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年春风》江山如画

18、第十八章

　　第二天中午。
　　我穿上一件湖色衫子，把头发梳梳好，还好上次没留下什么疤痕，虽说不漂亮，但真要破相我还是不舍得的。一个小帅哥对着镜子里东照西照，臭美了半天，再去拉迅雷。走到马房前，迅雷正在吃草，看见我两只大眼闪闪发亮，蹄子也轻快的扬了起来，我眉开眼笑，扯过迅雷的缰绳，正要牵出，一个小厮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伸手挡住了我：“二公子，大公子说了，以后没有他的同意，您不能骑马。”
　　“嗯？”我眉梢挑了起来。
　　“二公子，小的也没办法，大公子千叮咛万嘱咐，小的也没办法。”小厮一脸无辜。
　　“哦。”我拍拍迅雷的脑袋，算了，不为难小厮。

　　想到上官豫，我心里又一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他不在面前，我反而觉得更难过。
　　算了，我甩了甩头，转向小厮：“那去帮我找顶轿子来，我要出去一趟。”
　　“是。”小厮领命而去。
　　轿子一路摇摇晃晃到了春风楼。我突然有点紧张，一年多没见高征阅，他不会不认识了我吧，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心开始跳动加快。

　　三楼临窗雅间，一个年轻公子含笑坐在窗前，一身浅青衣袍显得华贵异常。看到我进来，那双锐气十足又笑得春光明媚的眼弯成新月，唇角向上挑成一道好看的弧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走进去，本来是好好地笑着，突然眼泪却情不自禁的泛了出来。
　　“怎么了，小五，这么想我？”高征阅有些捉挟的看着我。
　　我望着他，男子的容颜透过泪光显得模模糊糊，我怒道：“谁想你了？明明是楼上风大闪了眼。”
　　高征阅拿出一块手帕递给我，笑道：“还是这么不长进，傻瓜。”
　　我怒目横视：“你说谁不长进？你一去一年多，一点消息都没有，你知道兄弟们多担心你吗？突然说回来就回来，谁受得了啊？”
　　高征阅收了笑容，看着我，长叹一声：“我也是迫不得已。”
　　“什么迫不得已？你这次神神秘秘的，只叫我一个人来做什么？”我质问。
　　“因为有事情和你商量啊！”满不在乎的语气。
　　“和我商量？什么事？”我惊讶的问。

　　高征阅的脸突然凑近了我，语气暧昧：“你肯跟我走吗？”
　　我张大嘴，莫名其妙的问：“走？走哪去？”
　　高征阅一笑坐回原处，肃然说：“北齐。你我兄弟联手，定能开创一番霸业。”
　　我一激灵，好像有毛毛虫爬上了脊背，冷汗忽然倏的冒了出来。我看着对面男子琥珀色充满诱惑的双眼，一字一顿的问：“你是谁？”
　　高征阅看着我，眼睛锋芒闪过：“琪儿是聪明人。我既来找你，就没打算对你隐瞒。”站起来，对我微一抱拳：“在下南宫征阅，北齐皇太弟宁王之子。”
　　我心中突突大跳，看左右无人，方低声道：“大洪三年，宁王一家在项江被擒就地赐死，又哪里再来个宁王？”
　　“若不是当初的金蝉脱壳，又哪来这些年的安宁？”高征阅低声笑道，“我南宫家哪那么容易束手就擒？”
　　“为什么找我？”我沉声问。高征阅不是普通人，这些年接触下来，其实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只是未料到竟然就是宁王一脉。
　　高征阅，不，南宫征阅微微一晒：“凭这些年我对你的了解，凭那句‘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我善征，你善谋；我善战，你善智。我们兄弟联袂，何事不能图也？”
　　我绝倒，忍着笑问：“凌宜晗他们不是更好？”
　　南宫征阅微微摇头：“你大哥上官豫已是南纪大理寺少卿，杜若宣是戍边校尉，都不可能。凌宜晗倒是我想要的，此人绝对聪明冷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早已试探过多次，但他实在无心仕途。因此……”
　　我冷笑一声：“我只是年幼而已，再过两年，这南纪大大小小的官儿未必会少了我一个。”
　　南宫征阅微微笑了笑，道：“在南纪，你最多只能做个守成的官吏，而在我北齐，你却将是开疆僻壤的将相。你虽年幼，但身上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南纪那个官儿，也未必就能放得下。”
　　我举杯：“佩服，果然慧眼独具，我这种人才都被你发现了！”
　　南宫征阅一笑，眉梢一挑：“那么你同意了？”

　　我心底暗暗拨着小算盘：当下我正盘算着离开上官府的路子，南宫征阅好歹也是皇室之后，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说战场凶险，但总算是有个依靠，不至于一个人流离失所。如果运气好，南宫家打下了江山，时候兄弟情深，没准到我还能到分一杯羹，且不说什么出将入相，起码后半辈子生活有了着落。退一万步说，就算运气不好，那起码也算见识了一番古战场的风采，不枉我穿越一番。

