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91、第十六个童话

　　哪怕科拉不明白“助兴”是指什么，看见比齐尔暧昧的笑容也明白过来，更何况她在和比齐尔一起喝酒的时候学到了不少东西。
　　“你如果还有好喝的，记得给我留一点。”她说道，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道，“我不要加料的那一种。”
　　比齐尔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科拉从来没有尝试过钓鱼，但或许是幸运之神觉得最近对她实在是太过分了，所以让她在今天的这项任务上获得了更多的运气。一个下午的时间里，她钓上了七条鱼，其中有六条是肉质鲜美的鱼类，剩下的一条有着美丽的色泽，如果它足够顽强的话，或许能成为阿尔杰夫人的私人珍藏。
　　面对将军夫妇，比齐尔展现了自己的拿手厨艺，甘甜鲜美的鱼肉让阿尔杰将军赞不绝口，因为丈夫就在身边，阿尔杰夫人的表现显得矜持了很多，但她展露的微笑足以证明她对食物的美味。
　　“如果你不是一个船长的话，我一定会聘请你到我的城堡里做一位厨师。”阿尔杰将军说道，“这实在是太美味了！”这样说着，他又用力地咬了一口，大口大口咀嚼的样子仿佛能够把鱼骨头都咬碎然后咽下去。
　　然而他到底还只是血肉之躯，人类纤细的身体注定他们做很多事都需要小心翼翼，吃鱼也是其中一件。当发现阿尔杰将军捂着喉咙，脸色发青的时候，比齐尔的脸色顿时大变，大叫道：“将军被鱼骨头卡住了！快拍他的背！”
　　阿尔杰夫人和将军的仆从立刻采取了行动，然而阿尔杰将军的呼吸还是一点一点地衰弱了下去，最后，彻底断绝。
　　那为海蓝宝石王国立下过赫赫战功的高大身影，那位差一点因为公主的重病而离世却在最后关头逃过一劫的幸运儿，就这样在一艘船上、在一场临时起意的旅行中、在一根鱼刺的威胁下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阿尔杰夫人和两名侍者伏在阿尔杰将军身上痛哭起来，比齐尔瞪大了眼睛注视着这一切，似是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都是我的错。”比齐尔喃喃道，科拉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灰白的神色，几乎就要和倒在地上的阿尔杰将军一样了，“如果我没有做这顿该受诅咒的晚餐就好了。”
　　“我们得立刻回去，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国王。”阿尔杰夫人擦了擦眼泪说道，“请不要过于自责，比齐尔船长，这是天意。”
　　“不，不对！”被阿尔杰将军经常带在身边（这一次也不例外）的侍从大叫道，“不是这样的！你们看阿尔杰将军的手指甲，那里有些发蓝，这是中毒的痕迹！”
　　阿尔杰夫人浑身一震，立刻低头去查探阿尔杰将军的手，果不其然在上面发现了淡淡的蓝色。
　　“是他毒害了将军！”侍从指着比齐尔说道，语气怨毒，“是他做的鱼，一定是他在上面动了手脚！”
　　“你得讲点道理！”比齐尔怒吼了回去，“我承认我在这件事情上有责任，但绝不是这种责任！我怎么知道阿尔杰将军会吃哪条鱼？如果我在所有鱼上面都下毒的话，你现在为什么还会是好好的？”
　　“我怎么知道你动了什么手脚！”侍从愤怒地扑向了比齐尔，“你这个改造天谴的恶棍！”
　　比齐尔哪里是任人欺负的绵羊？他踢出一脚绊倒了侍从，迅速地制服了他，“你以为我是个没有用的家伙吗？告诉你！我在五岁的时候就在为和海盗抗争做准备了！”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带着一种很多人身上都不具备的野性和刚强，但是不知怎么的，科拉却从这动作中读出了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安。
　　“这是什么东西？”比齐尔低下头，从侍从的衣袖里抽出一张薄薄的纸片，当他拿出这东西的时候，几粒蓝色的粉末落了出来，再将纸片摊开一瞧，上面所沾着的尽是这种东西。
　　“啊！”那名侍女立刻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这是魔药！我在书上见过！”
