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211、第七十二个童话

　　“菲利普先生，这是工厂今日的收益，请您过目。”
　　新秘书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虽然是铁匠的儿子，但是他读书勤奋，又有一副清俊的好相貌，因而能够得到菲利普先生手下负责人事调动的嘉玛小姐的赏识。由于先前菲利普先生一直在邻国谈生意，今天是这个年轻人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上司，因而他有些局促。
　　“嗯，我稍后会看的。”菲利普先生接过文件后笑了笑，说道：“听你的口音，你是在北地出生的吗？”
　　“是的。”年轻人大声地回答道，他很快发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不禁面上发红。
　　菲利普先生宽容地笑了笑，温和地说道：“真是巧啊，其实我也是在北方出生的呢，你是在哪个城镇的呢？”
　　“鱼人镇。”年轻人回答道。
　　“这么说来，我们原先生活的地方很接近呢。”菲利普说道，“我所住的贝尔镇就在鱼人镇附近呢。”
　　秘书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看向菲利普的目光充满了更多的敬佩之情。贝尔镇和鱼人镇都是较为偏远的资源匮乏地区，比起读书和从商，很多孩子更喜欢一分力一分钱的体力活，出生在那里的菲利普先生居然能够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年轻的时候既要踏踏实实地工作，也不能忘记享受生活中的点滴幸福。”菲利普先生站起身，亲切地拍了拍秘书的肩膀，“好了，已经到下班时间了，该和女朋友去约会了。”
　　秘书的脸更红了，他大幅度地向菲利普先生鞠躬，郑重地说道：“我一定会好好向您学习的！”
　　“哈哈哈，除了我以外，这世上还有不少很厉害的人物哦。”菲利普先生大笑道，“要加油哦，年轻人。”
　　年轻秘书离开的时候满怀感激之情。
　　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菲利普先生收起了面上的笑容，他坐在做工考究的软椅上，端起桌上的茶杯，浓郁的香气不能激起他丝毫情感波动，事实上他更怀念年轻时那些粗制滥造的烈酒，那才是属于强大男子汉的口味。他把头靠在椅背上，回想着刚才和那位年轻人说的话，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心想只有笨蛋才会真的相信只靠踏实就能造就成功，不经过一番冒险，怎么可能取得令人艳羡的成就？
　　“想学我，大概是做不到的吧。”他眯起眼睛，在半梦半醒间回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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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撒谎就要撒全套、撒得彻彻底底。他出生的地方并不是贝尔镇，而是距离贝尔镇再向北十里的血冰村。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那并不是什么太平地方，那里是整个北方最大的黑色势力聚集地，在那里可以找到最凶恶的盗匪、最狡诈的赌徒，当这些恶人联合起来的时候，就连王国的军队都不敢轻举妄动，白与黑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在这些人之中最凶恶的一个恶徒名为安达，和所有大人编出来恐吓小孩子的恶人一样，安达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狰狞刀疤，只有一只眼睛，坏掉的那只眼睛上罩着一个黑色的眼罩。他身材无比高大，而且力大无穷，左右手可以同时轻易地将两个成年男人拎起来。
　　菲利普是安达的手下，他在一群同僚中不算最好也不算最怂包，安达看他会觉得眼熟但有时候想不起他的名字——这是一件好事，因为被安达想起名字的人往往都不能活得太久。要知道，在血冰村这个地方，一个合格的恶棍往往有很重的疑心病，也很喜欢推卸责任。
　　比如说那一天……
　　“今年的收成很不好。”安达靠在铺着熊皮的椅子上，那只凶狠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手边的一个人，“洛克，听说你上次把两只肥羊放跑了。”
　　“只不过是两个怂包而已。”洛克说道，“他们一看见我就怕得跪下来了哩！我看着他们跪地求饶，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想着放了他们也……”
　　他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安达用自己那把大刀把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就是因为你这个蠢货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差！那两个人肯定去提醒别的人别走那条商路了！”安达粗声粗气地说道，他在大开杀戒之后犹未解气，又把洛克的脑袋踢到一边，看着它咕噜噜地滚到了桌子下面，又滚了出去。
　　最后它停在了菲利普的脚下。
　　菲利普低头看了看，洛克的脸上似乎还僵着一抹笑容，他估计做梦也想不到这样几句话会给自己带来杀生之祸。菲利普知道他为什么想不到，因为那本不是他的过错，随着血冰村的名声越来越广，来往的商人也越来越少，更何况宫廷那边已经开始筹建新的商路，他们的收成会减少是理所当然的。在这种情境下，洛克今年还能够截获一支商队并且带来可观的收益，就总体而言，他其实是有功劳的。
　　只可惜安达根本不在乎这种功劳，或者说，他忌惮这种功劳。
　　“那个谁！”
　　菲利普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果然，安达的眼睛是看向他的。
　　“我记得你上次好像做得不错啊。”
　　他指的是菲利普在上次的活动中抓到了藏起来的猎物并把他杀掉的事情。
　　“您过奖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菲利普说道。
　　“啧，看不出来你说话还挺文邹邹的啊。”安达说道，“你就代替洛克负责下一次的狩猎活动吧。”
　　“不胜荣幸。”菲利普说道。
　　“我希望你能给我带回来好消息。”安达眯着眼睛说道，“不然……”
　　他给人带来的恐惧比这北地的风暴更冰冷。
　　菲利普希望自己的运气足够好，不然他就要思考怎样逃离这个地方了。幸运的是，他或许命不该绝，在下山后没多久，他和他的人马就找到了一支商队，要屠灭他们不需要太多的时间，但是在他看着这些人的时候，一个奇异的想法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我亲爱的朋友们，我心里忽然涌起了无比强烈的悲伤。”他说道，“我觉得我正在走洛克走过的那条路，并且即将迎来和他一样的结局。”
　　这些人都是洛克的旧部，听见他这样说，铁石心肠的匪徒们内心都受到了震动。
　　他们都知道以安达的个性来讲，那样的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如果菲利普没有带回财物，那么安达就会以此为理由名正言顺地杀了他，如果菲利普成功带回了财物，那么安达就会对他感到忌惮日后再找机会设计杀了他。
　　洛克完蛋了以后有菲利普，那么菲利普也丢了性命之后又会是谁呢？
　　是独手的老汉可，还是驼背的贝克？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是尽头？
　　菲利普观察着周围这些人的反应，当他看见他们的神情后感到放心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事到如今，我们必须想办法保护自己。”
　　众人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纷纷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他们的确很想逃离这种生活，但是和安达为敌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不，我们不需要冒这样的风险。”菲利普看出了他们的恐惧，他这样说道，“这一切都会变得像一个巧合，我们不需要拿起一把刀、一把剑，沾染上一滴鲜血。”
　　“你说得像一个传说。”一个人嘀咕道，“这怎么可能呢？难道要靠下毒吗？”
　　这也是不可行的多疑的安达绝不会尝试没人吃过的食物。
　　“自然不是，下毒是只有懦夫才会使用的愚蠢手段。”菲利普说道，“你们听我说……”
　　他的计划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于是他们很快将之变成了事实。
　　拿着武器的匪徒们将商队团团围住，看着吓得抱成一团的几个人，菲利普露出了一丝虚伪的笑容，“尊敬的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让我们来聊一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