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77、第十五个童话

　　如果说真的有安排人命运的神灵存在的话，格蕾特想，他一定非常讨厌自己。
　　她出生在一个穷困的家庭，同父亲弟弟相依为命，在父亲有了新的妻子之前他们的日子还过得下去。
　　换句话说，当父亲娶了新的妻子之后，她和弟弟的幸福生活就结束了。在那个女人的教唆下，他们的父亲一次又一次地试图遗弃他们，尽管他失败了许多次，但终有一次他成功了，格蕾特和自己的弟弟汉赛尔再也找不到归家的路，迷失在怪异的森林之中。
　　他们在森林里找到了一个糖果屋，屋里有一个漂亮的女巫。
　　女巫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让他们品尝点心和甜甜的糖水。
　　当格蕾特要吃东西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那个声音说：“你不要相信她，食物里有毒药，吃了以后你们就会变得笨得像块石头。”
　　格蕾特吓得立刻打掉了弟弟手里的食物。
　　饼干从客人的手里掉落，落到了地上。
　　“呀，怎么回事？”女巫惊讶地说道，她慢慢地走了过去，蹲下身想要将饼干捡起来。
　　“快攻击她！”那个声音又叫道。
　　格蕾特鬼使神差地接受了这一鼓动，她站起身，抬起地上的椅子向女巫扔了过去，没有防备的女巫大叫了一声，昏倒在地上。
　　“把她扔到炉子里去，否则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格蕾特依然照做了。
　　后来她才知道被扔进炉子的是碧玺王国的宫廷女巫希达，而那个声音是碧玺王国的太后的母亲——一个居心叵测的阴谋家。
　　“如果被别人知道你的罪孽，你连一个小时都活不下去。”比真正的巫婆还要像巫婆的女人冷笑着说道，“乖乖听我的话，我保证你们不仅仅生命无忧，而且还可以享受你做梦也梦不到的好日子。”
　　她说得没错。
　　如果刨去强烈的负罪感，格蕾特这几年的生活简直是如同天国一般。
　　但现在，这个罪恶的美梦终于醒了。
　　格蕾特拼命地催促着马匹，她的目的地是当年的那座森林，那座甜蜜又古怪的森林！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不是平安。
　　当年出于强烈的罪恶感，他的弟弟离开了她，由于太后和她的母亲的压力她甚至不敢派人去寻找他，生怕在找到他的同时又无力保护他。
　　现在好了，太后已经完蛋了，她的那个巫婆一样的母亲也早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再也没有什么需要害怕的了。
　　她奔袭了整整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甜蜜森林的所在地。
　　这是个奇妙的地方，在这里，树枝的躯干是弯曲的，相邻的两棵树往往会构成爱心的图案，树上的枝叶是椭圆形的，颜色是浅浅的黄色，看上去很温暖。
　　但当你真正步入其中的时候，又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内里的冰冷，哪怕是在白天也是一样的。
　　格蕾特深吸了口气，将马拴在外围的树干上，自己一个人走入森林中。
　　她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罗盘，那是科拉给她的额外谢礼，它能为她指出弟弟所在的大致方向。她按照罗盘的指引一步步地走向了森林的更深处，乌鸦的每一叫都能让她感到一阵心惊胆颤。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不记得每棵树的样子，但当她看见那些的时候，浓烈的熟悉感却争先恐后地涌上了她的脑海，不需要罗盘的指引，她的脚引领着她向某个方向前进。
　　终于，一座用糖果建成的房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某种来源于血缘的力量呼唤着她。
