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我也是单身》芸岫

48、第 48 章

　　江滩公园星星点点的路灯不够明亮，穿越成荫的树梢更只剩下些许微光。
　　空气太安静，气氛太怪异。
　　苏旻敏等不到回应有些不适应，作怪的基因趁机上线，于是——

　　“哈哈哈哈哈，是不是觉得很有道理要爱上我了啊！”
　　她笑着打趣，轻拍顾江声的侧边肩膀，正想再接一句“那敢情好，咱俩人见人爱天生绝配”之类的骚话，忽地感觉，掌下顾江声的肩膀同时在动。
　　似乎是朝着她的方向骤然靠过来，又突兀退了回去。

　　苏旻敏没有感觉错误。
　　只是很巧地，或者说，很不巧地，她错过了顾江声双眸里的深邃和灼热。
　　待她急忙去确认时，顾江声刚被豪放的自恋发言冲击，呈现的是错愕、懊恼、好笑以及无奈的相互交织。
　　苏旻敏没读懂那个复杂的眼神，但这并不妨碍她可以按着自己的思路解读。

　　“顾师兄，你是不是……”她呆愣一下，忽然眉头轻皱，“缺乏安全感啊？”

　　苏旻敏本意是不想这么想的，学业科研上无所不能的顾师兄怎么可能有把握不了的东西，但想起顾江声方才的落寞剖白，又隐隐有些不确定。
　　人的外在表现和内在思想有时候的确不一样，顾江声还需她一品再品。
　　所以她决定问出来。
　　果然，也捕捉到了顾江声眼中闪过的微不可查的异样。

　　那是点破秘密的慌乱。
　　苏旻敏确认了，可是心里又有点为难。
　　不过，也没纠结几秒。

　　苏旻敏攥了攥拳，懒懒坐回长椅上，“本来不想说的，但算了，也就晚几天的事。”
　　接着，她直起了身正坐，清清嗓，“我，我打算……我、我想……”
　　腰板保持挺直，双手指尖相互抵着，两个深呼吸后——
　　卡壳了。

　　真是奇怪的情绪传染。
　　本想着顾师兄缺乏的安全感她来给，但前情提要都说出去了就忽然不对劲起来，有点点紧张，有点点犹豫，刚才心意相通的欣喜和豪言壮语歪道理说服人的勇气全不见了，到了最后，更是越拖越说不出来。

　　顾江声迎着风坐着，偷偷扬了扬唇角。
　　他大概知道苏旻敏想说什么，虽然还没有摊开，但在一次又一次明示暗示里，意思已经到位。尤其是最近，苏旻敏对他的上心已经不能忽视，虽然没有办法证明和比较，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不是最初那个限期恋爱的合约游戏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有了喜欢、和想在一起的勇气和底气。

　　“你要继续追我。”顾江声开口解围，这是说过好几次的事，直接用了肯定语气。
　　“嗯，”苏旻敏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垂着脑袋，偷偷歪过去朝身侧瞥了一眼，捻着指尖慢慢地说，“但……”
　　才刚解释了一个字，就又被顾江声抢白，“但我不能答应。”
　　“嗯，”苏旻敏顿一下，再次承认，抵着手指琢磨一阵，吹吹风，平复一会心情，又偷瞥了一次身侧，看到顾江声沉默望江的凝固姿态，突地心上一乱，连忙补充，“是元旦，元旦之前不能。”

　　江面传来轮渡靠岸的滴滴声。
　　半晌。
　　顾江声才说：“……嗯，我知道。”
　　他都打算放过这个话题准备另找时机循循打听了，但刚才苏旻敏着急解释的语气像小钩子一样，他忽然不想体贴了。
　　管他什么欲言又止，管他什么另有计划，管他什么不需道破的默契、巩固情谊的良机。

　　“为什么？”顾江声的问话被微风送过来。

　　“呃……”苏旻敏逃无可逃，原地定住三秒。
　　这就是主动权落在了别人手里的后果。
　　要是主动权还在自己手里的话，她随便扯个“我以毕业论文起誓绝对是件好事，但现在还不能说，因为要保持惊喜”就能先声夺人，堵上别人的追问。
　　而现在，她明显失了先机。

　　苏旻敏叹口气、挠挠头，非常懊恼。
　　当然，如果她硬要胡搅蛮缠反悔不想说的话肯定也行，但是她了解顾江声，顾师兄虽然追求真理追求效率，但在非科学问题上很少追根究底，而一旦他问出来，那这件事一定对他很重要。
　　确实，换做自己的话，吊胃口的事情她也嗤之以鼻。
　　只是她的脑子从刚才开始就是一团乱。
　　算了，想到哪说到哪吧。

　　“这个……咳咳，”苏旻敏重新直起腰，嗓子不痒，但清清嗓子显得正式点，她试着解释，“因为之前不是说好了年底之前暂停吗，所以我就想到了年底再继续再做决定，不想反悔了，虽然中间是反悔过几次，但我想努力一下，想坚持一下看能努力到什么程度，反正也没几天了可以稍微努力一下，还有……就是想找个有意义的日子，元旦什么的，新年新气象，我觉得新的一年翻篇儿，把这件事做个了结挺合适的，把错误的事情纠正过来，之前说的那什么呃就到此作废统统不算不再继续……”

