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锦绣》入耳南来

4、第四章

　　两位上神在原处站定，似乎是将目光探了过来。

　　郁盏驱着祥云飘至他们跟前，丝丝寒气自几重结界外渗入进来，她微微一颤，无甚反应，注意力全然放在了这个胥重上神的身上。

　　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寻到神迹，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幸运到了极点。

　　她竟然爱上了一个神仙……

　　胥重一身黑袍，繁杂的金纹刻于衣襟，神光镀在他身上，泛起金色的光晕，青丝耷在肩头任由其随风飘扬，护额上镶着精致的宝石，泛着零碎的光泽，他眉目淡然，眸中似乎藏着亘古的潭水，波澜不惊，似这世间万物分毫不能入他眼中。

　　"小仙拜见胥重上神，华凝上神"郁盏双手一楫，行了个大礼。

　　胥重感受到苏锦绣看自己那灼热的目光，皱着眉头粗略瞥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道："仙人，北冥凡人不得涉足，你修为尚浅，出了事可不一定护得了她"

　　郁盏面不改色，道一声"上神教训得是"

　　华凝至始至终未看他们一眼，收了神剑，背过身去，似乎是在催促他，胥重点头，欲驾云离开。

　　"等等！"苏锦绣跪坐在云上，腿软得实在站不起来，学着方才郁盏的样子，也双手一楫，行了个跪拜之礼"拜见上神"

　　胥重听必，侧头："何事"

　　郁盏见她眼角的血还没抹干净，鼻血又不知道何时涌了出来，乍一看是一脸的血，活脱脱一个地府来的冤死鬼。

　　恨铁不成钢地偷偷在她脸上施了几道褪洗诀。

　　"我曾梦见你"苏锦绣变得局促起来"自十岁那年到现在，我都一直梦见你，上神，我…是不是见过你？"见他不答，她又慌张地补充"我的意思是…我上辈子是不是…"

　　天空仍是一片灰暗，压抑得使人透不过气来。

　　郁盏见他沉默了良久，壮着胆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恰好胥重的目光正从苏锦绣身上转过来，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郁盏急忙低下头去。

　　"本君不认得你"不咸不淡的声音落下来，带着丝丝冷漠的意味。

　　苏锦绣哑然，大脑一片空白，两位上神也没等她有所反应，忽的一阵狂风掀起，在结界外层发出尖锐的响声，似乎是在发生激烈的碰撞，最外层结界出现丝丝裂缝，抵抗不住仍盘旋在四周的神息，应声碎了。

　　再抬头，除了一片茫茫海域，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踪影。

　　郁盏重重地松了口气"我果然还是不擅长跟这种冰山神仙打交道啊"

　　苏锦绣盯着远方与黑暗融成一片的冥海怅然若失，神情疲惫。

　　原来所有一切不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郁盏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别难过，他本就是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更何况——"

　　"半仙"她目光有些晦暗"我明白，他只不过是入了我梦中，说不定我上辈子也是这样追着他，他也是这样不将我放在心上"

　　见她情绪不稳，郁盏不再多言，让她冷静了一会儿，便驱着祥云准备离开。

　　北冥极大，郁盏似乎是忘记了回去的方向，他烦躁地四处探头，突然，他停住动作，目光转到一个方向，眉头紧锁，像是看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

　　"接下来你想去哪"郁盏叹了口气，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苏锦绣垂了眼帘，默了片刻，道"我想见我娘亲"

　　"正好"他忽的将她整个扛起"我现在有点赶时间"

　　耳边一声响指，祥云被风卷走，他脚下没有立足之地，开始极速坠落。

　　苏锦绣蓦然瞪大眼睛，风吹的衣服都鼓起来，她被这一举动惊得浑身发抖，将脑袋紧紧贴在他后背上，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要相信他。

　　事实上当自己轻易答应跟他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把命绑在他身上了。

　　如果这样坠落下去，就会跟冥海来个亲密的接吻，也不知道海里有什么样的怪物，说不定会被某个海怪吞进肚子里，又或者穿过某个秘密入口，掉到魔界里头去。

　　似乎哪一种死法都不大好受。

　　她干脆闭上眼睛，选择了一种最消极的状态：听天由命。

　　划得脸颊生疼的风，似乎静止了。

　　"到了"耳边传来郁盏的声音，苏锦绣有些畏惧地打开眼睛，却发现，他们并没有掉到海里，却落在一处不大的田间，四周环山，不远处有几处民宅，隐约看得见屋顶上冒出的徐徐炊烟。

　　郁盏径自将她扔在一边，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重重摔在地上，差点啃了一口泥巴，她恼怒地看过去，却发现郁盏半蹲着，一手支着地面，喘着粗气，头上已经渗出密密的汗珠。

　　虽然被摔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出于人道，苏锦绣还是颇为担心地上前关心他："半仙，你没事吧？"

　　他看起来很疲惫，晃了晃手"我…修为尚浅，带着你…消耗太大…"随即又看了远处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他踉跄着起来，说道"你的母亲，已经转世投胎，快去问问哪里有一年内出生的孩子，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

　　苏锦绣愣了一愣，心中泛起丝丝喜悦，掩过了刚刚抑郁的心情，正欲点头同他告别，可再朝他的方向看过去，已经没了踪影。

　　又不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

　　罢了。

　　苏锦绣自个嘀咕了几句，拍拍身上的泥土，朝村落的方向走去。

　　日落西山，天色渐晚，远处群山隐约可见，云压得很低，有朦胧的美感，路边淌着潺潺的流水，路边野草随风摇曳。

　　依山傍水，远离尘嚣，这是娘亲上辈子最喜欢的生活。

　　苏锦绣跨过一个小水洼，见不知谁家的稚童正捧着碗，坐在小板凳上，正一口一口扒着饭。

　　她上前几步，朝他招手"小朋友，向你打听个事"

　　那小孩抬头瞅了她几眼，又继续埋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