发现？”
似这时才回过神来，白玉堂摇头答道：“没，只是有些东西没想通。”他看向展昭：“他们如何？有什么线索吗？”
展昭叹了口气道：“暂时没有，先开封府再说吧。”
“嗯。”白玉堂应了一声便与展昭出去了，在他跨出门时又回头再看了眼那让他放心不下的窗台。
回到开封府，包拯显然已经在厅前侯了些时辰了，一见展昭与白玉堂回来便上前几步问道：“如何？展护卫，可有什么线索？”
“回大人，这张清看来是个老实人，问了周边邻居也说他们夫妻向来和睦，素无仇人，现下发生此事，实在无迹可循。”展昭微一弯腰如实回答，白玉堂心知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刻，再加之他现下心中藏了事，也规矩地立于一旁。
听完展昭的回话，包拯撩着胡须低语：“看来此事确实蹊跷。”
就在众人都沉默时，一名衙差拿着一张纸进来，将它将交于公孙策后道：“大人，这是仵作在仔细查了那些尸体后写下的细节，请大人过目。”
公孙策看了看，确是尸检结果，于是放心递于包拯。
包拯接过后便静静看着上面的文字，随着时间过去，一双眉渐渐收紧在眉心的弯月旁，展昭与白玉堂皆发现了这点，不约而同道：“大人、公孙先生，怎么了？”
终于是将视线从纸上移回两人身上，抬手道：“也罢，展护卫与白少侠也看看吧。”
“是。”展昭应了一声，接过结果展开看了起来，白玉堂在他旁边。
“六名死者肌肤下均未验出有毒，身上被利刃割下数刀，虽刀刀不致命却足以让其流血过多而死！这……”展昭眼里透出些许不忍：“被利刃划破肌肤，纵然没有失血过多，也会被活活疼死。”
“看来凶手确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包拯叹了口气。
“可恶！这恶贼最好求老天保佑别被我白五爷碰上！”白玉堂狠狠握了下雪影，上面的雕纹陷入了掌中。
众人皆沉默的当口，一名衙役传来宫中来了公公，说是有圣旨到。
进来的是当今宋天子身边的刘公公，特奉皇上圣意，传包拯进宫面圣，即刻起程。
接到这突然的传召圣旨，包拯及其余三人面面相视了一眼，虽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却也不敢有违圣意，坐上屋外的备轿去了皇宫。
“展护卫，白少侠，你们今天也累了一天了，还是快去休息吧。”
话是这么说了，但公孙策也明眼看出展昭还没有休息之意，只好对一旁的白玉堂示了个意，让他把展昭带去休息。
自然明白公孙策之意的白玉堂，一把拉住还是低头沉思的展昭道：“公孙先生说得对！猫儿，咱们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明天可有得你忙的。”
“不是，白兄，你听我说……”
这厢展昭话还没说完，那厢的两人已经边口中说着：“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边手中连拖带推地把他‘请’出了屋子。
看来他们是一定要让自己休息了，展昭看着一旁得逞又得意模样的白老鼠无奈地摇头，道：“那展某先告辞了。”说着在白玉堂的盯梢中回了房。
静静的汴梁城，各家都熄了灯火准备休息，然就在普通人都放松下来时，有一个人却提高了警觉，比平时来得更为小心，这个人就是本应在房里休息的展昭。
不是不累，而是当他知道那六名男子竟然死于如此残忍的手法之下时，实在无法就这么安然休息，况且还有婴孩失踪案……
展昭是越想越有火，突然，他被一记极小声的闷哼声打断，‘凶手’两个字闪过脑海的瞬间，他已施展轻功朝那个地方飞奔而去。
“什么人？！”刚赶过来的展昭见有四人，其中两人站着，一人蹲着，一人躺着，很明显，那声音正是躺着的人发出的，在他出声的同时，那蹲着的人也站了起来，与展昭平视。
这一对视，展昭却是一震，昏暗的月色下虽看不清面容，但他断定，此人年纪应只在二十三、四之间，身形修长，是个练武的模子，但那双暗色的眼眸却是让展昭胸中一凛的原因：好一双如虎似豹的眸子！看似冰冷无情，却是自带一分狂傲，比起‘风流天下我一人’的白玉堂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人，不凡！不知是何方神圣。
想到此，展昭手搭在剑上，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在下开封府展昭，不知兄台……”
“厉啸冉。”男子似笑了一声回答道，声音虽低倒也入耳。