　　格蕾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警戒和平静，并且告诉自己要有接受坏消息的心理准备。
　　她推开了门。
　　“嗨，你是谁？怎么不敲门呢？”房间里的人不悦地问道。
　　格蕾特看着他，眼泪一点一点地漫了出来。
　　“汉赛尔……”她轻轻地唤道。
　　房间里的少年愣了一下，“你是……格蕾特？”
　　格蕾特冲了过去，一下子抱住了自己的弟弟，“我好想你，你过得怎么样？”
　　“还算不错。”汉赛尔平淡地说道，“我一直在寻求赎罪的办法，在女巫格兰迪姆那里得到了答案，我会将这间糖果屋打理好，用一生的时间。”
　　“这种事应该让我来做。”格蕾特痛哭一声后说道，“是我犯下了那么可怕的罪行，你与这又有什么相关呢？”
　　“我是你的血亲，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汉赛尔这么说着，手上却推开了格蕾特，“好了，你快离开吧，你在碧玺王国应该还有没有做完的事吧？”
　　“我回不去了。”格蕾特说道，“太后当年的阴谋已经被揭发，她一定会把我不是真正女巫的事情说出来，我回去后一定会被抓起来的。”
　　“这和你没有做完的事没有关系。”汉赛尔说道，“你说了很多很多的谎言，也对希达女巫犯下了滔天大罪，一个真相而已，那是你应该偿还的。”
　　“那从来不是我的错！”格蕾特驳斥道，“我也是受害者啊，一切都是太后和她的母亲导演的。”
　　“和碧玺王国那些受到希达庇护的人们去解释吧。”汉赛尔说道，他的语气中没有一点点的动摇，“对于真相，我和你了解的一样多。”
　　“哦……是对女巫长时间的侍奉让你的心变得这么冷硬了吗？”格蕾特悲哀地说道，“瞧瞧你在做什么，你在将你的姐姐——你唯一的姐姐推向灭亡的道路。”
　　“那并非灭亡，而是救赎。”汉赛尔认真地说道，“好了，你现在先坐下来吧，我会为你准备食物。”
　　“不必了。”格蕾特抹了抹眼泪，伤心又坚决地说道，“我是来找我的弟弟的，这里没有我的弟弟，只有一个满口大道理的铁石心肠的家伙。”
　　她一步步地向门口走去，走得很慢很慢，仿佛期待汉赛尔可以来拉她一把。
　　然而汉赛尔只是目送着她出了门。
　　一股怒意袭上格蕾特的心头，她重重地摔上了门，整间糖果屋似乎都被她的大力震了震。
　　自觉被弟弟的冷淡伤害了的格蕾特下定决心要一个人浪迹天涯，然而她的情绪影响了她的判断力，直到深夜，她也没有能够从林子里走出去。
　　在这片甜蜜森林中，夜晚可是一点也不甜蜜。
　　野兽的咆哮声在四面八方若隐若现，格蕾特环视了一圈，至少看见了五双绿莹莹的眼睛，她的心中又急又怕，暗自后悔自己面对弟弟时的心高气傲，如果她肯稍稍表露一下自己的赞同，也许她的这个夜晚就是在糖果屋中度过的了。
　　忽然，一道亮光划过了她身边，在她周围形成了一道金色的结界。结界虽然单薄，但是对付这些野兽却是绰绰有余了。
　　“问题已经解决了。”
　　在那些绿莹莹的眼睛离开后，构成结界的金色光芒凝聚成了一个女人的形象，“如果你想要走出森林，可以朝那个方向走，如果你打算在这森林里歇一晚，那个方向上的糖果屋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你，你是……”格蕾特看着这个身影惊讶得合不拢嘴，“女巫希达？”
　　“我是希达女巫留下的一些片段。”由光组成的熟悉女人自我介绍道，“我会照顾进入这座森林中的所有生灵。好了，你是打算去糖果屋，还是想到森林外面去。”
　　“……”在一阵沉默之后，格蕾特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到森林外面去，我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
　　“好的，我明白了。”女人在半空中画了个圈，一副森林的全景图出现在了圆圈的中央位置，“你可以从这条路、这条路……或者是这条路走。”
　　格蕾特认真地将这些路线记在心里，她现在必须要尽快到森林外面去，到碧玺王国去。
　　像他的弟弟建议的那样。
　　把欠了希达——这个善良的女巫的真相全部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