　　苏旻敏说了半天，自己也没记住都说了些什么，偏过脸观察顾江声，却见顾江声双眸像攫住猎物一般，漆黑又幽深。
　　“了结什么，作废什么，不继续什么了？”顾江声直视前方慢慢地说。
　　是询问和商量的语气，但无形之中又压着一股劲。

　　苏旻敏吸口气，径自换了欢快的语气，“其实也算是要继续啦，其实，就是，我是想……换个方式。”
　　是的，她的主旨是想换一种方式，之前说的种种那些都是她在无意识地兜圈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废话滔滔不绝、正事缄默无言吗，可也当真是嘴上一千次想说，心里同时升起一万道障碍阻止她说出口。
　　她不是缺失安全感，是心里别扭，做大事之前的心里别扭。

　　“好吧，”苏旻敏突然有点自暴自弃，不过面对顾师兄，她好像早就没有淑女矜持可言了，“换个方式，就是想撤回重来，重新开始，之前我们说好是到明年六月结束的，我现在不想了，我辛辛苦苦又争取到三年时间不想就这么浪费，我想延长时间，但不是以继续或者说……嗯……复合的方式，毕竟那件事从开始就不对，所以我想换一个全新的……实验，不是到点分手，而是到点在一起，和别人一样，正常的模式正常的流程。”
　　“本来……我想的这个时间点是……元旦，就是说，元旦之后我们就……”苏旻敏感觉脸上越来越烫了，要说的话也越来越烫了，她飞快地揉搓了一下脸颊，飞快地说完，“按照别人那样的正常的模式，你觉得怎么样呢顾师兄？”

　　顾江声开始还能顺着苏旻敏的话思考，到后面有点呆住了。
　　这个解释的结果竟然是惊喜。
　　他没想到苏旻敏喝多了话多会是这样子的话多，他恨不能苏旻敏的话再多一些，再多一些他爱听的话，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有些在意。
　　“你说要……”顾江声抿了抿下唇，“努力，是什么意思？”

　　“诶这个啊，是一点点仪式感，因为要在一起的话不是都有一个追求的过程嘛，这个过程就由我来努力好了，还有就是，我想做个有负责任的人，”苏旻敏忽然心虚，声音也跟着弱了起来，这件事压在她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以为说出来会很难，但拖到现在好像又容易起来，“是我把你硬扯进来的，还擅自暂停擅自改变，现在又不想玩闹搞恋爱体验了，想尝试真正在一起。努力就是，显得这次没那么不当回事，顾师兄你越是不答应，就越有挫折感，我心里也会好受一点。”

　　顾江声没想到苏旻敏是这么想的，老实说，那天晚上的决定是有些冲动和草率，但事后他很少思考事情本身的对错，而且，“当时的事也是经过我同意的，如果错了，就是我们共同犯下的错误，要纠正也是我们一起纠正。”

　　苏旻敏心头一暖，表情却是计较，“不，那件事是我提出的，都有责任也是我负主要责任，你是被胁迫。”
　　要是一起纠正就去掉了你追我躲的程序，那多没乐趣啊。
　　“所以我还是要努力的，好东西都是要披荆斩棘才能争取到的，太容易得到的话我可能不会珍惜哦，”她偷偷打量一下顾江声的脸色，见表情缓和，忍不住嘴上跑起了火车，还越来越放肆，“我的男朋友当然要搭配我的全力以赴，可不能勾勾手指就过来，起码得到元旦之后，挫折也是要有的，一直追但一直追不上才显得我男朋友值得追求，顾师兄应该不是很好追吧，但也应该不是太难追吧，三年应该能追得上？不要现在回答我，让我保持一点点期待和紧迫感！
　　“啊对了，其实上次我诈你的，我没有录音啊哈哈哈，未经允许录音还拿出来要挟人我可做不到的，就是逗着玩，当时大概我鬼迷心窍了，不过正式在一起的时候倒是可以录音做纪念，诶别掏手机，我断片了，说什么不记得了，录音也没用，我不会承认的！
　　“要不元旦还是续约好了，续个三年，继续我们会分手的恋爱！啊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风好大啊！嗐，本来想元旦那天晚上边游园嘉年华边跟你讲的，怎么今天就把计划全讲了啊啊搞鬼，那元旦那天要做什么……”

　　顾江声静静地看着苏旻敏自说自话，眼神柔和，嘴角不自觉地牵起。
　　苏旻敏是自由的，这样古灵精怪的她，他只能等她自己过来，而不是他去追。
　　苏旻敏说得对，他在感情上确实没有那么自信，但是他的内心壁垒足够安全，因为在设想了完美结局的同时，也预设了最差的结果，不会轻易崩坏。只不过，他内心坚不可摧的地方在遇见苏旻敏的那一刻便产生了倾塌，然后裂缝由不可察觉到越来越大，留出的位置刚好是她。
　　她是原则，也是没有原则。
　　刚才的某些时刻他被蛊惑了，差点遵循了本能冲动，但说得很对，今晚之前的步骤是不对的，不能将错就错。既然已经说开，已经被打断，那之后……就是必要的、正确的程序了。

　　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苏旻敏摸了摸肚子决定到附近找家苍蝇馆子填一填。
　　回到步行街上，苏旻敏的手依然是放在顾江声口袋里的，但是，刚过了一个路口，顾江声也把手放了进去。
　　轻轻握住。
　　轻轻笼住。

　　她轻轻挣扎，“说好了你不好追的。”
　　他轻轻捏了一下，“嗯，我只是……手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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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手痒。
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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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年我要忙疯了，flag快要倒了，我再挣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