“厉兄。”展昭说着看向那躺着的人。
那自称厉啸冉的男子似明白展昭的意思般，与他随从样的人往后退了一步，以便让展昭过来查看这人情况。
展昭也不多说，快步过去将手搭在那人脖颈动脉处，他眉一皱：已死！从他听到那声音到此处不过几口茶的时间，凶手这么快就离开了吗？
带着这个疑问，展昭看向已在身边的三人才发现，这个叫厉啸冉的青年的确生得一副俊美容貌，只是那双狭长的眸子让他看来并不易近人。展昭刚想说什么却听到背后一阵响动，是巡夜的衙差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了。
“什么人在那儿？！”领头的大声喝问。
展昭起身，报出名来。
那几人忙弯腰施礼：“原来是展大人，深夜在此，是有什么事吗？”
“不错，这里出了命案，你们马上派人过来将尸首抬回开封府报案。”
“是。”
几人一听又有了命案皆是一愣，然后命人按着展昭说的抬了尸首去开封府，领头的突然见展昭看着那三个眼生的人想着什么，思及自己的身份，他便开口道：“你们又是何人？在此做甚？”
“我主仆三人不过是喝了酒睡不着觉出来透透气而已，莫非这在汴梁城是禁止的？”厉啸冉回答得自如。
“透气是没什么，但你们透气的地方却出现了尸体，这可不是什么平常的事儿啊。”那领头的意有所指。
“那听官差大哥的意思，是怀疑在下是凶手了？”一般人忌讳的词，这厉啸冉倒是说得顺当，没等那衙差回答，他又转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展昭，没有了云块遮掩的月光让他看清了面前人的样貌，这张意料之外的俊逸面容让他微微一愣，但只在瞬息间，他收回心绪，笑着问：“展大人也怀疑在下是凶手吗？”
“在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展某不会妄下断言，现下还请厉兄随展某回一趟开封府，若厉兄与本案没有关系，包大人一定会还厉兄一个清白！”
展昭说得句句在理，看似温和却也没有给厉啸冉拒绝的机会。
“带走！”那领头的衙差对剩下的手下挥手。
“哼，就凭你们？”
出声的是一直立于厉啸冉右后方的那名男子，这是今晚他说的第一句话，就在他说话的同时，身体也微微前倾，似要跟那两名上前来的衙差一点颜色。
“黑鸢。”厉啸冉轻声止住了手下欲进行的冲动行为，对他摇了摇头。
“可是……”名为黑鸢的男子明显不甘，但碍于自家主子的威信，他也只能恨恨地瞪了那两名无辜的衙差一眼背过身去。
见自己手下虽不服却也妥协，厉啸冉才对展昭道：“展大人，请吧。”
对厉啸冉的态度颇为欣赏，展昭也以礼相待道：“请。”
“猫儿！真是白爷一时没看着你，就让你就给跑得无影无踪了！”
几人才刚进开封府，一道白影就‘咻’地一声闪了过来，展昭顿感自己的手腕被抓住，知道来者是谁，他本懒得去阻止，但他现下还带了三名不明身分的人，也只能不着痕迹地搁开那只鼠爪：“白兄怎么还没去休息？”
“你还说！”一提到这，白玉堂就一顿吼：“公孙先生也让你去休息，你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儿？！”
“这……”展昭一顿才说：“此事以后再说，我问你，大人可回来了？”
“刚回来就接到报案，现在正和公孙先生在前厅呢。”白玉堂也注意到了展昭身后这位看上去俊朗不凡的陌生人，知重的他老实回答了问题，只是语气还有些不甘就是了。
“那好。”展昭回身对厉啸冉道：“还请厉兄随展某来。”
“有劳。”厉啸冉点头，并不多话地跟在展昭后面去了前厅，在他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回身看着白玉堂露出的笑，却让这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白鼠着实打了个寒颤，的的确确是寒颤，因为那一眼含着他不明白的浓浓寒意。
一行人到了前厅，却见包拯和公孙策刚看过尸体正说着话，见他们来了便打住了。
“大人。”展昭率先施礼。
“嗯，展护卫，辛苦你了。”包拯注意到他身后之人已了然于胸，必就是那方才衙差所说现场之人，于是问道：“这位是……”
“在下厉啸冉，参见包大人。”厉啸冉拱手一揖，从容笑着。
“即知是包大人，你为何不跪？！”一旁的赵虎因为早从送尸过来的衙差说有三个人在现场，现下自然就认为厉啸冉主仆与这案子有关，故问了一声。
