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5、第一个童话

　　各个国家基本上都会供养一位巫师庇护皇室成员和国家的安宁，正如萨琳娜之于蓝宝石王国，绿松石王国也有举国推崇的强大巫师。那是一位名为达莲娜的年老女巫，她的魔法侧重于防御，帮助绿松石王国抵挡了许多次的攻击，她本人也如同她所擅长的领域一样无害，唯一令人困扰的地方在于她的占卜术实在太差，以至于惹出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乱子。其中最有名的一件便是关于绿松石王国的公主莉达，在莉达出生前，达莲娜占卜出皇后又怀上了一个男孩，于是给了她以一敌百的武力……国王和王后的心情如何暂且不论，在这起事件之后，所有国家的女巫都学会在孩子生下来后再给予出生祝福了。
　　有着可以和国内最英勇的骑士媲美的战斗力的公主在一大群婢女保姆的大呼小叫、声嘶力竭中上蹿下跳地长大了。正如众人所担忧的，她不喜欢其他公主钟爱的园艺、音乐、绘画之类的活动，反而愿意和那些小伙子们在一起玩泥巴、摘果子、当然还有踢球。
　　而在踢球的过程中常常会发生一些意外。
　　“到底掉到哪里了呢？”莉达苦恼地挠着头，暗自后悔方才情绪太过激动用了十成的力气，将球直接踢进了森林，使得森林中的动物受到了惊吓，将这金球越推越远。她依据从大将军那里学来的追踪技巧一路寻着地上的印记追进了森林深处。然而印记断在了这附近，球却依旧不见踪影。
　　“你是在找这个吗？”她忽然听见有个声音响起。
　　莉达吃了一惊，她可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还有其他人，一个个森林精怪的故事在她的脑海中浮起，她第一时间在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作为防身武器，戒备地问道，“是谁在说话？”
　　“这是你的金球吗？”那个声音又接着说道，紧接着莉达看见自己找寻了很久的目标从井边一点一点地冒了出来，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莉达在看见金球的瞬间就跑了过去，但她并没有急着捡起自己的玩具，而是一把抓住了推动着金球的“妖怪”。
　　“青蛙？”她看着手里的东西，眯起眼睛问道，“刚才是你在说话？”
　　在被变成青蛙后具备了动物直觉的艾伯特浑身一凛，瞪着大眼睛，吐出了一个音节：“呱。”
　　他原本是不希望这位身份如谜的小姐和非法进入绿松石王国过境的亨利遇上所以想要早早地将她打发走，只是依照现在的情景看来，他似乎弄巧成拙了。
　　“别装傻。”莉达冷笑了一声，“小心我把你喂给大蟒蛇。”
　　这样的威胁实在是可怕，艾伯特慌忙说道，“求求你不要这样做，我帮你找到了金球，你怎么能够恩将仇报呢？”
　　“呦，真的会说话啊。”莉达的兴致一下子提了上来，脑海中的种种精怪故事被大将军告诉过她的那些你来我往、防不胜防的魔法间谍所替代，她看着被捏在手里的青蛙，越看越觉得它是一个居心叵测的巫师投入绿松石的魔法使者，“说，是不是你施了法术让我的球滚得这么远，好让你有机会跟我去皇宫，以此为机会打听我们国家的军事情报？”大概是觉得这样的质问实在是太过无力，莉达微微在手上加了些力气，“不说实话的话，我现在就……”
　　艾伯特没有想过这种呼吸困难、无法动弹的无力感还会再体验一次，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女眼中的冷光，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我……我……”
　　莉达见他不再试图挣扎，于是微微松了松手，让他能够流畅地将话说下去。
　　艾伯特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在逃亡的路上、在井中的岁月里，这段往事被他回忆了无数次，从一开始痛苦到如今的惆怅，他以为自己已经逐渐放下，然而在说出口的时候他却发现这依旧是如此的艰难。他想象着自己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才能够将这番陈情继续下去。
　　邻国的王子被国家里最强大的女巫变成了青蛙算是一件大事，只是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莉达还小，是以对这件事并不清楚，她见艾伯特说得凄惨，不像是谎话，但又觉得那些坏人最会演戏，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虽然她之前的威胁十分狠毒，但说出来的话不一定都能够做到。
　　‘将军曾经说过，看不见的才是最危险的，我既然杀不了它，就该控制住这个东西，谁知道它下次会用什么手段潜入。’这样想着，莉达终于有了决断。
　　“我不能放任你呆在这里。”莉达说道，“我会将你带回去，然后向达莲娜阁下求证，如果你说的是谎话，我就把你交给卫兵。”
　　除了答应以外，艾伯特没有其他选择，他应该给亨利留下书信说明情况，然而他这样的要求显然会使莉达的疑心扩大。

　　亨利巡逻回来之后同过去几次一样趴在井边痛哭了一场，诉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王子啊王子，迫害你的人已经坐上了王位，受过你恩德的人已经忘却了你，他们将罪恶当成神圣，全然不知公正已经被玷污。王子啊王子，你如果理解我的苦痛，请给予我回馈。”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馈。
　　亨利伸长了脖颈向井里张望，除了井里的污垢和落叶，什么也没有找到。
　　“啊，王子啊……”他痛呼了一声，不知该如何是好。若不是他身上还有着魔力的铁箍，只怕他的心会因为这巨大的惊慌和悲痛立刻碎裂。
　　“他已经踏上了他的命运，这条路很窄，容不下多余的你。”很久没有听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沉睡吧，忠心的随从，不要让已经注定了的发生改变。”
　　声音是魔法的载体，亨利感到身上的力气逐渐消失，心情再激不起半点波澜，他倒伏在古井旁，化作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陷入了沉睡。

　　森林里发生的一切艾伯特都不知晓，他被莉达藏在口袋里，在黑暗中一路颠簸着被动地前行。
　　“大将军。”他听见莉达喊道，带着显而易见的欢欣。
　　“公主殿下。”
　　艾伯特认识这个声音，在他还是王子的时候曾经在某次晚宴上听过，这声音的主人彼时只是一位出使蓝宝石王国的普通贵族青年，经年过去，他已经成为了绿松石王国举足轻重的大将军。同时他也从这番简短的对话中明白了带走自己的少女的身份。
　　“公主殿下又出去玩了吗？”
　　“嘿……”莉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随便逛了逛，大将军你可千万别告诉父王和母后啊……王兄也不可以。”
　　“监视公主的行踪，这种事并不在我的义务之中。”
　　莉达松了口气，问道：“这几日似乎都没有见到大将军呢。”
　　“政务繁忙，蓝宝石王国新王登基，需要调整策略。”
　　将军的语言一如他本人一样简洁有力，既说明了情况也不会泄露多余的信息，这是他早年跟从大使出访各国时练就的本事。
　　“那大将军您先去工作吧，我不打扰你了。”莉达说着向一旁退开了一步，如果是往常，她一定会向大将军请教一些军事上的战略，但此刻她没有忘记口袋里还有一个身份未明的家伙。
　　将军点了点头，与莉达擦肩而过。
　　艾伯特没有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他现在脑子里全是刚才听到的信息。
　　‘西里尔继位了啊……’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父亲……’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却无法忍住泪水。
　　无论是作为兄长还是作为儿子，又或是作为王位继承者，他都太过失败了。巫师、仙子、精灵都曾经说过善良的人所去的天国是安宁美好、没有谎言的，然而没有谎言的世界真的美好吗？他父亲的灵魂在知晓儿子们手足相残的真相后又真的能够得到安宁吗？
　　‘我为何如此的不幸。’他想着，‘我们为何如此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