　　“好啊，原来你就是你口中的那个犯人，你害怕宫廷中的医生发现事情的真相，就想要抢先一步把罪名栽赃到我身上！”比齐尔恶狠狠地说道，“幸好这张纸掉了出来，不然说不定还真的会让你的阴谋得逞呢！”
　　“这不是我的东西！”侍从大叫道，他立刻看向了自己的女主人，“夫人，请您一定要相信我说的话……我真的没有伤害我的主人。”
　　然而阿尔杰夫人只是低头哭泣着，好像已经无力应付眼前这一场闹剧了。
　　侍从面上的神情越来越绝望，而在这绝望达到一个顶峰时，它又变成了刻骨的仇恨。
　　“是你……”他盯着比齐尔说道，“是你把这东西塞到了我的衣服里。”
　　“你还要将这种罪恶的指控进行到什么程度？”比齐尔冷笑道，他拿起船上用来捆东西的麻绳，将侍从的双手捆缚在一起。
　　“到我灵魂覆灭之时……我会狠狠地诅咒你！”
　　这样的威胁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尤其是对于像比齐尔这样现实又自我的人而言。
　　科拉一直保持着沉默，就这样看着他们将侍从五花大绑，扔进了船上的仓库里。
　　船要靠岸还需要一晚上的时间。
　　月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科拉走入了仓库。此刻，侍从的嘴被塞住了，发不出称得上响亮的哭声，但他的眼睛已经红肿了，这绝不是作假的。
　　她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把他嘴里的布拿了出来。
　　“不准乱叫，也不准说废话。”她此刻的心情很糟糕，语气自然也算不上好，“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侍从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
　　“平时将军的洗漱是谁负责的？”
　　“我。”
　　“这是你第一次见比齐尔吗？”
　　“是的。”
　　“你怀疑我参与了这次谋杀吗？”
　　“不怀疑。”
　　“为什么？你也是第一次见到我不是吗？”
　　“因为直觉。”侍从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得到过一个魔法师的赐福，他送给我不会出错的直觉……将军大人也因此非常信任我，因为他觉得有这样奇遇的人不会是坏人。我的直觉告诉我船长就是犯人，虽然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科拉沉默了片刻。
　　“最后一个问题。”她深吸了口气，问道，“比齐尔送酒给将军的时候，夫人喝了吗？”
　　这个问题让侍从想了想，片刻后，他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没有，夫人的杯子上没有印迹……啊！我明白了！感谢上天……夫人她逃过了一劫！”
　　科拉的神情一片木然。
　　“放了我吧。”侍从恳求道，“给我一个为主人复仇的机会。”
　　“不管在哪个法庭上，直觉都不会成为证据。”科拉冷冷地说道，她站起身，没有理会身后侍从的请求，冷酷地离开了这里，但她知道她的内心远远没有她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
　　没有法庭相信直觉。
　　但她不是法庭。
　　“你还没休息吗？”比齐尔的声音忽然响起。
　　“睡不着。”科拉回应道，她想要给这位朋友一个笑脸，却发现自己办不到。
　　“夜晚的大海很美。”比齐尔说道，“你想来栏杆这看看吗？”
　　“不想。”科拉说道，“我怕你把我推下去。”
　　比齐尔笑了起来，“这个笑话不错。”
　　“就像你谋害将军那样。”
　　笑声戛然而止。
　　“这也是笑话的一部分吗？”比齐尔干干地问道。
　　“将军的食宿都由那个侍从负责。”科拉说道，“他如果想害他，不会选在今天。”
　　“也许是突然起了杀心。”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那种魔药需要时间准备。”科拉接着说道，“这是一种特殊魔药，需要与另外的材料结合才能发挥药效，所谓的‘另外的材料’就是那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