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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听到这个问题,杨溢顿时紧张起来,连强烈的饥饿感都给暂时忘却了,正襟危坐着答道:“还请您稍等一下。”

      哦?

      叶饮眉梢挑起,递了个“自便”的眼神。

      溪边的泥土常年湿润松软,杨溢择了根小树枝,手粗略一拨,理出一小块平整的土面,一脸严肃地开始用树枝在上头写写画画。

      若是在他大脑足够清醒,就不用多此一举地写下来,可如今饥寒交迫,又疲惫至极,不把转过的念头稍作记录,怕是一眨眼就给忘了。

      原本以为这侥幸能大难不死的小孩会欣喜若狂,一顿狼吞虎咽后再求自己送他回父母身边,不料其老成得厉害,尽管行礼姿势错得离谱,但在最落魄时仍不忘保留应答长辈时的郑重其事、心怀感激却不卑不亢这两点,确实难能可贵。

      现在见他这般煞有其事的姿态,地时不时停顿一会,不似在装模作样,不免萌生了点兴趣。

      杨溢很快就算完了,慎重地回答道:“我想先就地修整一段时间,等待时机再上西北。”

      叶饮不置可否:“为何?”

      杨溢小心地偷看他一眼,从那张俊美的扑克脸上完全窥不见半分情绪,便只拣了最重要的说:“丧尸说到底是人变成的,人口越密集的地方也就越危险,即便建有更多的庇护所,也不可能容纳得下所有难民,有限的资源更是经不起消耗。届时秩序混乱,竞争极大,率先被淘汰的想必不是青壮。反观西北一带较地广人稀,物资固然匮乏一些,我未必就活不下去。”

      叶饮点点头,慷慨地从身后靠着的那一大堆里抽出一个坐垫赏了给他,继续闭目养神:“为何不去投靠双亲?”

      杨溢不知所措地抱着这凌空飞来的坐垫,听到这反而冷静下来了,冰冷道:“因为不想再为不值得的人当了弃子。”

      叶饮虽然未曾为人父母,却认为若是换做自己遇到这种情况,是无论如何也要将孩子带上的。直到亲眼见到当真无可挽回,再亲手结果了他。

      因此听了这要被那些重孝道的夫子喷个满脸唾沫的言论,倒不认为有什么不妥,不过要是杨溢愚孝,非要回父母身边,他也不会阻拦。

      他不再盘问杨溢,以眼神示意其把饼干吃完后,淡淡道:“过来。”

      杨溢毫不犹豫地就起身过去了,然后下一刻……就被瘫着脸的叶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全身摸了个遍。

      “根骨倒是上佳。”叶饮微讶地嗯了一声:“多大了?”

      杨溢要是一只猫,哪怕是再信赖这说话有些像历史剧里的古人的救命恩人,被突如其来的这么一摸也要浑身炸毛,他拼命忍下,镇定道:“十五。”

      太晚了。

      叶饮不由得感到几分惋惜。即使是在人才济济的藏剑山庄,像这样的练武天赋也是少见的,难得的是悟性也绝对不错,却被埋没至今。

      耽误的时间太长,即便从这时开始习武,短期内怕是连那些五岁便开始的庸才都难以赶上。

      但他为救杨溢一条性命,已经把那些宝贵的解毒丸消耗殆尽,其又恰恰有意与双亲断绝关系,与其放任对方自生自灭,白白费了那些天财地宝,血本无归,倒不如勉为其难地收来做自己首徒。

      这念头初初冒头,叶饮便觉得颇为不错。庄内与他辈分和地位相近的寥寥无几,而几位接管大权的义兄门下弟子都早过三千,其中那最为风流多情的叶凡更是红颜知己遍天下,他却因过于醉心剑法演变之道,十三岁起就自请入剑冢闭关,期间从未踏足外界,出关后更是立即就被派去阴山大草原送信,尚未来得及以刚刚大成的霜剑为藏剑山庄显赫威名增添几分光彩,就无端端地到了这古怪离奇的地方。

      且不说有生之年还能否回去,本也该趁这时间收几位弟子精心教导了。

      叶饮越想越觉得此念可行。不说从这回巧遇来看,两人颇有几分师徒缘分,以杨溢这种资质要当他弟子,怎么说也不算磕碜,若是其足够勤奋,想奋起直追也不是毫无可能。

      况且如今藏剑山庄广开收徒,早不似当初那般择人严苛,连拜在德高望重的叶老庄主门下的记名弟子都良莠不齐,他只消把杨溢好生管教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像那些只知借了山庄威名在外插科打诨,荒废武艺与他派弟子谈情说爱的混账东西般丢人现眼的。

      不过,这小子姓杨,只是记名弟子倒是无所谓是否外姓,他却是打算将其做亲传教导的……罢了,他就先斩后奏,若有朝一日能回到山庄,再找长兄叶英好生解释一番便是。

      他脑海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并没过去多长时间,微表情却半点没有变化。期间始终被那道深不可测的目光盯着的杨溢则一点都不好过:由一开始的芒刺在背,到渐渐冷静下来,胸腔里的心脏却一直是七上八下的。

