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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个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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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奔逃了整整三天三夜,从辉煌的皇城到宁静的乡野、再到漆黑的森林,他们踏过了无数座山岭、越过了无数条小溪,终于在蓝宝石王国和绿松石王国的边界处彻底摆脱了追兵。
然而接下来又该去哪里呢?
亨利小心翼翼地将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接触到水分而无精打采的艾伯特王子放入了池水中,看着他舒展着四肢游动的样子,终于难以忍耐胸膛中的悲愤。
“我可怜的王子啊,那巧舌如簧的恶人和他的走狗撒下了弥天大谎,我受损的声名不值一提,只可怜老国王和王后对你的死讯深信不疑、流尽眼泪。我们本有一万种方法揭穿他的恶行,却因这追杀连与其在公理面前对质的机会都得不到。王子啊王子,若是动物的身躯能够坐上王位,您又何必受这样的屈辱……啊,那狠心的谋害兄长的恶人,他必将受到报应,愿我的怒火能烧烂他的舌头!那狠心的女巫,那不明是非的女巫,怎可如此残忍!她也该遭受惩罚,让服侍她的乌鸦啄瞎她的眼睛吧!”
他喋喋不休地述说着、诅咒着,流出的眼泪混杂着鲜血,胸膛因愤怒而剧烈地起伏,他说话的时候心脏痛得如同被撕开一般,但他如果不说话喉咙里就如同积压着恶臭一般。对于男子汉而言,痛苦是可以忍耐的,不洁是不容留存的。
“对女巫的诅咒是不可轻易发出的,尤其是针对萨琳娜那样的女巫的,小心说话,年轻人,否则你和你所爱的都会遭逢不幸。”
如同深夜里、在紧闭门窗的房屋中的一道微风那般,佝偻着背的身影出现在了亨利的身边,月光和萤火虫的光芒照亮了她的真身,那是怎样令人作呕的一副面容啊!
蜡黄的皮肤上是大大小小分布不一的红斑,鹰钩状的鼻子醒目地插在面部的中央、稀疏的头发杂乱地枯萎着,黑漆漆的长袍子也挽救不了她过分的身材。她右手拄着的那根紫杉木拐杖说明了她与魔法的纠葛,一个与亮丽的萨琳娜能形成鲜明对比的可怜又恐怖的巫婆!
亨利的第一反应是去拔他的剑,可这老巫婆“咯咯”笑了两声,他就发现自己的剑如同被粘住了一样怎么也出不了鞘。
原本在水中游得正欢的艾伯特立刻跳上了岸,以自己弱小的身躯挡在了忠诚的护卫的身边。
老巫婆眯了眯眼睛(这个动作让她显得更丑陋了),说道:“真是可怜的小家伙,我还以为萨琳娜会挺喜欢你的。”
她的样子虽然可怖,但说话却明显比萨琳娜要友善一些,艾伯特在听见她说话后感到自己的胆子更大了一些,勉强地说道:“是我……呱……冒犯……呱……”
“真是够了,听你这么‘呱呱’地说话真难受。”老巫婆用拐杖戳了戳地,一道光芒窜到艾伯特的体内,他顿时感到口腔中的阻塞感瞬间消失,他试着咳嗽了两声,发现就连这样的高难度动作都能够做到了。
“非常感谢。”他真诚地说道,感到这老婆婆的面容不那么令人生厌了。
“啊,您能够解开这咒语吗?”亨利立刻跪了下来,他匍匐着到前一秒还厌恶无比的巫婆面前,亲吻着她的衣袍,“好心的女士啊,只要您能够解除这施加在王子身上的恶毒咒语,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报答您。”
“我如果有办法说解除就解除,早就给自己换一个好看点的样子了。”老巫婆嘲讽似地说道,“不过我愿意帮你们去向萨琳娜求情,看看她愿不愿意把解咒的方法告诉我。”
“啊,好心的女士,愿你受到保佑、愿你得到幸福……”
“不要那么早的祝福我,莽撞的年轻人。”老巫婆说道,“我可没有给你任何保证,一无所获也是正常的结果。”
“请不要这样说。”艾伯特说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一点点的善意也配得上最大程度的感激。”