　　不过，必要的矜持是身价的表现。

　　因此我摇头道：“大哥的美意我先谢过，但我好歹是南纪的子民，现下皇上下旨出兵讨伐北齐，若是我跟你去了，岂不是离家背国，陷我于不忠不孝么？”
　　南宫征阅看我半日，忽然笑道：“小五，我只说你算个人物，怎么这时候却突然不开窍了？”
　　我拿了茶杯慢慢摇晃，漫不经心的问：“我怎么不开窍？”

　　南宫征阅笑道：“南纪皇帝打着‘伐逆’的名号出兵北齐，说的什么？‘十年前吾年尚幼，竟不知一隅之邻乱党临朝，草寇丛生，生灵涂炭。如今北齐百姓俱投我南纪，吾岂能无视之？必已正义之师，荡草寇，除乱党，复乐土。’你看，说得多么的正气凛然！”南宫征阅低头抿了口茶水，那笑容带着丝寒意，在眼中一晃而过，“我南宫乃天命所归，既非乱党，亦非草寇，你来助我，跟赵翼之说有何冲突？”
　　我也笑了笑，道：“大哥，别人不知，你岂会不知道？这‘伐逆’不过只是托词……”
　　南宫征阅一笑，打断我话头道：“皇上金口玉言，讲的都是天下大义。当今天下，谁敢开口说南纪对北齐有野心？”
　　我一愣，还未开口，南宫征阅又笑道：“没有吧？那些私下揣测如何上得台面？现在谁不称颂今上聪慧神武，为天下百姓仗义出兵，何等宅心仁厚？”
　　我看着南宫征阅：“所以说……”
　　某人眼中光芒闪烁，沉声道：“所以说，你来帮我，自然锦上添花的好事。”
　　我思考片刻，道：“大哥，你别套我。今上是什么心思你我都清楚，即便他眼下不是针对你，但你若想要复国，与他之间迟早也有一战。”
　　南宫征阅道：“那些都是后话，到时候还要看到时候两军对垒的情况再定分晓。”

　　我仔细思考南宫的话。
　　南宫征阅又低头抿了口茶水，静静地等我答复。
　　我又问：“一年前为何你不说？那时候上官豫、杜若宣都还是无官一身轻。”
　　南宫征阅苦笑道：“我刚才也说了，一年前我突然离开是迫不得已。北齐四分五裂，群狼环峙，再加上一个虎视眈眈的南纪，稍有不慎就全盘皆输。我们兄弟一场，我若是没有把握又何苦拉你们下水？”
　　我点头：“那么你现在有把握了吗？”
　　南宫征阅道：“时局瞬息万变，我怎敢说有十足把握。”
　　“那么……？”
　　南宫征阅慨然一笑：“我已在布局，但身边却缺少像兄弟一样足智多谋的人。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我只要把自己该做的做到位，一切皆由天定吧。”
　　“哦……”我低头不语。
　　“小五，我不会强人所难，你先考虑一下吧。三日之后这个时辰，我在这里等你。”

　　回上官府的路上，我在惊讶中激动，在激动中自豪，在自豪中羞愧，在羞愧中兴奋。
　　惊讶的是高征阅，不对，南宫征阅果然不是个普通人，而是皇太弟的儿子，也就是未来的太子，未未来的皇帝耶！
　　激动的是人家穿越女过来都是要做皇后妃子的，遇到的不是太子阿哥就是皇帝本尊，这回我可算是逮着个未来的皇帝，嘿嘿，好机会不能错过了，一定要想办法骗到手！就算没有爱情，也一定要发展出一段荡气回肠感天动地的友情！
　　自豪的是未来的皇帝居然慧眼识珠，邀我共打江山，看来我果然是个人才，想被埋没都不行哪！
　　羞愧的是可惜我肚子里这点货全来自对现代政治的剽窃，一点理论创新都没有，惭愧惭愧。
　　兴奋的是，哇哈哈哈，机会啊！挑战啊！南宫征阅真是雪中送炭，在我想弃家潜逃的时候，如此准确的来到了我的身边，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同志！

　　怀揣着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回到了上官府。
　　翻了两本书，没看几页，开始傻笑。青鸾走过来，摇摇头，不解的走开。
　　想去逗逗鱼，撒了两把食下去，开始走神，鱼食在手里捏成一团粉末。
　　打算练练字，摊开宣纸，画了一大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圆圈。
　　……
　　最后决定去雅夫人那里坐坐。要离家出走了嘛，雅夫人对我很是不错，总还要临行拜别的。
　　我刚跨进萱瑞堂的院门，就看到上官睿的老仆孙明也在这里。孙明正要通报，我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偷偷摸摸溜进去。孙明会心一笑，没有拦我，反是露出一脸了解的表情。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窗下，刚想探头进去，忽然几个字模模糊糊飘进了耳朵：上官璃？上官豫？不知道雅夫人他们在说什么？我停下动作，决定偷听。