      林中夏蝉的鸣叫喧天,橘红色的火苗烧得木柴噼里啪啦作响,银霜般的月光试图洒下,却被茂密的枝叶挡了个严实。

      这个一身修身华贵的白底金衣,武艺高强得不可思议,模样又如神祗般俊美耀眼、神圣高贵,让人不敢随意生出亲近之心的人,此时慵懒地斜躺着,却没有破坏他优雅的仪容半分,反而平添了几份惑人的风流来。

      杨溢看那长长的眼睫下的投影看得目不转睛,紧接着就被对方石破天惊的一番话给震成了一樽石像。

      叶饮板着张脸,徐徐道:“藏剑家规,其一,敬祖先,重宗长,不得以下犯上,忤逆不孝。其二,睦宗党,重师友,不得饮水忘源,忘恩负义。其三,谨交友,慎独行,不得不学武术,放浪形骸。其四,行仁义,笃诚信,不得欺凌老幼,败坏族名[1]。”

      杨溢:“……?”

      叶饮并不停下解释,而是继续将原本该由代庄主问询的话语说完:“然而剑本无灵,只因御剑修剑者而不同。正所谓剑如其人,为善为恶,皆在人心。你虽未曾通晓剑术,却与我叶饮有缘,今我门下寂静已久,见你良才美质,愿为你师长,引你入我藏剑山庄,将所学所思悉数教导于你。不知你日后是否愿以身伴青锋,心怀剑啸,修如龙之君子剑道,坚守以上誓言,从此以西湖藏剑为家,正式成为我藏剑山庄门下弟子[2],与叶氏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本还听得云里雾里的杨溢到了这步哪还有不明白,只是被这么一个做梦都不敢想的大馅饼生生砸中,惊喜着实太大,令他傻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半天才颤抖不已地回道:“我愿意!”

      能留在对方身边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选择,可连血脉相连的家人尚且抛弃了他,又怎么敢对本就对他恩重如山、无以为报的叶饮抱有这种奢望。

      叶饮微微颔首,对这识趣的表现颇为满意,看他越发顺眼的同时,面上也极其难得地将这点愉悦带了出来,被杨溢瞬间捕捉到,顿觉那就像工笔画中最为重要的点睛之笔,将精美绝伦的画面点得透亮,仿佛从高岭极峰上的无情霜雪变成了金匣丝缎中的温柔暖玉,当得流光溢彩,也令他完全移不开视线。

      叶饮不知首徒的心思在那一刹的心猿意马,一想起那些为各阵营大义抛头颅洒热血,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的优秀弟子,不禁含蓄提点了几句,顺带分享一下自己的行事准则:“切记,藏剑弟子当以家族利益为重,万事量力而行,莫要过于迂腐,错将行侠仗义视为己任而枉送性命。若是不慎犯了小人,万忌心慈手软,当立即斩草除根,省得败坏山庄名誉。”

      杨溢毫不犹豫地跪下叩首,应承道:“是,师父。”

      叶饮之所以能年纪轻轻便成为剑法宗师,除去他本身天赋异禀,勤学苦练,悟性极高,又有良师益兄相伴之外,也和他天性豁达,意志坚定,行事刚绝果断这一点离不开干系。

      眼下得了杨溢这名颇合乎心意的弟子,他便要为其打算一二。风餐露宿是再不合适的了,当寻个安静之处结庐,待领他入了剑法门道,又储存好充裕的吃食和衣物,自己才能放心闭关上一段时间。

      一夜过去,天刚蒙蒙亮,叶饮便睁开了双眼,意外地看见新收的弟子比他还醒的要早一些,且用绳索把那些软绵绵的坐垫捆了极其可观的一大团,三个一人高的大麻袋里装满了吃食,安安静静地守在火边,已然准备就绪。

      “走了。”

      他气运丹田,几下大轻功就把它们送到昨日物色好的一个位于半山腰的天然洞穴之中,接着回返将杨溢也送过来。

      叶饮神色漠然,运起鸳鸣柳心法,柔化的剑气裹住重兵鲲鹏的剑身。剑气本是无形无质的,却因他所习之心法特性而染上层璀璨的金色,又因他内力深厚而凝成了看似晶莹,实则坚不可摧的冰霜。

      他再无顾忌地飞身而下,一面侧踏着旁边的山崖借力,一面大刀阔斧地劈砍起了周遭的高石宽岩来。

      剑气耗尽便切回五岳剑轻挑碎石直至盈满,周而复始。

      那些被剔掉的糟粕就扔到崖上围成相连的一行,形成阻挡丧尸的屏障。

      只是劈着劈着,叶饮忽然发觉,不知为何剑下那些石块的质地蓦地变得似豆腐块般软烂起来,令他剑气的消耗减缓许多。

      却直到它消失也未能找到导致异样的源头,唯有将疑惑压下,暂且不理。

  •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剑三藏剑入门的叶晖对话
    [2]有一部分出自剑三藏剑入门的叶晖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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