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151、第四十个童话

　　在故事落幕之后，集会地就只剩下一片寂静。
　　“什么鬼嘛，这种结局……”猜了很多的那位女巫大叫道，“前面的铺垫都是做什么？骗人的吗？这种结局太恶心了，根本是烂尾嘛！”
　　“怪不得你说我们不能接受这个故事。”较为理智的，同时也是最先发现另一位女性作用的那位女巫扶额道，“女巫可以接受血腥、扭曲、邪恶，却不能接受正常呢。这种现实实在是太过于没劲了啊。”
　　“现实本来就不是用来娱乐的。”好好戏耍了一番同僚们的格兰迪姆喝了一口茶，“不过，连你们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就说明莱瑞拉的憎恨不是不能理解的。毕竟当时她也受到了在恶人威逼下的恐惧折磨，会自然而然地把稍稍对她态度有些软的恶贼美化也是理所当然的……在这件事里确实有个人有你们之前说的爱上加害者的情况呢，不过不是那位富家小姐，而是莱瑞拉，科尔的原话究竟是什么、他说话时的神情究竟是什么，我们都已经无从知晓了，不过我想很有可能是莱瑞拉自己想象出来的吧。”
　　“的确是这样呢。”对仪式缺陷做出解释的女巫说道，“明明同为被害者，那位贵族小姐的名字可是一次都没有出现呢。这么说起来的话，那位莱瑞拉小姐也不像她自己所叙述的那样高尚、无辜啊。”
　　“嗯……我觉得也没必要对她要求那么高。”格兰迪姆说道，“不管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没有经历过风浪洗涤的平凡人罢了。”
　　“可她到现在都没有清醒吧，不然的话她为什么会憎恨那位贵族小姐呢？”
　　“因为别的人她已经没有办法憎恨了啊。”格兰迪姆无奈地说道，“不久之后，那个强盗团伙就被抓起来了啊，因为那位贵族小姐用家族密码传递了重要情报。”她笑了笑，接着说道，“虽说是刀枪不入，不过这种不入流的阵法在真正的魔法面前还是不值一提不是吗？”
　　这个说法得到了在座所有人的认同。
　　“好不容易做的美梦被人叫醒了，会生气也是在所难免的吧，莱瑞拉小姐已经陷入癫狂了，再要求她表现出宽容和理解未免太过于强求了。而且不管怎么说……”发言的女巫无奈地说道，“贵族小姐出卖了莱瑞拉小姐，这是事实不是吗？”
　　“贵族的价值观嘛，很正常。”另一位女巫附和道，“那位贵族小姐肯定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心里想着莱瑞拉小姐就算活下来也不过是徒劳的苟延残喘罢了。”
　　“这些都无关紧要啦，关键是，格兰迪姆阁下……”有人终于问到了现在最为实在的问题，“您真的打算帮莱瑞拉小姐报仇吗？”
　　“只是帮忙而已啊。”格兰迪姆说道，“我想了想，觉得还没到让我的魔法不得不中止的地步嘛。”
　　女巫们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区区一个自以为是的人类，有什么资格让女巫放弃自己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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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在里面吗？”
　　被魔法治愈了全身的创伤，精神上有缺陷却不自知的莱瑞拉穿着一身黑红相间的衣物，压抑着快要喷薄而出的兴奋咬着牙向格兰迪姆确认道。
　　“是啊。”格兰迪姆说道，“不管怎么说，以贵族的标准而言，无论她再怎么聪明，这一生都已经有了污点。”她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神色，“神殿是她唯一的归宿了。”
　　成为一名真诚忏悔的，将一生奉献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神灵的女祭司。
　　“真是便宜她了，这卑鄙小人。”莱瑞拉愤恨地说道，她从绑在小腿上的皮袋里拔出一根匕首，“我这就进去结果她的性命。非常感谢您，格兰迪姆阁下。”
　　“如果你真的感谢我，就再记住我一句忠告。”格兰迪姆说道，“她毕竟和你一样命运凄惨，至少听听她最后的遗言。”