“哼，我家主子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这次出声的却是站在厉啸冉的左边侍从苍鹭，见几人目光皆盯着他，才慢悠悠地吐出三个字：“跪皇帝！”神情冷漠又不屑。
“大胆！”赵虎大喝，欲上前教训这三个目中无人的‘凶案嫌疑犯’，却被包拯止下。
“赵虎！”只这一声称呼，声底浑厚，震得赵虎愣是收回了步子，也让厉啸冉微点了点头，似有称赞之意：“无妨，此时已经深夜，也非在公堂之上，不必那么多礼，厉公子，请坐。”
“多谢包大人。”
听厉啸冉这么说，那黑鸢却隐隐有了些笑意，只是碍于主子威严，才不敢放肆而已。
“如此说来，三位是因听见响动才去了那案发地点，赶到之时还见到了凶手，并与他交过手。”包拯听完厉啸冉的话才如此总结了一句。
“正是。”
“本府如何相信于你？”
厉啸冉仍是轻轻一笑：“信不信当由包大人判断，在下只是说出在展大人未来时的经过而已。”说着，那双暗褐色的眸子往展昭方向一扫而过。
“那人武功如何？”
“武功平平，不过用暗器啦、下毒啦一些下三滥的手法倒很在行。”这回不是厉啸冉回答，而是黑鸢，但见厉啸冉并未阻止，想必确是那样。
这时，一个小声却又故意让全部人听到的声音响起：“哎～～武功平平还让人给跑了，看来你们的武功也不怎么样嘛。”说得是嘲讽味道浓重，不是抱剑立于一旁的白玉堂还是谁？
说实话，他对这主仆三人的印象实在不算好，尤其是厉啸冉，总觉得他的那双眼里带着某种亦正亦邪的味道，比起把什么都放在脸上的黑鸢，他更让人摸不透，这是一种本能的危险感。
“你！”黑鸢像被踩了尾巴，突地从旁跃过，就要与白玉堂对上。
两把声音同时响起：
“黑鸢！”
“白兄！”
便是厉啸冉与展昭，一是己仆，一是己友，总不成让他们在包大人面前打起来吧？各自横了一眼还在瞪眼的两人，又无奈地对视歉意一笑，这厅堂才恢复了安静。
“可还有别人见到？”包拯又问。
“没有，当时就我们主仆三人而已。”
听完厉啸冉的话，包拯撩须沉默，一旁的展昭也知道现在的说法对厉啸冉主仆非常不利，但他职责所在，也只能静待在一边。
几口茶的时间后，包拯才问道：“不知厉公子家住何方，可是这汴梁人氏？”
“在下并非汴梁人氏，此次出来除了要寻一样东西外，不过是想领略一番这皇城气势罢了，至于在下家住何处……”厉啸冉难得地苦笑着摇了摇头：“实在不提也罢。”
“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这……”厉啸冉敛下眼帘，不留痕迹地掩住了那抹戏谑之光。
“我家主子是让老爷赶出来的。”黑鸢冒失地一句让厉啸冉俊颜一下变得尴尬，还没来得及喝住他，这厮就自顾自道：“说是赶出来，倒不如说是我家主子自愿出来的。”说着又哼了一声：“我家大少爷从小就嫉妒我家主子，明明样样不如我家主子还就喜欢挑事儿，前些日子赛马受了伤，愣说是我家主子在他马上下了套，还非得要什么稀罕的玩意，嘁～就受不了他那样子，我家主子就出来啦。”
看来是阻止也没用了，厉啸冉索性让他一次说个完。
“原来如此。”包拯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不知厉公子现在住在何处？”
“就在离此不远的醉仙楼。”
“那好，今日已晚，三位可以先回去休息一晚，此事明日再说，厉公子认为如何？”包拯提出的建议却让展昭一愣。
“包大人如此信任在下，实在荣幸，请包大人放心，啸冉明日必在醉仙楼等候大驾。”厉啸冉还以一礼，暗褐色的双瞳盛满笑意。
“好，请。”
“告辞。”厉啸冉说完便出去了，苍鹭与黑鸢也紧随而去。
待三人出了视线，展昭才上前一步问道：“大人，就这样让他们回去，妥当吗？”
“展护卫可是以为本府过于草率了？”包拯反问。
“这……”展昭有些犹豫，方才的他的确是这么以为的。
包拯赞赏道：“展护卫不必为难，因为本府也确有试探之意。”见三人不解地看着他，又解释道：“从展护卫带那三人回来起，所有的一切是对他不利的证言，但他却没有半点慌乱，反而大方将自己陷入这不利境地，若不是真正无愧于心，便是心机太深。”顿了一下续道：“再者，本府见这厉啸冉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霸气，与其身上的贵气与傲气浑然一体，那必是领导之姿，此人，不简单。”
最后三个字听得几人心中一沉，烛火映出几人沉重的面容。
“黑鸢。”
“是。”
“今天，你做得很好。”
“谢主子夸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