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实用指南》红脸大王

38、你死我活

　　白果奇怪的举动引来了学生们好奇的目光。

　　体育老师不耐烦地过来赶人：“找人等下课，别耽误我们体育课的时间。”

　　“我只是想问问他们……”白果指了指穿校服的学生，“他们身上的校服是不是”茂山高中的……这话白果还未说出口，他敏锐的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几位穿校服的学生看去。

　　本来当一个人指向某个方向时，其余人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着的地方看去是件很自然的事情。

　　但如果所有人的动作整齐，在同一时刻像是排练好一般同时看向某个地方，就显得十分诡异了。

　　老师，同学，包括其余在操场上的人全都齐刷刷地看向白果指着的人。

　　他们的身体保持着原本的姿态，像是被用强力胶水黏住的乐高小人一样，只能单纯扭转着头部。有人的头扭动得太过厉害了，让白果想起了深夜里站在树枝上的猫头鹰。

　　这样的场面有点熟悉，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

　　白果捂住了额头，突如其来的晕眩感让他有些恍惚。

　　眩晕的感觉来得快也去得快，当白果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觉得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是他眼角余光处似乎又有红色和蓝色的光在闪烁。

　　白果猛然转头，那里只有一架无人使用的篮球框。

　　“你说得是他们？”体育老师问道，“他们怎么了？”

　　白果看着那几名穿校服的学生，莫名地觉得他们有些眼熟。

　　他之前所上的茂山高中是个不大的学校，特别是他这一届，白果几乎每个人都混了个脸熟。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应该是唯一一个考上江北大学的。报考的时候，老师还特地告诉过他，前几届也没有学生报考江北大学。

　　这几位学生，看起来跟他年龄差不多，肯定不是高年级学长。

　　“他们的校徽……”白果缓慢地说，每说出一个，他心中不妙的预感就越加深一分。

　　“校徽怎么了？”体育老师的身材很高大，他站在白果身前挡住了阳光，影子在白果身上投下了阴影。

　　“校徽，跟，我，高，中，时，的，一，样。”白果并没有刻意结巴，而是，他发现，他每说出一个字，周围似乎都开始变得扭曲一些。

　　先是最远处的天空，接着是稍近些的教学楼，然后是宿舍楼，篮球场……

　　那种扭曲不是可见的扭曲，而是一种感觉，像是有无形的气场逐渐从远处笼罩而来。接着，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鲜活的感觉，像是蒙上了一层尘土。

　　连近在咫尺的体育老师，看起来也旧了几分。

　　“这里是大学，谁还会穿高中校服？”体育老师左右匀速晃动着脑袋，让白果想起了小时候曾经有过的弹簧玩偶的头，“他们怎么混进来的？”

　　体育老师的话像是某种指令般，所有的同学突然都动了起来。

　　“怎么混进来的？”

　　“不应该。”

　　“这里是大学。”

　　“没有人穿校服。”

　　他们开始对着那几名穿着校服的同学推推搡搡起来，动作机械僵硬，犹如上了发条的木质假人。更让白果感到害怕的是，他们的脸上都带着笑，那笑容像是统一批发般无论是嘴角的弧度还是露出的牙齿颗数都一模一样。

　　穿着校服的同学们一言不发，紧紧挨在一起，他们全都盯着白果似乎想说什么。

　　但他们无法说话。

　　校服同学们的五官逐渐模糊起来，犹如是碰到水的画卷般，而最先消失的则是他们的嘴巴。

　　白果双目圆睁地看着这一幕。

　　他有些恍惚。

　　自己是在哪里？

　　依旧是在怪物世界里没有逃出来吗？

　　草莓的香味突兀地飘来，小蛋糕女同学木华刺耳又满是疲倦的声音响起。

　　“白果……白果……坚持住……你可以的……”

　　白果拔腿就跑。

　　操场的塑胶跑道开始裂开，旁边的水泥地里，各种绿色植物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本不应该出现在校园里的汽车喇叭声，尖叫声在白果身边响起。

　　拥堵的街头，各种挤作一团的车辆与校园的景色慢慢叠加在了一起。

　　白果飞快地跑着。

　　他的鼻子开始往下滴血。

　　但他越跑越快，身体也越来越透明。随着他身体的虚化，一直弥漫在他脑中的迷雾在这瞬间突然散去。

　　白果突然就明白了。

　　他想起来了。

　　同时他也知道为什么自己老是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会在学习进度上这么困难，为什么除了胡校长以外其余的老师都只是美术老师体育老师英语老师……