“是吗?”老巫婆冷笑了一声,“在这里等着我,我会在月亮升到最高的时候回来。顺便一提,虽然你们没有人在意,我的名字是格兰迪姆。”
说完,格兰迪姆如同她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了。
萨琳娜的城堡位于蓝宝石国皇城后山的山顶上,那里密布着的荆棘藤蔓为城堡主人遮挡住了阳光的入侵,哪怕是最炎热的夏季这里也保留了阴冷的气息。
美貌的女巫正并膝坐在有各色宝石镶嵌的华贵的镜子面前,她的前面摊着散发着各色香气的瓶瓶罐罐,她只凭香味便能够辨认出哪一种是她想要的,纤细的手指深入罐中一划,沾起一大块粘稠的固体,她脖子前倾,仔仔细细地将这块东西抹在自己的面上和脖颈处。女巫可以用魔力达成许多事,唯独对自己的面容——这由命运决定、具有反应命运职责的事物无能为力,魔法只能在短时间模糊凡人的视线,一个眼花可能让一个农夫把野狼看成麋鹿,却无法改变野狼本身。萨琳娜有一副天生的好相貌,这位她的崛起增添了不少便利,至少那些富有盛名的男魔法师、雄性恶魔更愿意同她这样的美人作交易,至于从那些俗世的国王、贵族那里得到的利益更是数不胜数。她如同爱惜自己的魔杖一样爱惜自己的面容,她在护肤上的投入不比保养魔杖的花费来得少。
“我是不是很美?”她对一旁说道。
她说话的对象没有回答她,因为那只是一座好看的雕像而已。它曾经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且是月光石王国风度翩翩的伯爵,会有今日的遭遇只是因为他轻率地拒绝了萨琳娜的求爱,这是女巫绝对不能够忍受的侮辱。
萨琳娜哼着欢快的小调,往自己的指甲上涂着指甲油。忽然之间,她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格兰迪姆?就算是我独家钻研的魔药也没办法挽救你的这副尊容了。”
“你的魔药有多大的作用,大概我比你本人还要清楚吧。”丑陋的女巫咯咯笑着说道。
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用这样无理的口气对待过了,萨琳娜恼火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点怀念的感觉,她在涂完最后一个指甲后转过了身,“有什么事……你?”
她看着格兰迪姆的目光有些诧异,“你好像变……不,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丑了?”她原本想说“变漂亮一点”了,但对着格兰迪姆的尊容“漂亮”这个词依旧很难脱出口,于是她选择了另一种说法。
“很明显?”格兰迪姆问道。
“很明显。”萨琳娜说的是实话,如果一个人丑到像格兰迪姆这样惨绝人寰的地步,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进步也能够十分显著,“你用了什么方法?”她迫不及待地问道,改变容貌是女巫界公认的不可能的事,但格兰迪姆在魔法上的才能和这条定则的流传度一样广,谁都无法肯定她不能创造奇迹。
“只是誓约魔咒而已。”格兰迪姆说道,“我通过大仪式承诺会完成一百件好事,指定要美丽的容貌作为奖励。如今我已经做了十件,已经有所成效了。”
“哦……”萨琳娜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对魔法的了解不如格兰迪姆,但对“等价交换”的原则还是能够把握的,奖励越丰厚,达成条件的要求就越是严苛,在完成一百件好事的过程中任何一次半途而废、甚至是拒绝都有可能被判定为誓约破裂,这不是靠口舌诡辩能够逃过的难题。
以萨琳娜的个性,这是绝无可能完成的一个誓约。
“那你来我这里是为了什么呢?莫非为我打扫屋子也是你要完成的好事之一?”
“这当然不可能,萨琳娜。”格兰迪姆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是来问你关于蓝宝石国王子诅咒的事的。你应该知道真正冒犯你的人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