　　雅夫人的声音压得极低：“璃儿也不小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上官睿叹口气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我受人所托，总要忠人所事。”
　　雅夫人道：“但璃儿毕竟是女子，比不得男儿家，她的终生大事，老爷该要考虑起来。”
　　屋里静默了片刻，上官睿道：“我还想再等等，实在不行的话……”
　　雅夫人小声惊呼：“你是说豫儿？”
　　上官睿道：“如果再过两年仍然没有结果，我总不能对不住璃儿。”
　　雅夫人幽幽道：“你也不能把豫儿赔进去啊。”
　　上官睿叹口气,道：“眼下也不急，先看看再说吧。”

　　我仿佛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瞬间浑身冰凉。

　　原来……上官璃并非上官睿亲生骨血，难怪那么多人登门求亲，上官睿却总是推三阻四。原来上官睿已经想好了要把上官璃许配给上官豫，原来他们本不是亲兄妹。可笑我担心了那么久上官璃的“恋兄”情节，原来人家根本就恋得光明正大。
　　可是，我为什么要觉得心里有点冰凉冰凉的呢？这样不是刚好合适么？
　　为什么，会觉得心里突然酸酸的难过呢？
　　我悄悄走出院子，孙明奇怪的看着我，我冲他摆摆手，神思恍惚的一笑。

　　我低着头向自己房间走，脑子里七八个声音同时在说着不同的话，有的在笑，有的在叹，有的冷嘲热讽，有的装得很无所谓……
　　不小心撞到个人，抬头一看，恰恰是上官豫。近两个月来很少见面，这时看他，竟惊觉这白衣少年神色又添了几分憔悴。
　　上官豫也同时注视着我，隐忍的眼神看得我心中一慌，忙看向一旁避开。
　　上官豫一低头，唇角扯出一个淡淡的苦笑，又开口道：“怎么眼睛有点红了？”
　　“那个……昨晚没睡好。”我说。
　　“没事就早点休息。”上官豫顿了半晌，轻声说罢，转身走了。
　　我傻傻的看着那一袭白衣渐行渐远，心里涌起一片酸涩。

　　片刻后，我狠狠掴了自己一巴掌：“祝小渔，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老天给他们安排了如此完美的结局，你凭什么嫉妒？现在……现在，是该出局的时候了。”

　　决心已定，剩下的不过是物质的准备而已。
　　钱是要带滴，女人不能没有自己的经济基础，忘了是哪儿说的，但是道理是不错的！
　　上官豫的青玉笛是要带滴，没事可以睹物思人，此物最相思。
　　衣服嘛，一大堆，随便挑两件。南宫征阅同学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不至于连件衣服都不能提供吧？
　　至于其他……都是身外物，随它去吧。
　　洪先生，对不起，我违背了你给我的忠告。

　　本来离家出走是自保，现在变成了更是逃避。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上官豫和上官璃共结秦晋还要强颜欢笑，我宁愿面对战争，也不愿面对他们。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我很小人。

　　另外，按照TVB八点档电视剧的狗血情节，留书两封。
　　第一封，给雅夫人：娘，琪儿不孝，闯荡江湖去了，就此拜别，勿念，切切！
　　第二封，给上官豫：豫哥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另：请帮我照顾青鸾。
　　两封意境各不相同。
　　雅夫人，我很感谢您的照顾，只是，从此以后，我便不再背负这个上官琪的身份了。
　　上官豫，就要离开了，现在我在心里悄悄说声喜欢你，应该无所谓了吧。

　　我开始怨恨南宫征阅，干嘛要把约会定在三天后，难道我祝小渔像是办事拖拖拉拉的人吗？反正都决定了，还要害我在上官府度日如年两天，弄得我见到每个人都犹如生离死别，分外亲切。
　　好容易捱到两天过去，第三日中午，我带上包袱，大摇大摆离家出走去也。

　　春风楼。
　　某公子正在翘首期待我的到来。我上得楼去，对前方俊朗身影恍然一笑：“走吧，我随你去闯荡江湖，征战沙场。从今往后，我便不再是上官琪。”
　　南宫征阅眉眼间笑意一闪：“好兄弟，你放心，我定不会负你。如有朝一日我能为王，必拜你为相。”
　　我一呆，拜我为相有什么稀罕？封我为后还差不多！而且，还要多多的纳妾，弄个后宫佳丽三千人，满足一下我那变态的权力欲。哈哈，我果然够Bt~~~
　　大笑三声，心底有点苦涩，算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