　　这是因为他TM的根本就不认识这些老师。

　　这不是他的学校。

　　他叫白果，今年十七，高中三年级学生！

　　这些是他搞明白的，可是更多的谜团却让他感到喘不过去来。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在刚才之前，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这里就是大学。每个细节，大学应该有的地方这里都有。拥挤的食堂，相互调笑的大澡堂，课间的打闹，这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切。

　　问题是白果并没有上过大学，今年的高考还没开始。

　　这些是谁的记忆？

　　白果心中突然有了答案。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周围是无声坍塌的教学楼，是倒下的树木和荒芜的灌木丛，是水质发黄飘满落叶和浮萍的小池塘。之前干净温馨的校园不见了，只留下一个逐渐崩塌荒废的废弃之地。

　　唯有一人，穿着干净的休闲外套，戴着黑细框眼镜，面容平静地站在前方看着他。

　　“东哥……”白果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

　　很明显，这里根本就不是现实世界。

　　这里也许根本就不是活人应该待的世界。

　　白果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大神也跟他一样是误入这里的糊涂虫，一直没有发现这个世界的真相。

　　但他看到大神平静的眼神时，就知道自己的希望破灭了。

　　大神一直知道。

　　唯一不知道的人只有自己。

　　大神叹了口气：“我以为编织的世界已经完美无缺了，可除了那个地方老是搞突然袭击以外，你的潜意识也时不时来捣乱。”他走到白果身边，轻轻地把手放在了白果肩上，白果略有些透明的身体逐渐开始重新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你想起来了？”

　　白果看着他不说话，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们其实并不认识对吗？”白果努力想要装作镇定又坚强，可他眼里的悲伤却浓得无法散开，“我的回忆里没有你。”

　　从小到大的回忆里，白果并不认识一位叫做任西东的人，也从未见过对方。

　　“你还差最后一点点。”大神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努力再想想，我们见过的。”

　　见过的？

　　在哪里见过？

　　白果盯着大神的脸。

　　真的很帅。

　　这样一张帅气的脸他如果见过的话，肯定会印象深刻的。

　　特别是大神的眼睛，眼里带着一丝眷恋和不舍。

　　这样的眼神，他……

　　白果蓦然睁大双眼。

　　记忆的迷雾彻底散开。

　　他见过这双眼睛，见过这双眼睛流露出跟现在同样的眼神。

　　当时白果离这双眼睛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对方眼里自己的小影子。白果和一个人面对面的躺着，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是觉得这双眼睛非常好看。哪怕周围是一片喧闹声，尖叫声和哭泣声。

　　对方眨了眨眼，似乎想说什么。

　　蓝色和红色的光不停闪烁，照在那个人眼中，像是一闪一闪的小星星。碎掉的眼镜掉在那人面前，一枚细小的玻璃渣刺进了他的脸，血液像是条细线一点点流了下来。

　　白果记得自己想要伸出手，帮他拔掉这块玻璃。

　　一定很疼吧。

　　白果想开口说话，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发出声音。他只能艰难的挪动着手臂，一点点的，挪到了那人的脸边。白果再没有抬起手拔玻璃的力气了，但他伸出了食指，轻轻地放在了对方的脸颊旁。

　　白果看到，一滴眼泪从那双好看的眼中落下。

　　别哭啊。

　　白果动了动嘴唇。

　　下一刻，那双好看的眼睛凝固住了。

　　一闪一闪的灯光依旧像是红色和蓝色的星星般在那人眼中闪烁，但原本吸引白果注意的，那种鲜活的生命感已经悄悄逝去了。

　　和白果面对面躺着的这个人死了。

　　白果的指尖依旧能够感觉到他的温度，但他知道，这个很好看的人已经死了。

　　他的灵魂离开了身体，不知飘向何处。

　　现在躺在白果对面冰冷的地面上的，只是一具失去生机的尸体。

　　白果哭了。

　　本来会让人视线模糊的眼泪，却让他看到了对面人的样子。

　　那是大神的脸。

　　任西东的脸。

　　大神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他以前真的见过他。

　　在他还活着的最后一秒。

　　“所以我们都死了？”白果拉着大神的袖子，突然觉得，要是两人都死了，一起被困在这里也不错。

　　所以这里是死后灵魂的归属地？类似于传说中地狱或者地府的地方？

　　“还没。”大神的指尖轻轻搭在了白果的脸颊旁，就像白果在他临终前做的那样，“还有点机会。”

　　“什么机会？”地府闯关游戏？第一名能重返人间？

　　不，从之前的蛛丝马迹来看，其实最大的可行性就是……

　　“如果你死了。”大神的手慢慢下滑，突然捏住了白果的脖子，“那我就能活。”

　　“为什么要发现那些破绽？为什么你不能老老实实地沉浸在这个世界里，跟你想要的‘任西东’一起开心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