　　莱瑞拉本来想反驳说那位衣食无忧又不会被割上几百刀的贵族小姐哪里比得上她凄惨，又想到如今不照着格兰迪姆的话做说不定这位女巫一怒之下会反悔，因而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件事。
　　但她心里还是有一些犹豫，万一那位小姐身边有巫师或是什么医术高明的医生能救回只剩一口气的她那自己不就白忙活了吗？怎么想都是一击必杀比较保险吧。
　　这样想着，她走入了神殿之中。
　　“您好，我的孩子，请问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同莱瑞拉搭话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祭司，她温柔而慈和的笑容有一瞬间让莱瑞拉心里刺痛，就像是长久处于黑暗中的人突然照见了阳光一样。她深吸了口气，说道：“我来找一位小姐，她曾经遭遇过莫大的不幸，但却在神的指引下重获新生，我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为了让自己的理由听上去更加可信，她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我的一个朋友也遇到了非常不好的事情但迟迟没能够恢复过来，所以我想要做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你说的一定是黛博拉小姐。她曾经不幸地被一群疯子抓住，经历了可怕的噩梦，在她被救出后就蒙受了神灵的感召来到了这里，可惜……”女祭司说道，她沉痛地叹息了一声，也不说明她所可惜的是什么，而后说道，“请您跟我来吧。”
　　“好的，麻烦您了。”莱瑞拉努力抑制住心里的杀机顺从地跟在女祭司身后，她们穿过装饰古典又华美的长廊，进入了一座安静又阴凉的偏殿，又是一段七折八弯的过道后，她们终于站在了一座素朴的大门前。
　　“她就在这扇门后面吗？”莱瑞拉有些兴奋地询问道。
　　女祭司点了点头，她将食指竖在嘴唇前，示意莱瑞拉轻声，在莱瑞拉捂住自己的嘴后，她才打开了门，里头一点灯光也没有，窗帘紧紧地闭合，一片压抑的黑暗。
　　“黛博拉小姐，您要多照些阳光才能好起来。”女祭司这样说着便向窗户走去，她一定对这里无比熟悉，所以才能在一片黑暗中找到正确的方向。
　　“不要！”一声尖叫传来，这声音沙哑无比，就如同将亡之人眼看着生机流逝时的叫喊。
　　这声音对于莱瑞拉而言无比熟悉，因为当初这位贵族小姐被强盗们拖出去的时候也是这样叫的。
　　但是后来她用自己的巧舌如簧说服强盗们改变了主意。
　　她用她的言语要了莱瑞拉的性命。
　　怒火灼烧着莱瑞拉，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匕首。
　　“您要听话。”女祭司皱着眉头说道，“不要忘记神的教导，我们要记住阳光的味道。”
　　贵族小姐呜咽了一声，似乎在床上蠕动了几下，没有更多的抗议。
　　阳光挥洒了进来，毫不吝啬地散落在床上。
　　床上看不见人影，只有一座拱起的小山，就像是赖床的孩子一样。
　　“您可以的，只要您找到当初的勇气，现在就能恢复了。”女祭司这样说着，伸手将被子拽了下来，露出了躲在被子里的贵族小姐。
　　那是人吗？
　　说是鬼也不为过吧？
　　莱瑞拉吃惊地看着床上的那个人，她几乎怀疑格兰迪姆给自己的情报是错的，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可怜的女疯子而已，哪里是什么贵族小姐。
　　“她原本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女祭司说道，她叹息了一声，“可惜人们审视的目光和他们的议论纷纷让她困在过往的噩梦之中。我很抱歉，孩子，现在的她可能帮不了你了。但只要你谨记神的言论，你和你的朋友都能得到祝福。”
　　莱瑞拉没有听她再说下去，她只是愣愣地看着贵族小姐。
　　“不要。”
　　“不要。”
　　“不要。”
　　她的遗言是什么呢？
　　除了一遍又一遍无用的拒绝，她还能说什么吗？
　　莱瑞拉和黛博拉，究竟谁是更可怜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