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78、第十六个童话

　　在刚刚离开神庙、离开被天上的神明庇护（或者说是被信神的人所供养）的生活的时候，科拉的生活只能够用“艰辛”来形容。
　　神庙中最重要的学识就是对圣书文字的解读，而这项技艺平时几乎没有用武之地，换句话说，她几乎不具备什么足够用来谋生的本事，每到一个城市都靠替别人缝缝补补来获取一些报酬养活自己。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回去向大祭司低头，然而每次她收拾好了行李，又重新回想起了当初的志气。
　　有些事是不能够低头的，哪怕有时候根本说不清楚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
　　就这样带着一路的艰辛，科拉到达了新的目的地——海蓝宝石王国。
　　也许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来，海蓝宝石王国的王族与蓝宝石王国存在着某种亲缘关系，然而与蓝宝石王国日趋平等的男女关系相比，海蓝宝石王国虽然确实有一系列提升妇女地位的行为，但这些举措最后大都不了了之了，发展到现在，他们的观点依旧可以说是保守落后的。
　　不过，那些举措也不是一点意义也没有，至少女性具有独立工作的权利了，尽管她们所能从事的职业少得可怜。
　　科拉向别人打听了一下后，顺利地找到了帮人介绍工作的机构。
　　“你会什么吗？”在那里工作的人是一位有着不苟言笑的面容的老男人。
　　“基本的家务都没有问题。”科拉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老男人眯起眼睛，挑剔地打量了一下科拉，下令道，“你从这里走到那里，再走回来。”
　　科拉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依言照做了。
　　“你以前是不是学过礼仪？”老男人问道。
　　科拉点了点头，又觉得这样的回答不太礼貌，慌忙又补上了一句：“是的。”
　　神情庄严、礼仪标准是每一个祭祀的基本要求。
　　“认字吗？”
　　“认识。”
　　“很好。”老男人说着抽出了一张羊皮纸，“这里正好有一份工作，应该很适合你。”
　　那份工作是皇宫侍女。
　　在离开了神庙之后，科拉第一次产生了自己被“神明”眷顾的感觉。她双手接过那张羊皮纸，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后，满怀感恩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你明天一早带着这张纸去皇宫报告吧。”老男人又刷刷地写了一封信交给了科拉，“记得穿得干净一些。”
　　科拉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泥土，尴尬地笑了笑。
　　她一狠心花了自己大半的积蓄买了一件蓝色的长裙，第二天一早，带着信到了皇宫门口，将它交给了卫兵。卫兵只扫了一眼，就让她进入皇宫了，正当她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个穿着灰色长裙的女人走了出来。
　　“我是莱尔夫人，是皇宫内所有侍女的总管。”她有一张比介绍工作的老男人更加严肃的面容，她的裙子的腰部扎得紧紧的，很难想象她还能够走得那么平稳，若是让科拉穿上这么一身，只怕是连呼吸都要变得困难了。
　　幸好普通侍女的衣服没有那么可怕。
　　科拉换上了宫中侍女一致的粉色长裙，在莱尔夫人的带领下见到了自己的未来的同僚们。
　　那是一群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神采飞扬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们，她们热情地欢迎了科拉，带着她熟悉了一遍王宫的地形，途中顺便介绍了她的工作。
　　作为新手侍女，她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跟着资历较老的侍女们一同去服侍公主的三餐就行了，全程也不需要她做些什么，只要始终如一地低着头等待着吩咐就行了。
　　在服侍的过程中她也曾偷偷抬头打量公主。
　　她和她们这些平民出生的女子有着显而易见的差别，姑且不论她惊为天人的美貌，她有着较为苍白的面色，动作文雅又具有力度，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族血统中混有精灵血液的关系，她的眼睛是少见的玫瑰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也缺乏忧郁恼怒之类的情感，只有一片让人心悸的荒芜冷漠，仿佛对世界全然失去了兴趣。就算偶尔会前期嘴角，所勾勒出的顶多也就是一点嘲讽。
　　‘她也不快乐吗？’科拉猜测着让公主露出这样神情的原因，‘她也被无形、强大的力量所压迫着吗？’
　　这个猜测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公主用好了餐，离她最近的侍女弯着腰将餐具收好，不发出一丝声响地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公主忽然说道，“你是新来的？”
　　科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公主是在对她说话。
　　“是的。”她依照之前学到的礼节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并且按照规矩没有多说一个多余的音节。
　　“你叫什么名字？”公主又问道，“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的名字是科拉。”科拉回答道，“过去替别人缝补洗衣。”
　　公主用她那双玫瑰色的眼睛注释了科拉一会儿，在她感到别扭之前移开了目光，说道：“你留下来，其他人退下吧。”
　　仆人们听话地离开了，最后一个走的侍女还关上了公主的房门。
　　“真像是听话的木偶对吗？”公主说道，“权力和巫术也没有什么两样的，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操纵弱者。”
　　科拉皱了皱眉，又很快松开。
　　这份工作对她很重要，她不想失去它……至少在她攒足去下个城市的路费之前她不能失去它。
　　“你不高兴？”公主问道。
　　“没有的事。”科拉恭敬地回道。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祖上混着精灵的血液。”公主说道，“到了我这一代已经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了，除了辨识谎言。”
　　科拉默然不语。
　　“没关系，我没有生气。”公主说道，“我挺高兴的，算上这个，这已经是你对我说的第二个谎言了，你之前真的只是个帮别人洗衣服的。”
　　“我的确以这个为生。”
　　“你一生下来就是做这个的吗？”
　　“……”科拉沉默了，她并不想拿自己的经历和公主分享，又不想撒一个注定会被看穿的谎言。
　　“我骗你的。”公主忽然说道，“我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仅仅只是感觉上你和别人不一样而已，你可以编一个像样点的谎话，需要我给你一点时间吗？五分钟够不够？”
　　然后她就真的等了科拉五分钟，时间一到，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编好了吗？”
　　“我的养母对我管教得非常严格。”科拉说道，“她给我定下了条条框框的约束和所谓的责任，用我难以接受的方式为我的不同意见惩罚我，我对她感到生气，所以就离开了她。”
　　若是有人知道她真实的经历，就能知道她所说的并不是谎话，只是略去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哦，我真同情你。”公主说道，科拉听不出她的话语里有几分真心，“然后呢，你现在是在到处为生计奔波吗？”
　　“可以这么说。”
　　“你是海蓝宝石国的人吗？”
　　“不是。”科拉回答道，“我来自橄榄石王国。”
　　“是吗？”公主发出了一声赞叹，“那真是一段很长的路啊……你一定见过很多有趣的景色吧？”
　　“并不算很多。”
　　“嘛……无所谓。”公主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做我的贴身女婢吧，薪酬比你现在高十倍，你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将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什么时候你的故事说完了，什么时候你就做回现在的职位，或者从皇宫里出去。”
　　科拉愣了一下，她在心里简单地算了算这笔账，觉得还挺划算的，便恭敬地接下了这项新任命。
　　公主满意地笑了笑，轻轻晃动了一下手边的铃铛，总管莱尔夫人便走了进来，“您有什么吩咐吗？”
　　“她现在是我的贴身侍女了，带她去换件好看点的衣服。”公主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